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268節
“你說?!?/br> 林瑾瑜道:“為什么是我?” 名單上一共四個人,包括他和小個子,為什么直接決定被剔除的人是他? “這個……”主任臉上露出些許為難神色:“是相關領導共同開會綜合評定的,也考慮了很多其他因素,肯定是相對科學合理的?!?/br> 哦,是嗎?林瑾瑜頗不屑,這種黑箱決策談什么科學合理,但正常人都知道這時候絕不能表露出半點真實想法。 “小林,還有的是機會,下次努力就是了?!?/br> 成年人話不必說得太明白,林瑾瑜聽出主任這話里的逐客意思了,想來這次叫他過來也就是走個過場,單方面通知他一聲,通知到位就沒他事了。 “……知道了,”林瑾瑜只能道:“沒有別的事了對吧,那我回了,我師父還找我?!?/br> “好,”主任道:“去吧?!?/br> “對了,還有這個,我順便交一下?!绷骤ぐ咽稚系臇|西遞過去,那是上午沒來得及弄的表,他中午加班趕完了,想著反正過來一趟,正好給交了。 “嗯嗯,”主任道:“好的?!眳s不見伸手接。 “?”林瑾瑜又往前遞了遞,主任額頭冒汗面帶微笑,迫于禮貌把手往前伸了一點,林瑾瑜再遞過去,往她手里一放時無意碰到了她的指甲蓋。 主任立刻一哆嗦,馬上收回手道:“你放桌上吧,放桌上就好,就好?!?/br> “……”林瑾瑜依言放完,轉身出門。 …… 另一邊,辦公室。 “……他剛被領導叫過去了?!?/br> 午休即將結束,張信禮已經回來了,也吃過了中飯,此刻正和周輝站在一起,問林瑾瑜去哪兒了。 “因為工作上的事?”目前為止,還沒聽說過他們辦公室的哪個實習生受此“殊榮”的,張信禮便多問了幾句。 “不知道,”周輝越過他肩頭看見門外林瑾瑜的身影,道:“哎,回來了,你可以自己問他?!?/br> 張信禮回頭,果然見林瑾瑜一臉冷漠地從門外走進來。 “瑾瑜,”他迎上去,問:“領導找你什么事?” 林瑾瑜越過他,朝周輝招手道:“你過來下?!?/br> “?”周輝不明所以,走過來,道:“怎么?” 林瑾瑜引他到角落里,道:“你仔細回想一下你在辦公室都聽到了些什么?” “辦公室?”周輝道:“不是告訴你了,我進去之前在門口聽到矮子在編排你不打招呼?!?/br> “還有呢?”林瑾瑜道:“你仔細想想,除了這個,包括進去之后你還聽到了什么,那三個領導,他們說話沒,說了些什么?!?/br> 張信禮問:“編排什么?矮子是誰?” “好像是在聊天……”周輝開始回憶:“我也沒仔細聽,好像……好像在聊單位風氣問題?”他道:“我不太確定,說現在年輕人離經叛道驚世駭俗什么的,可能在說自己小孩?不過沒夸什么,我聽一直在批判,你懂的,有代溝?!?/br> 真的是在說自己小孩嗎?單位風氣問題跟自己小孩有什么關系? “你們在說什么,”張信禮整個人在狀況外:“為什么問這個?” “先別吵,待會兒跟你說,”林瑾瑜思忖片刻,又問:“除了提到的這幾個,當時還有別人在嗎?或者有沒有實習生負責組內評優工作?” “當時……副組長好像也在?!本拖衩總€班主任必然有倆學生助手,作為對接單位,負責人在實習生內部也有自己的左膀右臂,幫著傳達一下通知,填表收集信息什么的,美其名曰正副組長,正的是那小個子,還有個副的。 周輝想了想,花兩分鐘把人給找了過來。 出乎三人意料,副組長跟著周輝過來時還一臉茫然,結果打眼看見林瑾瑜,扭頭就要走。 這他媽一看就有問題啊,林瑾瑜還沒出聲,張信禮閃身就把人攔住了:“站住,”他道:“你跑什么?” “我……沒跑啊,”副組長一看就屬于那種不會演戲的,臉上堪稱明晃晃寫著“為難”倆字:“那啥,我就是……” “都是同屆同學,我就不繞圈子了,”有張信禮堵著,反正他也跑不了,林瑾瑜看四周無人,道:“雖然還沒發通知,但評優變動這事你知道,對吧?” “……”副組長性格比較老實,屬于實干型那種,當初也是反對開門就給師領導送禮吃飯的那撥,跟林瑾瑜算熟:“其實吧……”他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表情活像吃了一噸苦瓜:“我……” 他看一眼林瑾瑜,又看一眼張信禮,一副不知道怎么開口的樣子。 “我問你呢,你到處看什么?” 其實倒也沒有到處看,副組長目光只是在他倆之間轉來轉去。 周輝也很好奇,豎起了耳朵聽信,什么評優變動什么的,完全沒聽說啊,這什么內部八卦? 三人一個個目光灼灼,全盯著副組長,大約三五分鐘后,副組長在外部壓力和內心自我譴責的雙重作用下終于頂不住了:“其實……其實不止這個?!?/br> 他道:“對,我確實已經提前知道了,單位領導授意的,說今后評優評獎一律不考慮你?!?/br> 第299章 生長 張信禮道:“為什么?!” 小小一個單位,各種關系竟也盤根錯節,真他娘的復雜,副組長又是一陣支吾,顯然不太敢說:“要問為什么……這……很復雜?!?/br> 再復雜也得說清楚了,這棟辦公樓靠街,一側正好可以俯瞰大門,起風了,室內輕薄的窗紗在涼風的作用下微微擺動,仿佛白色的幽靈,此刻臨近上班點,本該是最安靜的時候,可不知怎的,窗外似乎隱隱傳來嘈雜的人聲,不過四人目前正忙著盤問與被盤問,誰也沒有注意。 “復雜就慢慢說啊,”周輝也覺得奇了怪了:“到底怎么個事?” “……”副組長左右看了看,再三確認周邊無人后,對林瑾瑜道:“說……也可以,不過我有個事得先向你倆確定……” 他話未說完,臨窗那邊忽地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喊聲:“林瑾瑜!”位置靠窗的同事不管男女,突然紛紛不約而同叫他名字:“你過來看看!快看!” ? 那聲調頗急,好似救火,林瑾瑜來不及細想,分開張信禮與周輝,趕到窗邊往下看—— 只見灰蒙蒙的天空下,算得上氣派的單位大門口不知何時開來輛小破面包車,牌照被人擋住了看不見,只能看見足足三四個彪形大漢站成一排擋在車前,正往外搬著什么,好像是些板子跟條幅。 張信禮也趕了過來,定睛往下一看,見邊上還有個老熟人,那小胡子帶著光頭、結巴二人,流里流氣蹲在一邊,舉著喇叭,清了清嗓子。 林瑾瑜皺眉,四下觀察一番,很快明白了全辦公室同事為什么不約而同叫他——只見那些木板、橫幅上無一例外,全印著他的大名,標語通俗易懂:請xx樓xx室林瑾瑜還錢! 他媽的還挺客氣,請來請去的,可惜再請也掩蓋不了其流氓本質。 “……”林瑾瑜站在高樓上,冷眼看著他們的表演,小胡子顯見不滿足于拉橫幅、舉板子這種“沉默抗議”,只見他伙同幾個手下,舉著個電流雜音大得不得了的廉價喇叭,咳嗽幾聲便開始開鑼唱戲。 “各位先生、女士,老少爺們聽著,你們單位新來的實習生林瑾瑜,于20xx年月x日,在夜店……” 只是些聽膩了的陳詞濫調,詩涵說得沒錯,這些人會用所有非暴力手段逼你還錢,不動拳腳,卻更加惡心。 喇叭擴音效果不錯,放出來的聲音雖然帶著巨大的沙沙聲,可足以擴散到全樓,大家紛紛扭過頭看林瑾瑜,那些投射而來的目光是各種各樣的,有驚奇、詫異、同情、忿忿,也有幸災樂禍和事不關己。 林瑾瑜冷著臉,一一回敬,于是大家又紛紛低下頭去。 對于一家正處在工作日的單位來說,這種聲音簡直就是噪音,周輝懵了,全然不知如何是好,這事要發生在他身上,不管是真的人品有問題,做下丑事,欠債惹人追到單位,還是流氓混混敲詐勒索,他肯定都覺得丟臉死了,露怯到都不敢跟人接觸。 一排人全聚在窗口,張信禮說:“不要看了,亂說的?!?/br> 人的好奇心不是幾句呵斥能驅散的,沒幾個人走,林瑾瑜還是一言不發,他大概只站窗口看了三秒,竟倏地轉身,回自己工位開了電腦,沒事人一樣開始投入下午的工作。 如此淡定的表現一下讓等著看笑話的小個子啥都沒看著,所有人見當事人自己半點反應沒有,稀里糊涂圍觀一陣自己就散了。 “我靠,”副組長還呆站在原地:“感情是真的?” “什么感情是真的?”張信禮說:“來個人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br> “就……很多……”他們各自的師父也陸續來了,人多眼雜,副組長心里也很復雜,他作為跟領導走得近的實習生,聽到的消息比其他人都多。 周輝道:“什么很多?說啊?!?/br> 然而他們逼問得激烈,旁邊作為當事人的林瑾瑜卻跟中了邪一樣,任憑周圍怎么吵鬧,他也充耳不聞,唯手指在鍵盤上動得飛起,只知道工作工作。 “瑾瑜,林瑾瑜!”張信禮看出不對,上去把他手握住了:“都什么時候了,你把事情搞清楚再去理工作上這點小事?!?/br> 林瑾瑜登時就把他甩開了:“不需要!”他狀似平靜的外表下顯然壓抑著怒氣:“愛吵就吵,愛鬧就鬧好了,我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見不得人的事!再說搞清楚了又能怎么樣?我有什么辦法嗎?沒有!那就不理!我不想理都不可以么?!” “……”張信禮余光瞄了眼帶林瑾瑜的胖師父,后者正拿著保溫杯站在飲水機 邊接熱水,似乎有些察覺到他們這邊的不尋常,頻頻轉頭往后看。 “先出去,”張信禮把他拽起來:“出去說?!?/br> “你別激動啊,”周輝道:“我們又沒惹你對吧?!?/br> “……”林瑾瑜臉上的神色在很短的時間里變了幾變,從憤怒到悵然,又到自責沮喪,張信禮看著他,心里的不安再次泛濫:“瑾瑜,”他說:“你……” 然而那消極的表情只在林瑾瑜臉上出現了很短的時間,張信禮的聲音一響起,他抬頭時神色間所有的低落又已消失得干干凈凈:“不好意思有點煩,”他道:“出去說是吧,行,那走?!?/br> 張信禮說:“你是不是……” 林瑾瑜掐他話頭掐得非常之快:“我很好,”他說:“你想多了?!?/br> 走廊安靜而狹長,幾人走到很遠的樓梯間,副組長再次打量了眼他倆,終于開口了,說出來的話卻差點嚇三人一跟頭:“我之前還半信半疑……現在居然覺得八卦有點靠譜了,”他說:“你們兩個,是那種關系……對吧?!?/br> 中文博大精深,“那”這個詞似乎可以指代一切敏感、不方便提起,但又切實存在于世界上的任何東西。 “???”周輝相當吃驚,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單位里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他們本來就是來問評優評獎那事的,裝傻沒有意義,張信禮問:“這和我問的問題有關系嗎?” 兩個當事人誰也沒否認,等于默認了,副組長道:“有……其實……從好幾天前就……” 正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單位、公司、高校、朋友圈,不論學歷高低、收入多少,每個有人的地方就有傳言與八卦,某某是領導親戚,某某和師父關系不好,某某其實在本地有個女友,等等等。 而林瑾瑜欠錢這事也是眾人茶余飯后的談資之一,從小胡子總在門口攔人打聽林瑾瑜開始,到他倆與小堂哥在辦公室的爭吵,再到前幾天他的奪命狂奔,所有的一切讓圍繞著林瑾瑜的各種“小故事”越來越真,越看越像那么回事,后來又加了條,那就是——他跟同單位另一個某眾所周知的男實習生有不正當關系。 坊間傳聞:有人親眼看見他們接吻。 領導也是聽八卦的,與此同時,領導更是小胡子sao擾的首要人選。 得益于小個子提供的情報,那伙人終于掌握到了更多信息,開始不再滿足于僅僅sao擾入職表單上出現過的、他沒啥卵用的家人,以及已很久不聯系,同樣沒啥卵用的夜店前同事,轉而開始給他的上級領導、現同事等人打電話,當林瑾瑜奇怪于最近討債鬼打電話的頻率為什么下降了的時候,這些“專業人士”正樂此不疲地忙著sao擾他的上級。 按照優先級,要債公司電話催債的首選是他本人及其家人,其次就是直系領導。 這種事吧,當面也不好問,被sao擾的所有記得或者不記得林瑾瑜的領導就一層層指派下去,從側面全方位了解了林瑾瑜其人,一層指一層,最后指到“基層”組長身上。 小個子能說什么呢,不過順水推舟,故意找和林瑾瑜不熟,被傳言影響的部分實習生走個流程,多次跟領導匯報他了解到的真相。 欠錢確有其事,林瑾瑜的個人作為多次引起社會人士sao擾單位職員,擾亂他人生活和正常工作秩序,更有上班時間私帶親戚進入辦公區域的違規記錄,而且給更“驚世駭俗”的是:此人似乎是個不正常的“同志”……如此種種,宛如疊buff,領導平均年齡四五十往上,難免生出成見。 有時候,同事要害你真的很簡單。 “……就是這樣?!备苯M長道:“我也沒辦法,在網上碰見這種老古董倒是可以直接罵是不是活在清朝,可在單位……人家是領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