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270節
——只能用嘴,由于男人某種獨特的生理屬性,他沒法像女生一樣假裝到了那什么。 張信禮神色復雜,耳尖有點紅,兩人角力間搡到不少擺放在一邊,原本準備用來裝菜的碗,弄出一片叮哐聲。 近距離纏抱很需要體力,兩人的呼吸聲充斥著廚房的每個角落,林瑾瑜絲毫沒有放開他的意思,輕輕蹭著他頸窩。 第301章 瘋狂的博弈 “瑾瑜……林瑾瑜!”張信禮真的覺得他不正常了,沒有正常人會熱個飯的功夫就判若兩人,突然之間做出這種無法理解的行為的:“放手,”他說:“不要這樣,不需要你這么做?!?/br> “為什么,”林瑾瑜緊緊抱著他:“你不想嗎……沒關系,我挺好的?!?/br> 反復重復的刻板話語以及表面極力通過非常規手段證明自己的價值恰恰是內心覺得自我無意義的表現——那一瞬間,張信禮馬上就明白了。 他又掙了幾下,發現效果不大后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定在原地保持不動。 正如不跑就不會追,掙扎一消失,林瑾瑜也安靜下來,但還是從背后圈著他。 “……你很好,我知道了,”張信禮背對著他,道:“先松開?!?/br> “為什么,”林瑾瑜說:“你不知道,你不相信我,對吧?!?/br> “沒有,”張信禮腦子開始急速運轉:“……這是公共場合,”他說:“瑾瑜,你不能亂來?!?/br> 他們是合租,不是大學城旁邊那整租,基本的公共道德總得遵守,林瑾瑜的自知力和道德羞恥感都還在,三秒后,他慢慢松開了張信禮:“……你說得對?!?/br> 張信禮轉過來看他,總算松了口氣,情況看起來很棘手,結合之前客廳那缺乏邏輯感的對話,他懷疑林瑾瑜的狀況甚至比之前更糟糕了。 “那明天用不著去醫院了吧,”林瑾瑜站在他面前:“沒必要?!?/br> “好……不去……”張信禮迅速思考對策,試圖先把林瑾瑜穩住并且支開:“你先進去看書,飯好了叫你?!?/br> 林瑾瑜好多天沒看過書了,現在他注意力很難集中,無心也無法學習:“不,”他道:“我就在這兒看著你?!?/br> “……”張信禮回頭看了眼,案板上是切好的菜,鍋里涮鍋水還沒倒,油也還沒熱,這飯少說還得十分鐘才能做好,他卻不敢等了:“廚房就這么大,塞兩個人反而礙事,我陪你出去好么,你看會兒書,眼看一天天近了?!?/br> 之前林瑾瑜一直騙他,努力營造出刻苦學習的假象來著,張信禮這么一說,再犟好像說不通,林瑾瑜猶豫一陣,道:“好吧?!?/br> 張信禮便把剛剛不小心打翻的碗收拾了,和他一起出去。 廚房改過,是全隔斷式的,他們拉開玻璃門出去,繞過半扇墻,剛準備回自己房間,卻兜頭止住了腳步。 “你們……做飯啊,哈哈……哈哈?!卑肷雀魯鄩竺?,合租的那個女生略有些局促地站著,迎面撞見他們,道:“呃,我來拿飲料的……你們接著忙?!?/br> 合租的叔叔和這對情侶一般都要八九點才會回,張信禮和林瑾瑜回來的時候客廳漆黑一片,三扇房門緊閉,一絲聲音也沒有——這讓他們下意識以為其他人都不在。 張信禮不知道她是從什么時候起在這里的,更不知道她具體看見了些什么,只能先當無事發生,寒暄道:“……今天回來得挺早?!?/br> “哦,晚上沒課就回來了,”女生看了眼林瑾瑜,說:“今天周五?!?/br> 之前在洗臉池看見他倆一起的時候她心里就有預感,果然是這樣。 張信禮晚上基本十一二點才著家,當然不會知道每個周末他們回來得都會比較早,兩邊互相閑聊了幾句。 林瑾瑜不愿意見人,他在原地等了會兒,見他們還在說話,突然邁步,自己一個人繞過張信禮去沙發上坐著,呆坐了片刻,不知為什么又拿了茶幾上的水果刀就開始削梨。 又是莫名其妙的行為,那梨甚至都不是他們買的,林瑾瑜動作很毛躁,刀口對著自己,那樣子不像削水果吃,倒向在單純把心里的煩躁轉化成切割東西的破壞欲。 張信禮一邊跟女生說話一邊頻頻往那邊看,他得馬上做點什么,但…… “瑾瑜,把刀放下,別削了,”他說:“那是別人的?!?/br> 林瑾瑜抬頭,他勁用得挺大,削出來的皮估計有半厘米厚,黏黏的汁水流了滿手,他握著水果刀,呆看了張信禮一秒,做出放回去的動作,但茶幾上連個杯子都沒有,無處可放。 “啊……沒事,”女生說:“是我男朋友買的,你們吃吧?!?/br> “……不好意思,”張信禮匆忙從手邊拿了個杯子放過去:“你們吃飯沒,要不等下一起吃?!?/br> 林瑾瑜把削好的梨放杯沿上,但沒松開水果刀,張信禮看了扎眼,想搶下來,又怕刺激到他,可不搶又不行。 進退兩難之際,女生說:“還沒吃……”她看著張信禮,審時度勢了一番,道:“需……需要我幫忙嗎?” “嗯……能不能請你幫我……”眼下實在沒幫手,張信禮道:“看著他,看著就行?!?/br> 那女生應該察覺到了什么,但一句話都沒問,也沒說‘這人是不是不正?!惖?,只點了點頭:“你忙你的,我男朋友也在房間里,有什么事我會叫他的?!?/br> 張信禮說:“謝謝?!?/br> 女生在林瑾瑜旁邊坐下來,開始輕聲細語地跟他說話,具體說的什么張信禮沒聽,總算能暫時喘口氣了,他拿了茶幾上的手機,轉身回到廚房,躲進角落里。 終于還是來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精神類疾病最折磨人的一點就在于明明看起來已經沒事了,可你永遠不知道它還會不會,會在哪一秒重新找上你。那一刻張信禮甚至來不及滋生出悲傷、無力或者什么別的個人情緒,而只感覺到扼喉般的緊迫……一定……必須現在就帶他去醫院。 他焦躁得輸了三次才把鎖屏密碼輸對,然后借著墻的掩護給小堂哥發了個消息簡單說明情況,叫他馬上來,并囑咐了別打電話。 …… 等到熱菜上桌,張信禮面色又恢復了平靜。 女生把林瑾瑜手上的水果刀拿下來了,放在茶幾邊緣,張信禮拿了四個碗,叫女生跟她男友一塊出來吃,四人圍坐一桌,默默吃飯。 可能是人多了,而且多出來的兩人不過點頭之交,算不上多熟悉,林瑾瑜顯得很不舒服,不像單獨在張信禮面前時演得那樣天衣無縫了,吃起飯來簡直像在一粒粒數米,對除了張信禮之外的聲音反應也很遲鈍,不太搭話。 女生男友搞不清狀況,只知道自己回來之后本來戴著耳機在打游戲,忽然莫名其妙就被錘起來吃飯,吃的還是之前僅限于打掃衛生時才打照面的合租室友請的,為什么?是他打游戲的時候發生了什么建立革|命友誼的里程碑事件嗎? 雖然都是些家常菜,可張信禮手藝還行,比不得五星級大廚,但從小炒到大,比那對情侶自己做的好吃多了,一時間客廳全是吃菜聲。 小堂哥開車應該半小時內會到,張信禮強裝無事,余光頻頻看表。 他心里焦急,動作已經盡量隱蔽,可林瑾瑜還是注意到了:“你在看什么?”他眼神狐疑,充滿不信任:“趕時間?” 張信禮已跟他說過今天輪休,這么頻繁看表顯然有問題,林瑾瑜才被他懷疑過,此刻正在東想西想的當口,不免出聲詢問。 “沒,”張信禮調動所有腦細胞撒謊:“廚房還熱了東西?!?/br> 平時不撒謊的人突然撒起謊來最不容易被揭穿,林瑾瑜對他有種本能的信任感,聽他這么說便沒問了,那女生男友道:“還有什么菜啊,太客氣了,咱們都快吃完了,你看你不用弄了?!?/br> 女生夾菜,順便在桌下默默踩了他一腳。 男友道:“你踩我干嘛?” 林瑾瑜說:“你熱了什么菜?” 已經過去二十多分鐘了,張信禮起身:“蒸蛋,我去看看?!闭f完站起來,慢慢轉身往廚房走,走到一半——門鈴響了。 準確來說不是門鈴,而是門鈴夾著砰砰的敲門聲,門外那兄弟顯然把拳頭當大錘用了,連按帶砸,勢頭好似司馬光掄錘砸大缸。 張信禮頓住了,林瑾瑜還在反應,男友已自覺過去開了門:“喲,這么晚了,誰啊,那叔叔應該自己有鑰匙啊?!?/br> “小瑜!”門剛開了條縫,小堂哥兜頭就沖進來,喘著氣沖林瑾瑜道:“不是說已經好了嗎?到底怎么回事?” 他顯然是一路跑上樓的,林瑾瑜手一抖,“噌”一下松開筷子站了起來。 人都齊了,時機已到,再裝傻就是真傻了,張信禮回身,迅速道:“幫忙送他去醫院,馬上?!?/br> 先前的經歷已經證明,短時間內企圖通過溫和手段讓林瑾瑜自愿去醫院行不通,且照趨勢來看,他自己走不出來,越拖只能越嚴重,萬般無奈之下只能來硬的了,就算林瑾瑜因此怪他、恨他,也比他眼睜睜看著林瑾瑜生病好。 木筷子掉在地上,摔出一串紛亂的悶響,小堂哥早就想拖他去醫院了,對強硬手段并無異議,上去就要拽他,林瑾瑜陰著臉,說:“你騙我,你從來沒信過,是吧?” 張信禮道:“送他去醫院?!?/br> 林瑾瑜指著他們,開始一步步往后退:“我說了不去,你們誰也別過來!” “你真的必須去醫院,你就是病了,就是有病,你知道嗎?” 女生顯得很冷靜,自覺開口,幫著安慰他,張信禮和小堂哥一左一右,道:“只是去醫院而已,你已經去過一次了不是嗎?沒什么的,冷靜一點?!?/br> 林瑾瑜沒法冷靜,他不是去過一次,是去過很多次,現在不想再去了。 為什么,他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努力想開,努力開心,努力積極樂觀地工作生活,可還是過不好,他覺得自己可能是什么天煞孤星轉世,周圍全是要惡意,連帶著朋友、戀人也都被連累。 是不是每個人都想他死。 小堂哥心里急,說:“我車就在下面,又不累,上去幾分鐘就到了,你快過來?!闭f著去拽他手。 林瑾瑜宛如驚弓之鳥,被欺騙的憤怒已經壓過了一切,他一把甩開小堂哥的手,怒道:“滾!” 張信禮過來幫手,被憤怒驅使的人力氣變得特別大,林瑾瑜不停吼著讓他們滾,推搡間動起手來。 三個男人在狹小的空間里動手,直惹得桌椅歪斜,茶幾上的碗也打碎了一個,碎片四濺,那男生什么都不知道,整個人已經懵了,女生也被嚇到了,急道:“怎么辦怎么辦……你也上去幫忙??!” “我幫誰???”男生整個六神無主:“什么情況?” 女生道:“幫正常的兩個?!?/br> 有時候揍人容易,制服一個人讓他乖乖聽話卻很難,林瑾瑜可不是泥捏的,小堂哥和張信禮又不能動真格,一時之間互相拿對方沒辦法,那男生在女朋友的催促下加入進去,三人一個吸引林瑾瑜注意,兩個抱手,才終于占到優勢,眼看就要大功告成—— “放開我!”林瑾瑜已經出離憤怒了,他爸說他有病,從來不真的尊重他的意見,控制他、監視他,為什么張信禮也是這樣?那是他的戀人,無條件和他站在一起,發誓永遠不騙他的戀人。 張信禮試圖把他一只手反扣到身后,然而林瑾瑜忽然暴起——鬼知道他哪里來的這么大力氣,只見他往前一竄,猛地掙開小堂哥和張信禮的束縛,也不管踩沒踩碎瓷片,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幾步。 林瑾瑜怒意滿腔,腮幫子硬得像塞了塊石頭,他額角青筋一根根暴起,喘息著,一把抄過茶幾角上那把先前被用來削過梨的水果刀,回身對著他們,一字一句吼道:“說了別靠近我!”他說:“滾啊,你們這群騙子,滾!” 這場面太嚇人了,那一刻他真的活似精神病人,女生跟他男朋友嚇得不輕,連連退了好幾步……估計今晚都得做噩夢。 “小瑜,你干什么,”小堂哥道:“你……你別嚇我……” 刀尖上閃著寒光,林瑾瑜脫力一般斜靠著墻,喃喃地說:“別過來……別過來……求你們……” “你放下,”小堂哥也六神無主了:“什么都好說,你先放下,放下行嗎……” 林瑾瑜一字一句道:“我不去醫院?!?/br> “好好好,你先……”小堂哥嚇得要死,只想讓他先冷靜,什么條約都先答應著,他話剛說了一半,卻被另一個更有力的聲音打斷了:“你必須去醫院?!?/br> 幾人轉頭看去,張信禮胸口起伏著,漆黑的眸子如釘子般凝視著林瑾瑜,重復了一遍:“必須去,聽到了嗎?!?/br> 林瑾瑜目光兇狠,咬牙注視他,張信禮喉嚨動了動,他語氣很堅定,面對危險的刀鋒不閃不避,甚至越過小堂哥,往前走了幾步,一個人正正站在林瑾瑜面前,讓銳利的刀尖指著自己胸膛。 “林瑾瑜,看看你自己,”他態度十分強硬,可誰都能聽出尾音里那絲極力壓抑的顫抖:“……你想干什么,你要捅我嗎,”他說:“那就來?!?/br> 林瑾瑜的手和他的聲音一起顫抖起來,張信禮說出的每一個字里都蘊含著巨大的痛苦:“……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來吧?!?/br> 追溯到一切的源頭,張信禮無數次怪自己,當初為什么不敢陪他一起出柜,如果從一開始兩個人就一起面對,是不是就不會發展到這一步了……或者更早的時候,他為什么要和他相愛,為什么要在篝火邊吻他。 他開始抵著刀鋒往前走。 春天衣服并不厚實,鋼制的利器輕而易舉就能刺破衣物劃開皮rou,林瑾瑜顫了一下,立刻如被火星燙到一般松開了手。 他看著張信禮的臉,大聲吼道:“你他媽瘋了嗎?” 他們相愛,也許本就是瘋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