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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嘗味過后,重新踏進現實,學習、生活一切照舊。自知罪孽深重的顧蕭,以其來做約束,告誡自己不應與母親的希冀背道而馳,不應與明亮的未來相悖而行,有了對這些的愧疚,做題的心思便更能專注集中。 只是他沒想到,那道白光照亮了唯有他一人的教室,也照亮了棲在后門的一雙眼睛。 顧蕭依然穩居年級理科榜首的位置,以高過第二名50分的成績,結束了第二年的高中生活。 抄好黑板上的暑假作業,將筆放進鉛筆盒時,曾經被言銘用過的橡皮底下,壓著一張對折的字條。 它出現的詭異又合理。 幾乎沒有一秒懷疑,顧蕭就知放這字條的人是誰。他飛快瞧了眼四周,心下慌張,兩只眼睛死死盯瞧,拿起課本嚴實遮擋,哆嗦著手將它緩慢打開。 -我在湖邊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寫的尤其慢,完結再看吧。 感謝閱讀。 ☆、正文002 正文002 書包帶掛在臂彎處,校服外套敞露著內里水洗過度的短袖體恤,言銘瞥了眼手上的塑料袋,面無表情的鉆進漆黑狹仄的巷口。 他仰臉看著深巷盡頭磚瓦破敗的筒子樓,看樓前一盞快要壽終正寢的高桿路燈,看世間萬物搖搖墜墜出現在視野里,一點點放大,一點點離近。 光亮覆眼,畫面清晰,幾個小孩抱著籃球追跑玩鬧,聽見其中一人的嗤笑聲,其他人依次停住腳步,挺直腰身,蹭著肩頭站成一排齊齊看向朝他們走來的那抹身影,捂著小手交相接耳,竊竊私語。 明目張膽的議論與盯瞧,于言銘而言早就習以為常,不過家常便飯。只是沒想到,左腳剛踏上布滿灰塵的細窄臺階,眼前一痛,緊接著灌了滿鼻鮮腥的味道。 抬手抹掉一臉粘稠,言銘用力眨了眨眼,這才勉強看清,砸過來的是枚生雞蛋。 筒子樓的空間布局隘小封閉,層與層之間相隔不遠,不必仰首就能瞅見二樓東頭的圍欄里側,站著個嬉皮壞笑的鄰家小孩,對上言銘的眼神竟也無懼無畏,呲著牙在腳邊堆積的碎磚塊上踩來踩去。 “下次能不能換點新意?!毖糟懱嶂粋茸旖?,狡邪的笑道,指了指他腳底的碎磚:“用那個砸?!?/br> 淘氣包閉緊嘴巴仔細打量他,眼光似是不理解,似是覺得這人神經。身后的家門打開,走出個大腹便便的臃腫女人,低垂的視線掃過言銘的笑臉,“哎喲”一聲驚呼,撈過自己的兒子劈頭蓋臉一通教育:“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跟這種人說話嗎?晦氣哦,小心染病?!?/br> 門被重力掩上,在靜謐的樓道里散著悶沉的回音,言銘抓起校服下擺擦去身上剩余的骯臟,接著順手脫掉,卷成一團,扔進三樓家門前擱置在窗邊的洗衣機里。 是間兩室一廳的屋子,總面積不到四十平方米,進了屋,裝潢構造一覽無遺。言銘的臥室背陰,平時只能靠開窗通風,曬不進陽光,因此屋里總是彌漫著一股子發霉潮濕的怪味。 由于這味兒,鄰居們又開始沒完沒了的揣測議論,把一遭爛行頭用流言添油加醋穿在言銘身上,使之看起來更像是病入膏肓。 沒多大地方,全都眼瞅著別家那點碎末事兒,以前議論的對象不一,今天這戶,明天那家,過兩天就開始拉幫結派換了目標?,F在有了言銘這么個“變態”,鄰里們的話頭出奇的對向統一,史無前例的團結一致,彼此見到就要指著言家大門岔上兩句。 “cao?!焙诎抵腥计鹨欢⌒橇?,言銘鼻腔哼氣,笑著用舌尖將腮幫子戳鼓一塊:“不就是同性戀么,沒見過世面的?!?/br> 打綹的額發蓋在眼前,他也無心去管,任由其難看的支楞著。 青春期的男孩骨子里都憋著蔫壞,言銘也一樣,可他這點壞不足以報復住在這棟樓里對他鄙棄打壓的人,他們形色各異,看過來的眼光相同,污言穢語卻能天天不重樣,久而久之,磨沒了言銘當初想要憤然反擊的心情,偶爾感受點惡意,能讓他覺出生活的真實。 可他畢竟是個孩子,長此以往浸在這種污穢不堪中,難免會生出一絲消極念頭。 言銘弓背坐在床邊,手肘撐膝,看著指尖夾住的半截香煙,沒再抽了,讓它兀自耗氧燃盡后,丟在腳邊。 從前往后撥了兩遍頭發,掌心遮臉,目光泄出指縫,落到擱放在床柜的塑料袋上。 里面裝的是兩瓶安眠藥。 不是嫌我臭么。言銘呼了口氣,腳底攆著煙頭,想,那我就選一家兩眼一閉,熏死你們。 終日拖一身疲憊了無生趣,漸漸對周遭一切產生感官上的麻木,其實言銘向來不避諱自己的性取向,更不愿浪費半點心思,用來刻意遮掩或者逃避。 只是不忍他父親的百般維護,“我兒子還沒成年,犯了錯是可以被原諒的,改正了就是好孩子”。 那個瘸著一條腿拄一支單拐的瘦小男人,始終相信他的兒子并沒有走偏路,不過是七情六欲正處于萌發期,沒能對同性相處形成正確認知。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值得言銘留戀的東西,也就剩那位不知依仗何物得來的勇氣,敢于和街坊鄰里為自己據理力爭的父親。 但他沒能帶給言銘活下去的底氣,反倒是讓他承受無盡的歉疚與自愧,分分秒秒都成了煎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