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暗戀你 第90節
一個勁地說, 在公司那兩個沒家教的小丫頭是如何如何頂撞她,如何如何不把她放在眼里,岑家現在真是不如從前了,連她也被人看不起了。 不時地嚷嚷著頭疼、心口疼, 自己一把年紀了, 還要遭這種罪。 岑綰秋就坐在對面, 一聲不吭地看著她。 聽她嚷嚷半晌, 才接一句:“您沒事去公司鬧什么?!?/br> 老太太一下炸毛,炮火轉移到她身上:“你還有臉說!你怎么當媽的?梁家都把人插在你眼皮子底下了, 你都不知道, 讓她有機可乘, 又來禍害我們晏馳!梁家那兩父子真是險惡, 過了這么多年還是不死心,千方百計地非要與我們家攀扯上。我們岑家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 門外響起車聲,傭人小跑過去看了眼,喊道:“是晏馳少爺回來了?!?/br> 老太太的鳴冤叫屈這才打住。 傭人打開大門,外面細密的雨絲還在飄,傾斜著掃進檐下。 天陰, 萬物都蒙上一層灰色。徐晏馳沒有撐傘, 穿過雨幕大步走上臺階。 他進門, 徑直走入客廳, 沒有更換的皮鞋, 和沾了雨水未脫下的外衣, 都顯示出他并不打算在這里久留。 岑老太太卻沒注意到這一點, 一見到他便說:“你來得正好。你什么時候又和梁家那個孫女攪和到一起的?你趕緊把她給我趕出去,別叫她待在你眼前,天天想方設法地勾引你。那是你的辦公室,里面全是公司機密,她混進去能安什么好心?梁攸寧把她安插到你那,指不定打什么主意呢!她跟她那個爹一樣,他們一家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徐晏馳停在茶幾前,身上裹挾進來的水霧,在暖烘烘的室溫下顯出一種入骨的森寒。 “是我求了梁老三個月,費盡心思,才把她哄騙到我身邊?!?/br> 老太太瞪圓了眼睛,難以消化這句話:“你說什么?” 徐晏馳對她尖銳的態度無動于衷,凜冽的嗓音甚至透出幾分冷漠。 “您年紀大了,聽力和記憶力看來都衰退了。七年前我就說過,別對我的事指手畫腳?!?/br> 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我是你姥姥!管你那是關心你、為你好,能叫指手畫腳嗎?你這個孩子真是不識好歹!” 徐晏馳唇角涼薄地一扯,露出一個極具諷刺的眼神:“我想這幾年我的態度已經夠明顯,我對岑家僅剩的情分,只是因為我媽姓岑。你這個姥姥,我從小就沒認過?!?/br> 老太太被他的大逆不道震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抖著手斥罵:“混賬!你這個混賬!” 徐晏馳更混賬地將手里藍色的文件夾扔到茶幾上,啪——地一聲,清脆刺耳。 單方面通知她:“從今天開始,盛來會正式解除與岑家名下所有產業的合作關系,我在岑氏所持有的股份,也會全部撤資?!?/br> 老太太騰地一下站起來,嗓音在暴怒之下變得極為尖利:“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那么多合作項目,你現在叫停,就全打水漂了!不光是岑家,盛來也會賠進去大筆錢!” “這點損失我承擔得起?!毙礻恬Y垂著眼皮,因為淡漠而顯得格外冷酷:“岑家承擔得起嗎?” “我看你真是被那個女人蠱惑了,腦子壞了,鬼迷心竅,竟然為了她跟你親姥姥作對!你真是混賬!蠢材!愚不可及!你……你……這么做對你有什么好處?你是岑家的孩子,岑家倒了對你有什么好處?!” 從來都精致到頭發絲的老太太,沖他歇斯底里地大叫,氣得渾身發抖。 徐晏馳只冷眼看著她,像是生了副鐵石心腸。 老太太朝岑綰秋大吼:“你看看你兒子!你看看他!你就讓他這么對我?”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沒有作聲的岑綰秋,這時終于站起來。 徐晏馳對她這個母親,總還是敬重、孝順的,只要她開口,他總會聽一些。 可是岑綰秋沒有。 她站在徐晏馳身旁,對她一輩子從來說一不二、沒人能違逆的母親說:“媽,我提醒過你了,不要去插手他的事,你為什么不聽呢?” “這個時候你還說這種風涼話!他現在是要毀了我,毀了岑家!你養出來的好兒子,為了一個女人,連生他養他的親人都不要了,要毀了我們!” 岑綰秋面上的神色復雜到難以說清,更多的成分是悲哀。 “我能為你做的,已經都做了。當初你阻攔我和攸寧,是要我救岑家,好,我為了你,把一輩子都搭進去了?,F在岑家好好的,有晏馳幫襯,你極力阻撓他們,又是為了什么?你究竟是為了岑家,還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控制欲?!?/br> 老太太氣得說不出話,重復地念:“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岑綰秋說:“對不起,媽,這次我不會再幫你。他是我兒子,我希望他一生遂心如意,他想要什么,我都愿意成全?!?/br> “我看你們母子倆就是想把我逼死!”老太太兩眼一翻,捂著心口仰倒在沙發上,哆嗦著呻-吟:“我心臟病要犯了……我要死了……” 岑綰秋無聲嘆了口氣,扭頭喊傭人:“小崔,叫救護車?!?/br> 徐晏馳沒耐性看她表演:“夠了。您一貫精明,如果還想保住岑家——” 他漠不關心地轉身:“你知道該怎么選?!?/br> - 梁橙睡了很長的一覺,那些從上鎖的盒子里釋放而出的記憶,給她編織了一場真實的夢境。 轉學的那一天,她抱著新書,被班主任從教導主任辦公室領走,去往教室的走廊,迎面遇到人走來。班主任叫住他,說物理競賽有關的事。 梁橙抬眸,少年人高高瘦瘦,穿著白藍校服,立在早晨最清亮的一抹陽光下。梁橙對上他目光,一瞬便移開。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徐晏馳。 徐晏馳的名字大名鼎鼎,梁橙轉學過去沒多久,就在無意間聽說了許多有關他的信息。 他過于好看的長相、他穩坐年級第一的成績、還有他顯赫的家世。 知道他的身份后,梁橙對他有點排斥和回避,剛開始的幾個月,從不和他說話,迎面遇見,就繞著走。 徐晏馳卻總會在一些時候,不動聲色地維護她。 她上課發呆,被老師點名才倏然回神,在同學的盯視下羞愧臉紅。 老師正要發難,坐在附近的徐晏馳突然站起來,極高的身量,不著痕跡地側偏,剛好擋住老師的視線。 老師問他怎么了,他說太困了,站起來清醒。于是老師的注意力被岔開,沒再追究她。 她太不擅交際,剛來不久被班委纏住,讓她答應去參加女生私下聚會,她難以拒絕。 徐晏馳這時候叫她一聲,說:“你上次借的書我帶來了,自己過來拿?!?/br> 其實梁橙沒跟他借過書,那時她不懂徐晏馳在替她解圍,不解地走過去,看著他把手伸進課桌,最后掏出一盒橙子味的糖來。 她愣了下,抬起眼看他,徐晏馳低頭翻開練習冊,隨意道:“別人送的,我不愛吃。你不想要就丟掉?!?/br> 她沒什么安全感,不太喜歡和人接觸,轉學一年多,都沒交到親近的朋友。 只有徐晏馳。 只有他有那樣的耐心,一點一點、不厭其煩地、撬開她的保護殼。 從高二到高三,一年的時間,她才慢慢接受他的靠近,慢慢會和他多說一些話,慢慢在他面前、肯暴露出真實的自己。 她成績還行,但也就還行,和永遠年級第一、穩top2的徐晏馳,有不小差距。 爺爺對她的學業沒有太高要求,讓她不要有壓力,量力而行??墒橇撼茸约河幸?,有不能告訴別人的壓力。 她想向徐晏馳靠近,想和他上同一所大學,她默默地努力學習,沒有人知道;徐晏馳也不知道。 也許他是知道的。 不用她開口,他就會幫她劃好重點,教她最有效的學習方法,把一整本練習冊上值得做的題勾出來。每次月考試卷剛發回來,徐晏馳會第一時間拿過去研究她的錯題,比她自己都更上心。 她夢見有次徐晏馳給她講題,她含了一顆糖在嘴里,徐晏馳講到一半忽然停住,看著她嘴唇問:“吃的什么?” 梁橙有點不自在,回答說:“你上次給的糖?!?/br> 過了幾秒,徐晏馳哦了一聲,垂下眼把習題冊翻了一頁:“看起來挺甜的?!?/br> 梁橙臉發熱,看他若無其事,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于是更羞愧,把頭埋得很低。 徐晏馳用手指碰了下她額頭,她下意識抬頭,他說:“沒事,就是感覺你快冒煙了?!?/br> 梁橙看到他眼里那一絲不明顯的促狹,明白他是故意的。 那時梁橙在他面前膽子已經大了許多,她當下覺得自己不能輸,強撐著說:“你又沒嘗過,怎么知道甜不甜?!?/br> 徐晏馳一愣,她已經頂著燒紅透的臉,拿起書走了。 背影看起來很鎮定,其實差點左腳踩右腳。 那種橙子味的糖果,貫穿一年多的時間,徐晏馳總會在她吃完之后,送給她新的一盒。 后來梁橙知道,那不是別人送的。 她還夢見那年恒和院里的櫻花道。 她在某天感慨一句想看櫻花,放學后徐晏馳帶她去了恒和院。那時花期已經快要結束,滿樹粉花過了盛花期,風一吹便迎風飛舞。 他們走到櫻花樹下,一直小貓突然從樹上跳下來,跑進花叢,枝葉抖落下來簌簌花瓣,落了他們滿身。 徐晏馳甩了甩頭,甩掉花瓣,看到她用手扒拉頭發,伸手去幫她。梁橙仰起頭看他,兩個人的距離有些近。 當你沉浸在一個人的眼睛里,就會忘記自己身在何處,意識不到一些事情的發生,等她回過神來,徐晏馳已經低下頭,靠得很近了。 她下意識往后縮了一下,徐晏馳頓了頓,直起身偏開頭,說走吧。他轉過身,梁橙在那一剎拽住他。 她不想讓徐晏馳誤會自己是不情愿,于是抓著他的手,踮起腳。 可她夠不到。徐晏馳站著不動,也不低頭,垂眼看她獨自在那努力,梁橙有點難為情,也有點尷尬,松開他就想要放棄。 下一瞬,就被徐晏馳提到路牙上。她一下子高了一截。 她下意識攥著徐晏馳的手臂,徐晏馳平視著她,慢慢向前貼近。 梁橙醒來時,出了一身汗。 可能是被子悶得太緊,可能是夢境太活躍,也可能是那種過電似的感覺。 頭沒那么沉重了,她在滿是徐晏馳氣息的房間醒過來,有種塵埃落定后的安寧。 她去浴室沖澡,沒經過徐晏馳允許,擅自借了他的衣服穿。 穿到一半聽到開門聲,她一慌,趕忙提上。 徐晏馳許是沒料到,開門看到她的樣子,略微停頓一瞬。 他站在門口,拿著她放在玄關的手機說:“你有幾通未接電話?!?/br> 梁橙睡得太沉,完全沒聽見鈴聲。上午的事情鬧那么大,爺爺跟爸爸大概也收到消息了。 她走過去正要拿手機,徐晏馳卻忽地將手抬高。 梁橙手落空,疑惑地看他:“你干嘛?” 徐晏馳單手舉著手機,梁橙從他語氣里聽出幾分算賬的意味。 “你是不是應該給我解釋一下?!?/br> 他含義不明地睨著她,一字一頓地念:“臭屁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