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無恐 第85節
忘了第幾天,我一直渾渾噩噩的窩在家里,某個陰沉的早晨下雪了,今年雪來得太晚,晚到沒有滿足一個兔子小小的愿望。我看著窗外大雪紛飛,收拾了茶杯的東西,一頭扎進山里。 “崽!你去哪?”爺爺站在門口問我。 “我去老宅!”我大聲回應,實則了個圈進山。 森林遇到雪是極美的,這是一年里最像童話世界的季節。 滿天的雪花同我錯過:“茶杯,下雪了呀?!?/br> 大雪蓋住山路,這次我卻沒有迷失方向,山坳的溪流還在流淌,蒸騰的熱氣彌漫山谷。我身上的雪逐漸融化,浸透衣服。 茶花樹肥綠的葉子上覆蓋潔白的雪,我跪在地上,挖了一個小小的坑。 南珠島帶來的大海螺,周婉婉給他做的校服和耳罩,王思怡送得?;?,還有他攢下來的半罐子糖,我將它們順次排好。 想了一下,還是把糖罐子打開。 “我給你都剝開了哦,慢慢吃?!?/br> 五彩的糖紙鋪在地上,透亮的糖果回到罐子里。 “還想吃什么糖,要告訴我呀?!?/br> “估計你還要生氣很久,沒關系,daddy等你?!?/br> 堆了一個小土堆,山里動物多,我怕給破壞了,從溪水里撿了好多鵝卵石蓋上。 我搓搓通紅的手指:“我走了啊……對了,鵝卵石不是糖,別吃錯了?!?/br> 夜幕四合,雪也停了,這是比安靜更深的寂靜,孤獨從四面襲來,朋友會分道揚鑣,親人逐漸老去,所愛之人不可得,我只有我自己。 年假過去,趁著頭一天大家都上課的時候,我辦理了轉校,過程異常順利,不知是不是池先生授意。 “去其他的學校也要好好學習?!崩习嗪炆献?。 “那必須的,老師再見?!?/br> 回宿舍收拾行李,池萬里送我東西我全都留下,連那瓶佛土也放在書桌上,只帶走了換洗的衣服,臨了發現身上還有他給的手環和項鏈,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剪子也剪不斷,眼見快放學了,我只能作罷。 拖著箱子走到校門口,打了輛出租車,進去一股煙味兒。 “同學,去哪???” “榕都普通高等中學?!?/br> 這時間點來的轉校生比較新奇,剛去學校那幾天,班里同學還都挺熱情的,但是我情緒低落,實在沒有精力應付社交,接連幾次拒絕小組學習和課后聚餐后,關于轉校生高冷傳言四起。學校沒有宿舍,我在周邊的舊小區租到了政府專門給學生提供得的廉租公寓,有公共自習室和娛樂區。 得知我轉校的當天,王思怡就拉著周婉婉氣勢洶洶地殺過來。 “怎么回事?!” 我開門請她們進來,宿舍很小,不過二十多平米,進去沒地方坐。 “先坐床上吧?!?/br> 本來想燒水給她倆喝,發現多余的杯子都沒有。 周婉婉看著我,眼睛通紅:“你瘦了好多啊……” 我摸摸自己的臉:“有嗎?” “怎么沒看見茶杯?” 我沉默,靠著長條的桌子,第一次向他人告知茶杯的事情,話語梗在喉嚨。 “茶杯……茶杯要睡很久?!?/br> 一旦開頭,好像也沒有那樣難,隱去池先生的角色,我將前因后果和盤托出,并請求她倆替我保密。從來沒見大哥落淚,今天我抱著公寓送得抽紙盒,看她倆抱在一起哭了一個小時,一邊哭一邊罵我怎么不提前告訴她們。 送她倆下樓時,路過的人紛紛回頭看我,門口停著王思怡家的轎車,我替她們開門:“我很好,不用擔心?!?/br> 王思怡嗓子沙?。骸拔业茉诟舯诔踔胁??!?/br> “嗯,知道了?!?/br> 第二天,學校開始傳轉校生不僅不近人情,還亂搞男女關系,榜上富家小姐。我只覺得好笑,果然哪里的學生都愛聊八卦。普高學業繁重,我驚詫于自己的分數到這里來不夠看得,從前在班里還能排個中上游,現在要倒著數,我便一心一意學習,學校公寓兩點一線。 這天放學,我慢吞吞地跟著人流移動,門口人頻頻側目,不知在看什么熱鬧,我只當沒有,低頭走路。 “吳江子——!” 我停住,是白夢澤,與我隔著馬路,她靠在摩托車上,修長的雙腿交叉,雙手抱臂,頗為不耐煩地問:“怎么不回我消息?” 周圍的同學竊竊私語,我嘆息,穿過人行道:“別在這說話,走吧?!?/br> 我領著她走進小巷的板面店,她毫不客氣地加蛋加腸又加豆干,堆成小山一樣。 “要辣椒油嗎?”我遞給她。 “要?!?/br> 小勺子舀了滿滿三下加進去,我又親眼見她拿醋瓶轉了三圈,等她吃完了,我也放下筷子。 “怎么剩這么多?” “最近胃不舒服?!?/br> “哦?!?/br> 我面對這個新鮮出爐的meimei,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小時候可能會好奇mama是誰,怎么不來看我,長大了自然明白,要么是不在意,要么是不能。至于人的感情,是處出來的,不是血緣的羈絆。 直到分別,我們都沒再說什么,她跨上摩托瀟灑而去,身上還穿著特高的校服。白夢澤是個意外聰明的人,我不知道她還有什么目的,但也沒心思追究。 此后,她時不時找我吃飯。有好事者問我什么關系,我一律說是朋友。 “可她穿著特高的校服,是覺醒者吧?你也是嗎?” “我不是?!蔽冶成蠒x開。 “不是還神氣什么……” 期末考試之前,或許是比較焦慮,半夜我又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零點三十一分,我注視著墻上的表,秒針走了一圈又一圈。單人公寓的窗戶只能朝外推開一小道縫,拳頭大小,深冬寒風灌進來,樓下的路燈亮著,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也亮著,我看了一眼手機,依舊沒有收到他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我在廁所里把早飯吐得干干凈凈。 周五放學,學校門口堵得水泄不通,我從車縫之間穿行。只見白夢澤在路對面,身邊還帶著一個熟人。 “阿澤說你狀態不太好?!卑浊嗌酱┲掳椎拈L款羽絨服,人要是高,穿羽絨服也輕巧。 “沒有啊,作業比較多而已?!?/br> “想吃什么,我請你們?!?/br> 我剛想拒絕,看著白夢澤期待的眼神,最終改口:“吃云吞面吧?!?/br> 面皮薄如蟬翼,餡兒是魚籽、蝦仁和鮮rou,湯是大骨湯,一碗云吞面好吃又好喝,但到最后我只吃了一半。 白青山瞥了一眼:“沒吃完?” 我突然想起上次吃面,白夢澤也問了一句,真是兄妹倆。 “最近睡眠不好,胃也不太好?!?/br> 他毫不客氣地端過來倒進自己碗里,我有些驚訝。 “讓他吃吧,不能浪費糧食?!卑讐魸蓢烂C道。 “你跟池萬里分了?” “???”我有些尷尬,“也不能這么說,應該是沒好過吧?!?/br> “他沒再聯系你?” “沒有?!?/br> 白青山吃完,從包里取出濕巾擦干凈手,又拿出一個小本子,寫了一張紙條撕下來給我。 “自己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有什么事聯系我,你現在想做什么都行,不必勉強自己?!?/br> 白夢澤側過頭看他:“哥,我想買新車?!?/br> “看你期末考得怎么樣?!?/br> 我拿著紙條,遒勁的行楷,一行地址。 “這是什么地方?” 白青山微笑:“去到你就知道了,周五到周天營業,晚上十一點之后?!?/br> 我起先并沒放在心上,直到一周之后的周五,我夢到一條漆黑的走廊,茶杯在前面跳著,我大聲喊他的名字,可他怎么也不回頭。走廊的盡頭是一扇猩紅的門,閃開一道小縫,我眼睜睜看著一只漆黑干枯的手伸出來,抓走了他。 “茶杯——!” 這是茶杯走后我第一次夢到他,我擦了一把眼淚,時間是凌晨三十一分,窗外下雪了。 半空中雪花慢慢悠悠,我推開窗,風打著旋兒把它們送進來,剛碰到手心就化了。 我穿上羽絨服,掏出那張紙條。 作者有話說: 發現自己不太擅長寫沖突,反而是淡淡的emo比較得心應手。 第88章 bunny 打車過去十八塊錢,我一下車,朝著漆黑的巷子走去,昏黃的燈路燈下堆著雜物,一只流浪貓從垃圾桶后面躥出來,圍著我喵喵叫。 “抱歉,身上沒吃的?!?/br> 它頭也不回地走了,雪地上留下一串小梅花。 小巷最里面有個超下走的金屬樓梯,中間被人踩得锃亮,我插著手下去,右邊的墻壁上是夸張的涂鴉,一層覆蓋一層,酒味兒和煙味兒混在一起,越往下越濃。 一扇鐵門,上面紅色的油漆寫著“sb,拉開,別推?。?!”。 我抿著嘴,屏住呼吸,反手拉開,意外地順滑。 起先我以為是夜店,人群狂跳,群魔亂舞,重金屬音樂震得腦瓜子疼,一片黑暗中只有舞臺散發紅光。 等等——我遲鈍地意識到,那不是舞臺,而是擂臺。 “bun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