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283節
林瑾瑜忙道:“其實還好,不怎么辛苦,挺輕松的?!?/br> 醫生走了,林燁此刻親眼見了檢查過程,道:“基本不能動?真傷這么嚴重,我還以為有夸大成分?!?/br> “我哪會夸大這種事?!绷骤み@起床困難戶連著n天都起早,此刻有些困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張信禮道:“你休息吧?!?/br> 哪能休息啊,吊瓶里藥快沒了,林瑾瑜還得盯著,等著按鈴,他擺了下手,示意沒事,過去把他手拿出來,給他捏肩膀跟小臂,叫他閉目養神。 許釗吐槽道:“唉,我都沒這么伺候過我爹?!?/br> 林瑾瑜沒抬頭,邊按邊道:“我也沒有……對不住了,沒啥能招待的,你們自便,一會兒晚上我去外面買個快餐,你們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就算了,不管怎么說很感謝你們愿意來這趟?!?/br> 越說越客氣了,林燁道:“沒事,我們本來也不是來蹭飯的,你已經夠辛苦了,管好他就行?!?/br> 完全出于好意,他道:“……借的那筆錢也不用急著還,等他好了再說?!?/br> 許釗也道:“是啊,咱班以前的同學很多來找我打聽你為啥借錢的,我都給你擋回去了,你先不用想這事?!?/br> 聽到這話,原本躺在床上默不作聲的張信禮猛地扭頭,道:“你還借了錢?” “……”林瑾瑜語塞,他下意識想撒謊,但不知怎的又撒不下去,道:“沒……沒……多少,”他說:“應急,就……打電話借了點,一點點?!?/br> 林瑾瑜借了筆數目可觀的錢,這幾天他不止給許釗打電話、給林燁、小堂哥打電話,還給每一個還留有聯系方式的高中、大學同學打了電話。不管是畢業后就沒聯系過的,還是沾親帶故身份敏感,容易把位置暴露給他爸的,只要能撥通,有一個算一個,林瑾瑜全都打了一遍,打過去找他們借錢。 借錢就意味著要低聲下氣,遭人白眼,張信禮聽許釗的話就知道不會是“一點點”,連久不聯系的高中同學都借了,說明周圍已經借遍了,數額怎么可能??? 他挪了一下,好似想要起來,可又起不來,反而牽動傷處,突如其來的疼痛恍如一記悶錘,讓他將床單抓出一條褶皺。 “你干啥,”林瑾瑜忙讓他躺好:“老實點行嗎?!?/br> “不是讓你用卡里的錢,”張信禮緩了幾秒:“為什么還找別人借?!?/br> 每天的住院單子林瑾瑜看過就扔了,從不讓張信禮看見,加上小孩那邊,一天的住院費就是四五百,每天流水似的往外花錢,不借根本頂不住,林瑾瑜想搪塞過去,道:“就……暫時的,你趕緊休息,剛活動那么會兒不累啊?!?/br> 然而張信禮顯然不是好糊弄的人,他手能抬一些了,林瑾瑜過去拉被子,他艱難但堅決地把他手攔開了:“瑾瑜,”他語氣嚴肅:“我們說好了,用卡里的錢,用完就出院?!?/br> 確實說好了,可…… 林瑾瑜有理有苦說不出,卡里就三千多,加上賣花賺的那六七百,一共也就四千塊錢,住院費加伙食費都是支出,七天不到就得花個精光,他道:“那是理想狀況,錢花完你好了,剛好出院,可照目前進度看這根本不可能?!?/br> “我們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沒說我一定得好,”張信禮看著他,重復了一遍:“錢花完,就出院?!?/br> “……”林瑾瑜那完全是為了哄他休息答應的,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履行,此時耐著性子道:“我有分寸,你就好好養著,不要cao心別的了好嗎,算我求你了,乖,睡覺吧?!?/br> “我們明明說好了,”張信禮顯然不打算聽他的,他看著林瑾瑜疲倦的眼睛和好幾天沒換過的衣服,道:“……你一直瞞著我對不對?!?/br> 林瑾瑜陷入了沉默,他確實瞞了張信禮很多事。 張信禮看了他一會兒,說:“……把錢還了,辦出院吧?!?/br> 開什么玩笑?! “你別無理取鬧行嗎?”林瑾瑜又急又惱:“你看看自己這樣子,站都站不起來,你能出院嗎?!” “你管我什么樣子,”張信禮忽然毫無征兆地朝他吼道:“讓我出院不就行了嗎!” 他聲音很大,而且帶著十足的暴躁,連另一邊小孩的父母也不由回轉頭看過來,張信禮胸膛起伏著,他吼完這句,忽地又沒聲了,好幾秒后才移開目光道:“……對不起,讓我出院吧?!?/br> 許釗跟林燁站在一邊,也被他吼了個激靈,完全沒料到這倆人突然之間就吵起來了。 “不可能,”慌撒不下去,林瑾瑜就不撒了,索性攤開了明說:“到你完全康復為止,我是不會給你辦出院的?!?/br> “有什么意義?”張信禮道:“醫生已經說了脊柱沒事,可以自己恢復?!?/br> “安慰成分居多,”林瑾瑜毫不留情地道:“醫生對我說的是這段時期很關鍵,能恢復成什么樣,多塊能恢復,就看這段關鍵期,所以不要想著因為狗屁錢的問題就出院了?!?/br> 錢確實是狗屁,可大多數成年人的整個下半生都在為狗屁奔波。 張信禮眼見軟的沒用,放低了聲音,嚴肅而帶著幾分命令的語氣道:“我認真的,讓我出院?!?/br> 林瑾瑜近前幾步,撐在床邊俯身看他,道:“我可不是村寨里那些怕你的小孩,你嚇別人還行,嚇不著我?!?/br> 張信禮和他對視了五六秒,兩人誰也沒移開目光,不知是藥物作用還是心理確實足夠強大,林瑾瑜神色很平靜,眼里一絲動搖的神色也無。 走廊外醫生來來去去,藥瓶里昂貴的不知什么藥一滴滴滴著,流進他的血管里,張信禮rou眼看見地焦躁起來,他滿滿從被子下挪出手——然后忽地一把揪住了林瑾瑜的領子。 “哎喲我靠!” 他那左手是吊著水的,脊髓受傷導致張信禮現在本就不靈活,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動作,拿個勺子都像拿了根桿搟面杖,他這猛地一下動作很大,把輸液架都扯了個趔趄,針自然也在皮膚下移位,刺破靜脈,手背那快地方不多時便開始有青紫發腫的趨勢。 許釗去扶著輸液架了,林燁上來,試圖勸一勸分開他倆,道:“好了好了好了,什么話不能好好說,我嘴欠行吧,別跟小孩似的,還動手?!?/br> 張信禮完全沒管自己的手,他就這么看著林瑾瑜,眼神說不清是惱怒還是請求。 好幾天以來他就只能這么躺在這兒,什么也不能做,甚至連動都動不了,只能看著林瑾瑜四處奔波,這是種很難熬的日子,躺久了人會焦慮發瘋。 林瑾瑜被他抓著,也不驚也不惱,他靜了片刻,伸手慢慢把張信禮的手掰開了:“比第一天有勁多了——不過還是省省吧,”他攥著張信禮的手,道:“你現在的力氣還沒我一半大,我說了算,明白嗎?!?/br> 第320章 察覺 “我說,你別太過分了,”許釗心驚膽戰地把輸液架扶好:“發什么瘋呢?!?/br> 張信禮看著林瑾瑜把自己手掰開,將移位的針抽了,然后拿紙巾壓著針眼攥在手里,陷入了沉默。 他想:林瑾瑜說得對,現在他沒法上班,沒法實習,甚至連走出這間小小的病房都做不到,他什么也做不了。 林燁按鈴叫醫生重新來推針,他看著這倆人,不知道說什么好:“得,剛還覺得這好一對情比金堅的愛人,簡直天作之合,現在我又要開始重新審視你們了?!?/br> “小點聲,那邊還有別人,”林瑾瑜說:“重新審視倒是用不著,過日子,都是磕磕絆絆過來的?!?/br> “你倒認識得很清楚,”林燁說:“不是以前那個沒勇氣又滿腦子浪漫主義的小孩了?!?/br> “早不是了,”林瑾瑜并未因為剛才張信禮跟他鬧了通而生悶氣,他臉上表情十分無所謂,好像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其實……我也理解?!?/br> 他有那么點理解張信禮的心情,很多時候只有真的調換了位置,人們才能真正理解對方,在情緒不太好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自己就有這種感覺,會覺得不安、愧疚,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人,這種心情會讓人變得焦躁,況且——他已經是個挺自我的人,張信禮骨子里比他還要強。 “互相理解吧你們,”林燁拍了拍他肩膀:“冷暖自知?!?/br> 護士來了,看見張信禮那手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教育,林瑾瑜反正只點頭應和,仿佛一只姓林的應聲蟲。扎完針換完藥,張信禮把眼睛閉上了,似乎放棄了抵抗。 “要不……讓他歇會兒,”許釗也不知道說啥好,只覺得發小跟張信禮都太慘了:“那個什么老話說得好,要給彼此一些空間,咱出去抽根煙,透透氣?!?/br> 躺著的焦躁,照顧人的辛苦,林燁也有點擔心他倆這彎沒轉過來,放一塊還要起矛盾,道:“對,都換位思考下,都過得艱難,就別彼此為難了?!闭f著推著林瑾瑜和許釗出去了。 張信禮聽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慢慢睜開眼。 ‘都過得艱難,別彼此為難’,說得不錯,他想:要是早點知道就好了。 …… 醫院之外。 “看你這樣子也沒功夫出去放松,”林燁道:“這幾天沒怎么離開過醫院吧,正好陪我們走走,當放風了?!?/br> “放風……”林瑾瑜笑笑:“你當坐牢呢?!?/br> “就那意思,”林燁說:“抽煙么?” “不了,好不容易戒的,你別讓我又來癮,沒錢抽?!绷骤は肫鹆耸裁此频?,道:“我順路去買份快餐?!?/br> “你倆每天就吃這個?”林燁道:“要真省錢就自己做,外面總得賺你點不說,也不適合病人吃?!?/br> “我知道,這不是沒辦法,”林瑾瑜道:“我完全不會做飯?!?/br> 以前高中在張信禮的熏陶下還能炒個辣椒炒rou什么的,現在已經全還回去了。 “不可能吧,”林燁頗驚訝:“你倆在一起這么久,你就一頓飯也沒做過?” 林瑾瑜道:“是啊,碗也是他洗?!?/br> 林燁:“……” 雖然他知道林瑾瑜家庭條件比較好,而且也不是那種喜歡進廚房的人,可這未免也太……算了,外人不好指手畫腳。 幾人沿街走了好一段路,林瑾瑜去路邊不知名店里買了份快餐——晚上他們兩個人吃一份:“我剛想了想,光借錢坐吃山空確實也不行,能進還是得進點,白天我知道你們也沒空,這樣,每天晚上七點到十點,你倆假如方便,能不能偶爾過來趟醫院?” “可以倒是可以,”許釗沒推辭,問:“你要干嘛去?” “找點活兒干?!绷骤に氵^,借的那些錢專門用來當醫療費,他晚上去洗個碗,80塊每天吃飯夠了,好歹不必再兩人吃一份飯。 許釗沒太懂,但仍答應了,問:“什么時候開始,我最近剛好沒事?!?/br> 表盤上指針剛過六,這時候趕回去應該正正七點,擇日不如撞日,林瑾瑜把塑料袋朝他手里一交,道:“就現在,你幫我送回去,順便讓他吃了,我十一點再回來,你就說我回去看書吃藥了?!?/br> 許釗接了,道:“你到底干嘛去?好歹給我個準話?!?/br> “到了再跟你說,記著,我是回去看書了,千萬記住啊?!绷骤み@么說著,跑出幾步,揮了揮手,和他倆分道揚鑣。 …… “真搞不懂鯨魚,話也不說清楚了?!绷譄畎肼方恿藗€電話走了,許釗頂著一頭霧水回到醫院,自覺接班,按鈴叫人給張信禮換了點滴。 “瑾瑜呢?”張信禮開口第一句就問的這個:“怎么就你?!?/br> “呃……他……”許釗自己都迷糊著,道:“他回去學習了?!?/br> “是嗎,”張信禮看著他,那目光帶審視意味:“確定?” “呃……嗯……”許釗道:“我不知道,可能邊學邊摸會兒魚吧,咱你也知道,就喜歡邊學邊玩?!?/br> 林瑾瑜是挺喜歡玩的,明天要交差的事他絕不會今天做完,張信禮聽完他的回答沒出聲,好似在思考些什么。 許釗拖著凳子坐近了些,打開塑料蓋,道:“受人之托先給你吃飯,你高中在籃球場上裝逼虐我的時候,沒想到今天會落到我手里吧,???” 張信禮好似有些出神,半天才道:“沒有?!?/br> 他頓了頓,說:“我自己吃吧?!闭f完示意許釗去把床搖起來,然后把勺子遞他手里。 “?”許釗將勺子給他,張信禮手有點抖,但握住了,看起來吃個飯沒什么問題。 “你能拿穩啊,那還老讓鯨魚喂,”許釗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br> “這句話不是這么用的,”張信禮叫他把飯放小桌板上:“你可以回去了?!?/br> “別,”許釗道:“答應了兄弟的事就得做到,雖然看起來沒啥事用得著我吧,可我也得待在這兒,你別管了?!?/br> “隨你?!睆埿哦Y說完這句不管他了,自己吃飯。 男人吃飯對許釗來說沒什么好看的,不管那男人有多帥,他百無聊賴,坐一邊刷了會兒社交軟件后開始給林瑾瑜發消息:嘛呢,你男人剛問你干嘛去了,怎么拋下他一個人吃飯,讓我轉告你句老公,早點回來~ 嘔,那邊林瑾瑜發了個嘔吐的表情過來:你就編吧。 許釗抱著手機笑:說真的,趕緊交代,你到底干嘛呢?別糊弄我說真去學習了,我還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