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陷入思索的時候，徐晏馳看她片刻，問道：“那知道以后應該怎么做了嗎？”

    梁橙點頭：“對工作負責，親力親為，認真細致?！?/br>
    “反思得不錯?！毙礻恬Y說，“以后這間辦公室由你負責。呂秘書下個月中開始休假，你們辦一下交接?！?/br>
    預期中的狂風暴雨沒有降臨，反而被委以重任，梁橙愣了一下，答應：“好的，老板?！?/br>
    徐晏馳嗯了聲，拿起另外一份報表，不再說話。

    梁橙老實巴交站在對面等了片刻，他專心瀏覽文件，一目十行，半晌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說好的批評呢？

    梁橙不禁有些遲疑，緩緩地試探：“你沒別的要說的了嗎？”

    徐晏馳從文件上抬了下眼，問她：“還應該有什么？”

    只是以為會被狠批一頓，事實上他不僅沒有批評，剛才那一番提點稱得上和風細雨。

    梁橙有點不敢相信：“你批評結束了？”

    徐晏馳靠在老板椅上，輕輕挑起眉梢，似乎對她的要求很有些意外：“這么喜歡被我批評？”

    若有所思的眼神在她臉上逡巡一圈，矜持道：“你要是喜歡，我也可以多批評幾句?！?/br>
    梁橙的疑惑立刻被按回肚子里：“……不用了！我沒有那種癖好?！?/br>
    她只是沒想到他會這么輕拿輕放。

    這發展壓根沒往設想的軌道上走，剛才那一番心理建設白做了。

    “那就好?！毙礻恬Y仿佛也松了一口氣，像一個擔心滿足不了妻子別樣需求的丈夫，最后發現是虛驚一場，一本正經地道：“你要是有那種癖好，我會很有壓力?！?/br>
    “……”

    梁橙一臉麻木地微微一笑：“沒別的事那我先出去了?！?/br>
    梁橙出了門，撫了把額頭，暗暗嘆息一聲。

    這情態落到眾人眼里，紛紛對她報以同情的目光。

    今日一役，反倒讓平日并不熟絡的眾人一下拉近距離，從未說過話的幾人安慰梁橙：

    “徐總這個人就是要求嚴格了些，他批人一直都這么狠，不是針對你，別往心里去啊?！?/br>
    “他沒有追究就好，以后工作仔細些就好了?！?/br>
    大家的好意，還有之前的支持，都讓梁橙很窩心，感動地點頭：“嗯嗯，我沒事?！?/br>
    唐樂的□□剛剛結束，臊眉耷眼地縮在座位上。因為闖了禍還被罵了一頓，整個人都不太好，一下午都沒怎么說話。

    梁橙中間看她幾次，想安慰卻覺得任何話語可能都蒼白無力，想了想買來奶茶分給大家，一則對自己的失誤表示歉意，二來感謝大家幫忙。

    她把唐樂最喜歡的芋泥波波鮮奶放到她桌上，垂頭喪氣的唐樂看了一眼，轉過身來一把抱住她。

    “對不起寶兒，連累你了?！?/br>
    梁橙反過來安慰她，拍拍她的胳膊：“事情已經解決了，你不用內疚?！?/br>
    “嗚嗚嗚你好好，晚上我請你吃飯！”

    喝光一杯奶茶，唐樂仿佛恢復活力，快下班時從座位上冒出頭說：“那個，今天我給大家添麻煩了，特別謝謝你們不僅沒怪我，還幫我，等會下班我請大家吃飯?！?/br>
    入職快一個月，總裁辦還未有一次聚餐活動，她害怕大家不給面子，姿態擺得很低：“求求你們一定要給我這個贖罪的機會，我給大家磕頭了！”

    大家都來了精神，直起頭交換眼神，意動卻沒人敢先應，小心翼翼地那眼神瞥唐主管。

    不知道她氣消沒。

    “去哪吃??？”譚珍珠率先說。

    唐主管這才緩和神色，松口：“行吧。她們兩個來了之后，我們還沒正式聚過，還是我來請客吧?！?/br>
    有人歡呼：“好耶！慶祝一下我們村里來新人?！?/br>
    看她姑姑臉色終于好了，唐樂整個人都有勁了，興致勃勃開始找餐廳，挨個詢問大家口味。

    大家伙討論著待會吃什么，有商有量，氣氛其樂融融。

    最后選定一家很難訂的網紅餐廳，唐主管說有朋友在那工作，可以走個后門預留座位。

    唐樂已經在看大眾點評挑選待會要點的菜了。

    就在這時，徐晏馳拿著外套從辦公室里出來。

    ——這對總裁辦的眾人來說等同于“下班”的訊號，大家一邊乖覺本分地跟徐晏馳問好，一邊慣性開始收拾東西，背上包準備出發。

    顯而易見的大部隊集體行動，徐晏馳不著痕跡瞥過眾人，問了句：“去吃飯？”

    “對，今天唐姐請客，大家一起聚一下，順便團建了?！?/br>
    徐晏馳點了點頭，拿出作為老板的大方：“既然是部門團建，記我賬上吧?！?/br>
    果不其然收獲一陣歡呼：

    “徐總你也太好了吧！”

    “謝謝老板！”

    “各位為盛來竭心盡力辛勤工作，犒勞一下應該的?！?/br>
    雙方場面話結束，緊接而來的是一段微妙的安靜。

    大家都在等徐晏馳展示完領導的慷慨之后先行離開，他們好順勢下班去往餐廳。

    徐晏馳仿若未覺，小臂上掛著外套，雙手揣兜姿態閑適地站在那，親切地與他的員工們聊起來。

    第十一章

    沒人搞得明白，平日身處高山之巔，遠不可攀的總裁，今天為何突發奇想走起親民路線。

    然而徐晏馳實在不算一個親民的上司，他身上距離感太重，突然轉換親切模式，讓人受寵若驚誠惶誠恐。

    ——“訂了哪間餐廳？”

    唐主管作為代表回答：“濱河商區那家梨藤?！?/br>
    其他人復讀：“對對對，梨藤?！?/br>
    ——“那的東星斑很不錯，不過限量，待會我同老板交代一聲，給你們留著?！?/br>
    唐主管道：“謝謝徐總?！?/br>
    幾臺復讀機：“對對對，謝謝徐總?！?/br>
    ——“外面餐廳人多眼雜，呂秘書你們費心些照顧?！?/br>
    唐主管點頭：“我們會注意的?！?/br>
    復讀機們：“對對對，會注意的！”

    梁橙站在旁邊，親眼目睹這一幕集體退化盛況。

    由此可見，徐晏馳平時是一個多么不接地氣的上司！

    說了這么幾句話，他依然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不走，大家就不能走。

    唐主管在總裁辦的年限最久，職位最高，然而雷厲風行的唐秘也有短板。她為徐晏馳工作四年，卻幾乎從不會有工作之外的交談。

    往前追溯，上一次徐晏馳對她說的無關公事的話，還是兩年前家里老人過世，她請假回去cao辦后事，徐晏馳批了假期，隨上一筆不菲的帛金，并說了句：“節哀?！?/br>
    此時此刻唐主管用盡畢生社交技能，仍難對抗無話可聊的難題，黔驢技窮之下，話題竟開始往公事上轉移。

    旁邊一幫小復讀機面面相覷，某個空檔，不知誰在梁橙背后輕輕推了一把。

    梁橙猝不及防從人群里冒出去一步，有些突兀，有些顯眼。

    徐晏馳的眼神隨之自然地垂向她。

    ？

    梁橙回頭，收到一個個暗示的眼色，讓她趁機在老板面前表現一下，刷刷好感度。

    盛情難卻，她沒轍，只好硬著頭皮接替唐主管，開始車輪戰。

    “老板你今天下班好早?！憋堻c了我們都餓了。

    徐晏馳：“不早了?！?/br>
    “那你早點回家休息吧，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壁s緊回吧，我們趕時間。

    徐晏馳：“不回?！?/br>
    梁橙：“……”

    救命，真的聊不下去了。

    沉默。

    寂靜。

    尷尬。

    和啞巴聊天都不會比這更困難了，梁橙心一橫，打算直接跟他說拜拜。

    吃飯要緊。

    忽然，譚珍珠在她身后說了句：“徐總要是晚上有空，要不和我們一起去？”

    不止梁橙，其余人俱是一愣。

    連唐主管都沒想到這一茬，因為四年以來，他們的聚會活動從未有幸邀請過總裁本人出席。

    她這才反應過來，趕忙笑著發出邀請：“您要是不介意，賞臉一起來吧?！?/br>
    徐晏馳沒有斷然拒絕，只答：“不一定有空?！?/br>
    然后微側轉身，詢問一直自覺站在后方等他的總助：“晚上有別的安排嗎？”

    陳昇從徐晏馳進公司起便跟著他，跟這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待久了，也學了一身不近人情的本領，曾被公司一些小姑娘戲稱是二十小時待機仿生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