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186節
“沒怎么樣啊,跟我又沒關系,我啥都不知道啊,也不是我掛的你男朋友,”趙武杰先說了這一通,接著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們想拿我的球衣去賠也行,都是同學我看你們老被罵我心里也不好受?!?/br> 張信禮沒說話,等著他的后文,趙武杰好似思索了一下,接著道:“不過我也不能白給是吧,這球衣可貴了,我還沒那么好心做慈善?!?/br> “有話直接說?!?/br> 趙武杰笑了兩聲:“你還真性急,”他用手捂住收音麥克,以便自己的聲音能更清楚地傳到那邊:“我可以把球衣給你小男友讓他去還賬,或者我也可以用別的方法解決這件事,”他的聲音在黑夜里仿佛蛇的吐信聲:“不過嘛,作為交換……你得讓我cao一次?!?/br> 第194章 壓力 樓前昏暗的照明路燈忽然閃了一閃,張信禮聽著趙武杰荒唐的話語,簡直覺得搞笑。 他對著電話,道:“你?” 那個仿佛反問“就憑你”一般的語氣里甚至沒有憤怒,有的只是輕描淡寫的蔑視與不屑,就像說起一條以為自己是人的狗。 “別急著拒絕嘛,”趙武杰道:“想想你的小男友,一身臟水洗不掉可怎么辦,要是反映到他們院方事情就沒那么簡單了,評優評獎沒有咯,還有保研怕是也……雖然我還不知道他成績怎么樣呢?!?/br> 趙武杰循循善誘道:“跟我約一次我可以幫你們解決,可不是簡單賠幾千塊,我可以完全把這事兒揭過,就像沒有發生,沒有人丟過東西,也沒有人偷,怎么樣?” 張信禮問:“你什么辦法?” 趙武杰卻很鬼精地不說了:“這你別管,總之……成交不,”他說:“劃算?!?/br> ……真的很搞笑,張信禮的心情宛如現場目睹初中生cos甄子丹,大喊“我要打十個”。 他壓根沒把這號人放眼里,“呵”了半聲,連話都懶得說了,抬手準備掛電話。 趙武杰大概察覺到了他的不屑,道:“你可想清楚了,不就是睡一覺嘛,裝什么貞節牌坊精?”他道:“還是……你是純1?” 張信禮直接摁了掛斷鍵。 通知欄里赫然跳出“錄音已完成”的提示,他站直了,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收進兜里,出門去找住的地方。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小把戲不是只有趙武杰一個人會用,張信禮盤算了一番,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丟球衣的邵榮,告訴他,他的球衣并不是林瑾瑜偷的,一切全是趙武杰的鬼把戲……然后把那子虛烏有的消息撤了,重新發個澄清道歉貼。 好在現在證據也有了,雖然趙武杰這人著實很鬼,沒有一個字正面承認自己做過什么,可整體對話聽在失主耳朵里疑點依然不少,足可以勸邵榮重新思考來龍去脈了……他原本是這么打算的。 然而計劃好像總趕不上變化,第二天,大概是林瑾瑜斷藥之后的第三十七個小時,張信禮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讓他找出這個叫“邵榮”的是誰,林瑾瑜就開始說他覺得頭暈。 不是突然一瞬間,持續幾秒或者半分鐘的那種頭暈,而是一直很暈,還伴隨有心慌和出汗。 起初他們倆都以為是心理作用,林瑾瑜吃過午飯后在張信禮的床上睡了相當長的時間,從下午一點半一直睡到晚上六點,期間甚至都沒翻過身。 張信禮一整個下午就陪他待在房間里,哪里也不去,干什么都輕手輕腳的,為了不弄出大響動,他甚至連壺水都沒燒。 六點,林瑾瑜醒了,他從床上坐起來,睜眼的第一句話是他依然覺得頭暈。 和焦慮發作或者什么別的東西不同,戒斷反應導致的頭暈持續時間很長,有時甚至會從早上起床的第一秒開始持續到晚上上床睡覺,困擾人整整一天。 張信禮給他倒了熱水,詢問他感覺好不好……林瑾瑜感覺胸腔里就像有一個彈力球,一直砰砰砰無規則地跳動:“還……好,”他說:“除了頭暈?!?/br> “很難受?”張信禮在床邊坐下,看了看他的臉色,林瑾瑜的臉色倒還好,就是人不太有精神:“要不要買點藥?” 一陣陣眩暈襲來,林瑾瑜確實覺得很不舒服,便點了點頭。 治療頭暈的非處方藥倒是不難買,張信禮下樓,沿著街道走了幾百米,在拐角處找到個衛生站。 患者自己沒來,醫生也不好亂開藥,張信禮說是一般的輕微眩暈,也沒有什么腦血管病,人家便給了天舒膠囊還有補中益氣丸之類的中成藥,讓回去吃,一通下來就是五六十。 連日來的奔波折騰,張信禮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加上生源地助學貸款剩下的那五百,他身上一共還有兩千塊不到。 衛生站不遠處有個水果攤,張信禮提著藥想了想,打包了份飯,又買了點獼猴桃上去——林瑾瑜很喜歡吃水果。 “瑾瑜,”他一邊開門一邊道:“給你買了吃的?!?/br> 天色已經擦黑,房間里卻沒有開燈,林瑾瑜背對他坐在床邊,張信禮招呼了一句,他卻沒應答。 “瑾瑜?”張信禮感到有些奇怪,他又喊了一句,林瑾瑜卻還是沒出聲。 張信禮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他走到床頭把東西放了,轉到林瑾瑜面前,看見林瑾瑜坐得不怎么直,面朝著窗外,也不說話,就呆呆地看著隱沒的夕陽。 白色的床單上歪斜地攤著他屏幕即將熄滅的手機,張信禮眼睛看著他,試探著伸手去拿,林瑾瑜對此沒什么反應,張信禮便拿過了,看見屏幕上是一張照片。 上了清漆的紅木八仙桌上擺著個四四方方的水果蛋糕,八根蠟燭燭火如星,彩色的緞帶散開在桌面上,一家人上下三代居然難得地全到齊了,共同眾星拱月般地排開在正中間須發皆白的壽星老爺子身后。 那個雞皮鶴發的老人張信禮十分熟悉,那正是林瑾瑜的爺爺。 三個兒子兒媳以及孫子孫女簇擁著他,桌上的蛋糕喜氣又華美,草莓櫻桃光澤誘人,每個人看起來都很開心。 長輩八十二大壽,確實是開心的事,照片邊角里露出的酒店一角華麗大方,包廂服務員分列隔間兩邊,菜色想必也十分不錯,一切都很完美,那是完美的一家人,完美到就像這個家已經十分完整,再加進去任何一個人都顯得突兀而多余。 他爺爺的生日,林懷南本來說要帶他去的來著,可林瑾瑜看著那張他小堂哥朋友圈的照片,覺得好似他不在也一個樣,大家吃吃喝喝照樣熱鬧,沒有人需要有病的、會給家里丟臉的他。 張信禮把屏幕按滅了,走到他面前,道:“吃飯了?!?/br> “不想吃,”林瑾瑜還是看著窗戶外面:“你為什么去那么久?” 他語氣不太友好,有點疑慮重重的意味,好似在懷疑、試探什么:“樓下衛生站幾步就到了,你去了半個小時?” 樓下衛生站確實走五分鐘就到了,可張信禮還得去找館子、排隊、點菜、打包,然后還去給他一個一個挑了獼猴桃。 “我去給你買飯賣水果,”張信禮在他面前半跪下來,握了下他的手,說:“別亂想?!?/br> 林瑾瑜看見他的臉,表情和緩了些,但顯然還是很不安:“你什么時候走?”他說:“你要回去上課?!?/br> “為什么問這個,”張信禮道:“你想我走?” 林瑾瑜眼神的焦點變來變去,這是緊張的表現,他說:“你總是要走的,今天不走,明天也會走?!?/br> 就和以前無數次一樣,異地,短暫地來找他做一次愛,然后就是漫長的分離。 “你不想我走,我就不走,”張信禮說:“瑾瑜,你現在感覺不好嗎?告訴我?!?/br> 他其實沒有來得及請太長的假,但此時此刻,張信禮當然不會跟他正兒八經討論這個,他選擇先安撫林瑾瑜的情緒:“覺得不好就說,沒關系?!?/br> 大概是那句“我不走”確實起到了一定的安撫效果,林瑾瑜緩緩呼吸了幾下,說:“……沒事,我感覺……好點了,比你不在的時候好很多?!?/br> “那先吃飯?” 林瑾瑜點點頭。 他吃得還是很少,不過比在家時多了點,張信禮沒多強求,有進步就行,自己收拾了飯盒,進去給他洗獼猴桃。 就沖幾下水、找個勺子的功夫,等他出來的時候情況好像又不太對了,林瑾瑜縮在床上,又抱著他的手機,眼睛死死盯著屏幕,手指不住地劃著什么。 他眉頭皺得死緊,點手機的動作很暴躁,就像要把那玩樣戳個洞。 “瑾瑜,”張信禮不知道他又怎么了,過去想看他手機:“你在看什么?” 這次林瑾瑜狠狠打開了他伸過去的手,道:“別碰我!” 焦慮和抑郁最磨人的地方就在這里,它會反復發作,而且沒什么定數,不知道什么時候林瑾瑜的情緒就會被周圍的某個點觸發,然后變得低落、煩躁、自暴自棄,同時折磨著自己,還有自己的家人。 這類患者的康復需要家人付出超出尋常的愛和耐心。 張信禮很擔憂,趙武杰的事還一團亂麻,邵榮也沒有找到,這會兒又來了這出,好不同意小心翼翼哄好了一次,還有第二次、第三次……每件事都像一座大山,他急于弄清林瑾瑜又在看什么,一時有些cao之過急,伸手去拿他的手機。 以往他倆的手機對對方都是不設防的,林瑾瑜就經常惡作劇搶他手機逗他玩,雙方也不會生氣,可這會兒情況特殊,張信禮的手剛碰到光滑的手機外殼,林瑾瑜便惡聲惡氣道:“說了別看!” “我不干什么,只是看看你在看什么!” 林瑾瑜依然死攥著,張信禮性格里強勢的那一面顯露出來,他一只手鉗住林瑾瑜的手腕,另一手把他手機拿過來,看見頁面上全是貼子的評論。 “好惡心,都大學了怎么還有人偷東西……” “是家里窮得沒棺材板了嗎,急于偷衣服倒賣給他媽買棺材板?!?/br> “這種貨色還喜歡我科,真尼瑪倒霉!” 每一條評論都罵得非常難聽,每一個字就像一根淬毒的針,有時候不上網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如此精通罵人之道的祖安行家。 “叫你不要看??!”林瑾瑜本已到臨界點的火氣被他這么一催化徹底爆炸開來,他上去真的開始跟張信禮動手……兩人拉扯間林瑾瑜一時氣急,情急之下一掌甩過去——甩在張信禮臉上。 那一巴掌沒打實臉,大概扇在了他側臉下頜與脖子交界的那塊地方,但卻絕對不輕。 這一下打出去林瑾瑜自己也震了一下……驀然停下所有的動作,安靜了。 張信禮微皺著眉,有點責備地看著他,呼出一道鼻息,頓了兩三秒,最后忍著那一片麻痛感,道:“……別鬧了?!?/br> 林瑾瑜臉上的表情變得很難過,他靜了一會兒,說:“……對不起?!彼f:“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是突然很煩,我沒有家,我爸媽不要我了,過幾天你也要回去上學……你們都要離開我……我沒想動手扇你,只是意外,我不小心……” 張信禮感到很無奈,他沒有再管那一耳光,只道:“算了,”他說:“不要有下次?!?/br> 也許是剛剛那番折騰轉移了林瑾瑜的注意力,又或者是把負面情緒宣xiele一些出來,林瑾瑜總算安靜了,張信禮把獼猴桃拿過來給他吃了,守他到凌晨,林瑾瑜終于再次睡著了。 難得的寂靜,張信禮總算略微松懈下來,他去衛生間用冷水擦了把臉,出來時看見幾小時前引發小摩擦的那手機屏幕亮起,正閃動著來電顯示。 起初他沒接,可那電話接連亮了三四次,看起來是有事要找。 張信禮看了好不容易睡過去的林瑾瑜一眼,擦干手,拿著手機出去接。 他摁了接聽鍵,但沒率先說話,對面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上來就噼里啪啦道:“小瑜,你們家怎么回事?三叔說要帶你來的,怎么沒來?我看場面很不對啊,沒出什么事吧?” 小堂哥也不想深夜叨擾林瑾瑜,但沒辦法,家族聯誼聚會,局這時候才散,作為“唯一”知道林瑾瑜小秘密的人,他敏銳地察覺出自己叔叔一家神色不大對,思來想去心慌得很,于是還是偷摸摸打了個電話來問問情況。 然而說了半天對面也沒聲,小堂哥道:“小瑜?” “……”張信禮回話說:“他睡了?!?/br> “你是誰?”小堂哥第一反應是自己打錯了:“呃,不好意思,我可能……”他看了眼號碼,沒錯啊……隨即意識到了帶二種可能。 張信禮說:“他男朋友?!?/br> “啊……這樣,我說呢,”小堂哥頗為尷尬:“我就是打電話過來問問,你們是不是……” 張信禮沒有廢話:“他爸媽已經知道了?!?/br> 果然不出所料,小堂哥嘆道:“我聽三叔說小瑜精神不好在吃藥的時候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沒想到……他現在還好嗎?” 張信禮遲疑了一下,照實道:“我不知道,他有時候……”他把一些事情原原本本跟小堂哥說了,小堂哥聽完語氣變得十分嚴肅:“沒有穩定前是不能停藥的,”他說:“你們在學校對不對?你得重新帶他找個固定的醫院定期復診,絕對不可以亂來一通?!?/br> 張信禮的醫學知識屬實匱乏,小堂哥很不放心,七七八八囑咐了一通,末了嘆道:“也該有這么一天,沒辦法的事?!?/br> 張信禮道:“嗯?!?/br> “你們……唉 ,”小堂哥本想勸勸他們,說要不還是三思而后行之類的,可實在張不開這個口,最后只說:“叔叔那邊我會盡量幫襯著點,就……走一步看一步吧?!?/br> 張信禮說:“謝謝?!?/br> 多的小堂哥也幫不上忙了,問候一通確認情況后,嘀嘀咕咕結束了通話。 張信禮回來把林瑾瑜的手機原樣放好,終于得以躺下休息時,又看見他弟給他的信息,說月底了他爸媽寄了伙食費回來,可月初誰誰誰要結婚,等著禮金用,問隨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