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341節
他下床去刷牙,張信禮目送他走進衛生間,也不睡了,掀被子下床。 他仍什么也沒穿,就這么站林瑾瑜身后,看著鏡子里的他刷牙洗臉。 林瑾瑜三兩下洗漱完,正刮胡子,看見張信禮,手上頓了一瞬。 大早上的不穿衣服到處走,這個畫面就很…… 夏天鏡子不怎么起霧,此刻鏡面上清晰映出兩人的身影,張信禮腰線結實,脖頸、胸口也全是林瑾瑜留下的痕跡,看他的眼神很溫柔,讓人滋生出無限遐想。 遐想他去赤裸著的、鏡子所暫時未映出的部分。林瑾瑜現在是生理正常但是不得不出門上班的成年男性,干看著不能吃也挺難受的,遂趕他道:“穿衣服去,狗在看著?!?/br> 狗籠子在衛生間門口,林瑾瑜起床后把門開了,放狗出來撒尿,此刻它正站在一邊,搖著尾巴看著他倆。 “有什么關系,”張信禮還是在他身邊蹭著貼著:“它又不懂?!?/br> “別小看狗的智商?!绷骤じ杏X好像每次做過之后張信禮都會變得特別粘人,從以前到現在都這樣,這點沒變過。 張信禮也知道不管他自己因為剛復合,心情多激動,多想跟林瑾瑜黏在一起不分開也不能影響正事,于是沒再說什么,彎腰在他臉頰上親了口后轉身走了。 林瑾瑜握著剃須刀的手定在半空:“……” 完了,他好像真的有點想曠工了。 …… 驕陽似火,暑氣襲人,林瑾瑜端了一上午盤子,卻神奇的沒覺得累。下班后,他順便從后廚打包了沒賣完的剩飯剩菜,拿回家跟張信禮一起吃。 “跟你說件事,”林瑾瑜邊稀里呼嚕吃著二次加熱的湯湯水水,邊說:“我們回上海也快一個月了,各方面基本也穩定下來了,我想和你商量件事?!?/br> “什么,”張信禮看他:“說就是了?!?/br> 林瑾瑜看起來挺斟酌字詞的,他以為是很重大的事,便停止吃飯,認真等著聽。 “就是……”林瑾瑜道:“我想把小堂哥的錢還了?!?/br> 張信禮一開始沒懂,問:“什么?” “分手的時候他給過我幾萬塊錢,”林瑾瑜解釋說:“大部分賠了那個被撞的小孩,還剩了兩萬,本來一直在卡里當應急備用金,現在我準備還了……你同意嗎?” 張信禮不知道他卡里還有這筆錢,也沒明白他為什么忽然就這件事詢問他的意見,道:“當然,你的錢,想還就還,為什么問我?” “你說呢,”林瑾瑜咬字挺重:“那筆錢本來是備用金,假如留著,萬一再遇到什么困難能救個急,還了雖然了了件事,可去了重保險,現在我們重新在一起了,你是我男朋友,我在就關于集體利益的重大決定征求你的意見?!?/br> 張信禮沒想那么多,這時聽林瑾瑜說了,明白了:“嗯……還了吧,反正我有穩定收入,而且,不會再因為任何事情跟你分開了?!?/br> 學業、工作都有了,每天的生活平平淡淡,但又溫馨,忽然一下子,好像什么事都沒有了,幸福來的好像很容易??赊D念想想,假如不是林瑾瑜當初覺得既然以后要回上海,那不如實習的時候就找上海單位,所以堅持回來這座生活成本過高的城市,張信禮不會在還未正式畢業的過渡期就有機會得到上海單位的offer,而假如不是那個面試機會,他也許不能下定決心,在林瑾瑜離開后追到上海。 而沒有那許多試錯與磨合,假如真的畢業后再開始積累社會經驗,經歷那一切,他們可能很難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雖然以前在小事上常常掉鏈子,可每當重大關頭,林瑾瑜總能做出正確決定。 “好,”見他不反對,林瑾瑜說:“那就這么決定了,沒有別的問題了吧?!?/br> 張信禮想了想,糾正說:“有一個小問題,不是‘集體利益’,是家庭利益?!?/br> 他們是愛人,是家人。 林瑾瑜回答:“好的?!?/br> 事不宜遲,林瑾瑜第二天就去銀行給小堂哥轉了賬,并打電話給他說明了還錢的事。 “小瑜?”小堂哥突然接到他電話,下巴都快驚掉了:“怎么突然提還錢的事,你不是說先留著,等完成學業了再……” 這一年多來,林瑾瑜都不怎么接他電話,至多節假日時在微信上干巴巴地祝他節日快樂,這會兒怎么主動打過來了。 “沒,我本來也準備本科畢業就還?!绷骤はドw上橫著打印出來的pdf,一手拿筆一手拿著手機,坐在窗臺上,邊吹風邊跟他通話,張信禮坐在床角離他很近的地方看手機。 “你留著也行,”那錢其實不是小堂哥的,那時他剛參加工作,不比現在,有點月光,存不下什么錢:“我漲薪了,不急用,你留著就當有個保障?!?/br> “這個我也考慮過了,不要緊的,堂哥,”林瑾瑜說:“九月我就開學了,住宿舍吃食堂花不了什么錢,學費我也有辦法,爭取拿獎學金,能覆蓋學費還有富余?!?/br> “能拿獎學金當然好,”小堂哥說:“可說不準呀,萬一沒評上呢,你還是留著?!?/br> 坐久了腰板累,窗臺兩面墻上又沒棉墊子,林瑾瑜往后靠了幾下,怎么靠怎么不舒服:“……不會的,”他說:“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之前在新生群里找研一研二的打聽了,有幾項獎學金是只有推免生能申請的,我相信自己行?!?/br> 他語氣自信,沒半分猶疑,被夏夜晚風輕輕拂過的臉龐上神色陽光,那雙英俊的眼睛重新有了光——張信禮仿佛在他身上重新看見了那年院子里,泥巴地上踩著滑板起跳的少年的影子。 “獎學金雖然好,可一年就評一次,小瑜,你缺少社會經驗,不穩定的收入再多抗不了風險的,”電話里,小堂哥還是覺得不妥:“等你參加工作,再……” 林瑾瑜聽著電話里的聲音,又換了幾次姿勢,都覺得硌得慌,張信禮見狀,從床上拿了個枕頭塞到他身后,讓他枕著。 這么一來可舒服多了,林瑾瑜聽著電話,抬頭看他,張信禮俯身,兩人默契地接了個吻。 “……你看你堅持不回家,我也沒多干涉,只是作為過來人,我覺得還是等你參加了工作,有了穩定收入,慢慢步入正軌,要是你覺得確實不需要再還不遲,”小堂哥正語重心長說著,忽然覺得電話那頭好像傳來了什么奇怪的聲音。 像是在咂冰棍,又像濕噠噠的手指在攪動緊實的西柚,但又好像都不是。 小堂哥不知道那是什么聲音,只莫名覺得面紅耳赤……大概是那種黏糊濕潤的聲音讓人產生了不太好描述的錯誤聯想吧,他想。 “小瑜,”他問:“你在聽嗎?剛剛那是什么聲音,你在吃東西?” “呃……”林瑾瑜火速按了靜音鍵,沖張信禮比口型:“我堂哥聽見了我們接吻,要現在告訴他嗎?” “?”張信禮和他交流了番,說:“隨便,都可以?!?/br> 反正早就已經在他面前出過柜了,對小堂哥沒什么好打馬虎眼的。 林瑾瑜便重新把聲音開了,對電話那頭道:“呃……小堂哥,那個聲音是……他在我旁邊,我們復合了?!?/br> “什么?”小堂哥以為自己聽錯了:“復合?什么復合?你又談新戀愛了?嗯……男生還是女生?” “不是,”林瑾瑜說:“我只談過他一個,你見過的,復合的意思就是……我們重新在一起了?!彪娫捓?,堂弟語氣淡淡的,好似宣布一個情理之中也意料之中,終將到來的結果:“……我真的是gay,不跟他在一起,也會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br> 他想:反正我永遠不可能是爸爸期待中的兒子。 小堂哥足足沉默了快一分鐘,林瑾瑜也沒催他,給他時間消化。 這個世界真的很魔幻。 盡管小堂哥在親眼目睹過張信禮是如何拿出甚至他也不具備的耐心去面對發病時候的林瑾瑜后已隱約有種預感:這兩個人之間的羈絆也許比多數“正?!睉賽鄣哪腥伺烁?、更牢固,但他仍沒想到今天就會得知這個消息。 “小瑜……”小堂哥說:“能告訴我,你們現在住哪里嗎?” 第393章 好起來吧,我的愛人 “你真告訴他了?”張信禮以為林瑾瑜會稍微推辭一下:“你堂哥說什么?” “是啊,你自己說的都可以,難道隨口開玩笑?” 張信禮當然不是隨口開玩笑,他只是稍微覺得有點意外,畢竟……在他的印象里,林瑾瑜仍很排斥見到家里人,乃至于不想提及跟“家”或者“爸爸”有關的任何字眼。 林瑾瑜接著道:“他沒說什么,就問了我們住哪兒,還以為會說要來看我們,可能工作太忙沒空?!?/br> 小堂哥在電話里只著重打聽了他們近來的情況,沒再執意要林瑾瑜留下那兩萬塊錢,也沒提要來看他們或者怎么樣。 張信禮說:“還以為會來看你?!?/br> “我也,”林瑾瑜道:“以為會來看我們。小堂哥人……其實挺好的?!?/br> 張信禮以為他對家人之類的仍很敏感,林瑾瑜則以為他對小堂哥仍有成見。 出乎他意料的,張信禮表示了同意:“是,當初如果不是他放下工作,每天按時按點來跟我換班,我可能沒法照顧好你?!?/br> 真切的接觸和相處是改變兩個人對對方看法的最好途徑,林瑾瑜道:“還以為你還是很討厭他?!?/br> “沒有,怎么會很討厭,那是你的家人,”張信禮說:“只是之前因為些誤會不太喜歡?!?/br> 他有點想把這事徹底解釋清楚,因為不想林瑾瑜覺得他討厭他的親人:“那時候真挺辛苦的,你情緒很不好,不愿意吃藥,也不跟我說話,整天不動,也沒精神。我們有段時間還很怕你……自殘自殺,你堂哥幫了不少忙。因為那個病很難預測,必須時刻看護,你爸不管你,你又不愿意去醫院,所以……” 說到一半,他忽然閉嘴了。 人就是容易得意忘形,大概是最近日子太平靜,他危機意識變弱了,有剛好聊到這個話題,張信禮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那番話堪稱把所有的“違禁詞”說了個遍。 比如“吃藥”、“自殺”、“爸”、“醫院”等等……簡直遍地踩雷。 而且,詳細回憶極端負面的過往發作情景也有可能突然把患者拉回過去某瞬間的負面狀態里,為保險計,醫生曾提醒過發作期內患者自己也無法自制,作為家人不要責怪他,最好也不要跟林瑾瑜本人提他因為情緒消極而做出的過分舉動,無須帶他回顧負面的過往,教他往光明的前方看就可以了。 剛還閑散舒適的晚飯氛圍一下消散得無影無蹤,張信禮只覺得心都懸了起來,他拿著筷子的手頓在半空,整個人凝固住了,像在等待什么判決。 林瑾瑜也頓了一瞬,但僅僅是一瞬,一瞬之后他就恢復了動作,麻溜夾了塊雞rou進自己嘴里,神色如常地道:“哦,是嗎,”他邊嚼邊說:“可能是大腦強迫性遺忘吧,很多細節我不記得了?!?/br> 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張信禮寧愿是真的,遺忘是人的一種自愈能力,抑郁癥患者有時卻會失去。如果林瑾瑜反復咀嚼過往不開心的記憶,那說明他并未好轉,仍像在高空走鋼絲,不知道哪天就會掉下去。 “……是嗎,”張信禮稍微放松了一點點,盡量鎮靜地接著吃飯:“挺好的,有些事沒必要記得?!?/br> “哈哈,確實,”林瑾瑜把碗端了起來,開始大口快速扒飯:“不過也不能全忘了,”他說:“你對我的好我可得記著?!?/br> 他吃得比剛才快了,看起來很有胃口的樣子,神色也沒什么異常,但也許是過去的教訓太慘痛,張信禮總覺得心里忐忑。 “瑾瑜,”他說:“剛剛……我不是故意的?!?/br> “沒事,”林瑾瑜仍只是吃飯:“你陳述事實而已。我現在其實……對醫院沒什么感覺了,照顧你那會兒天天睡在醫院里聞消毒水味,走廊那凳子真不是人睡的,看見有空著的白床單比看見我媽還親切?!?/br> 可能算歪打正著,天天跑醫院照顧張信禮這事某種程度上充當了脫敏療法,林瑾瑜當時雖然身處在自己排斥的環境里,可根本沒心思去在意那個,那時,照顧張信禮成為了唯一的最高目標,以至于他忽略了其它所有事。 “真的?”張信禮松了口氣:“你這段時間……感覺還好嗎?” 之前沒復合的時候他不好,也不敢過問,只是在心里默默擔憂,現在終于可以問了:“我記得你不能喝酒,可……” 可無論是拉龍迎新的聚餐上,還是跟林燁的飯局上,或者生日那天,林瑾瑜似乎都并不忌口。 “我?”林瑾瑜仍在吃飯,他從剛開始好像忽然專注于吃飯這事了一般:“挺好的,我們24小時待在一起,你應該有感覺。喝酒是因為藥量減了,正常喝不酗酒就不礙事,還可以增強社會感?!?/br> 他近一年的生活都很充實,上半年忙學業,下半年忙跟前男友拉扯,最近忙談戀愛,生活得很愜意,雖然也不是每分每秒都開心,可都在情緒波動的正常范疇,沒什么低落得感覺全世界昏天黑地日月無光的時候。 太好了……張信禮心說。他問:“下次復診是什么時候?” 他很關心這個,算算他到林瑾瑜身邊也大半年了,可一直沒見林瑾瑜去復診過,一般來說三個月就應該回去復診了吧? 林瑾瑜眼睛盯著桌子上裝在快餐盒里的菜,嘴里塞著東西,語速挺快地說:“越嚴重,復診的間隔時間就越短,上次醫生說半年后去?!?/br> 半年后……也就是說,正好最近就該去了。 “那,”張信禮思考了一番,說:“哪天抽個時間一起去吧?!?/br> “嗯?!绷骤ぞ谷淮饝煤敛缓?,不過隨后,他又馬上說:“現在吃飯吧,不要說了?!?/br> 張信禮開始繼續吃飯,吃了一會兒,又說:“如果你感覺不好,一定要告訴我。我們已經重新開始了,這次要坦誠相待?!?/br> 這已經不知是他第幾次說這句話了,幾十次,或者幾百次。 林瑾瑜風卷殘云般吃著,他嘴里塞滿了食物,但仍伸筷子在桌上夾,吃相頗有點電影《白鹿原》里黑娃吃語嬉掙!)里面那風范,看起來吃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