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無恐 第79節
白青山深深嘆了一口氣,點上煙也不抽,夾在手里:“人沒打死吧?下回打完就跑,別磨嘰到局子里?!?/br> 白夢澤沒吭聲,脫下外套扔到我懷里:“別看了?!?/br> “???”我不知所措地捧著,那種小心思被當中戳破的尷尬,燒的我耳朵熱。 池萬里拿起來道:“扔了吧,扣子掉了?!?/br> 我拽住,從兜里掏出沾血的扣子:“我撿回來了,回家縫上就行?!?/br> “你還替他干這個?”白夢澤挑眉。 學長按住她的頭:“少說兩句?!?/br> 分別前,白夢澤突然來了一句:“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他?” 池萬里攬住我的肩膀:“不關你事?!?/br> 回去的路上,茶杯一直貼著池萬里,我鬧不清他在害怕還是故意撒嬌,但晚上沒睡安穩,半夜我聽到極其輕微的抽泣聲,掀開薄被起來,就見他可憐兮兮地蜷縮成一團,隨著哭泣,身體一抖一抖的。 “茶杯,醒醒?!蔽遗呐乃谋?,小兔睜開眼,懷里掉出一顆扣子——我今晚洗干凈忘記縫上去。 “吃糖嗎?”我沒有哄哭泣小朋友的經驗,但小時候池萬里總是拿糖哄我。 茶杯蹭蹭我的掌心。 我下床,打開糖盒子,撕開糖紙一塊一塊給他,氣味甜膩膩的,是水果硬糖,透明而堅硬。茶杯含了一塊在口里,還在一抽一抽地哭,我擔心他會噎住。 “嚼碎吃?!?/br> 他很聽話,咔嚓咔嚓啃著,在這凌晨三點的夜里格外清脆。 剝了一會兒,糖果堆得比茶杯還高,我指尖黏膩膩的,放進口里舔了一下,太甜了。 太甜了。 我突然意思到,這是我第一次討厭糖。 池萬里的外套掛在衣服架子上,我取下來,從抽屜翻出針線,打算把扣子縫上,臺燈很亮,我的意志卻很模糊,好像跟現實隔了一層磨玻璃,以致于針扎破手指肚時,并不是很痛。 一滴血滲出來,滴到他的衣服上,留下一個深色斑點。就這樣吧,我不打算清洗了。 扣子回到它本來的位置,我縮進外套里,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任何味道,沒有他的,也沒有她的。 早晨池萬里叫我時,我渾身酸痛,竟然窩在椅子里睡著了。 他已經穿戴整齊,沒有進來,只是站在門:“不舒服嗎?” 我第一反應是扒下身上的衣服,釀釀嗆嗆踩著滿地糖紙,給他送過去:“已經縫好了?!?/br> 下地才知道腳麻了,整個人朝他撲過去。 池萬里避開我左手,扶住我的手腕:“天熱,今天不想穿?!?/br> 我干巴巴張口,想說點什么。 “別忘了擦藥?!彼钢肝业念~頭,松開手,準備下樓。 又頓?。骸八懔?,我來吧?!?/br> 他牽著我進屋,利落的打開碘伏瓶,抽出一根棉簽,沾上紫色藥水,一只手揭開膠帶。我感覺到皮膚被撕扯,傷口涼絲絲的。 棉布很惡心,深褐色血跡和黃色藥水混在一起,被扔到垃圾桶里。 池萬里大手插進我發間,溫熱的掌心抵住額頭,我身上有一種暌違已久的滿足感,僅僅是因為這片刻的接觸。 “好了?!?/br> “嗯?!蔽铱粗藓灲德湓谛l生棉上,砸出一點紫色。 池萬里動作很輕,沒有吵到茶杯,臨走前他摸一下兔子頭,又收回手。我趴在桌子上,聽到他推開門,穿過庭院,自行車壓過石板路,叮當的鈴響,同路人爽朗的打招呼,我卻沒有同往常一樣掀起窗簾偷窺。 我只要閉眼,就像想象到他穿著白色短袖襯衫,最上面扣子打開一個,清澈的風灌進衣服里,從無數人日后的記憶中穿行而過,是抓不住的飛鳥,陽光下的朝露,未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手機在昏暗的房間里閃爍,打開一扇小小的窗戶,透著另一個世界的光。 今天是預備周的最后一天,我窩在家里,逃避盛夏、炎熱和我愛的人。 作者有話說: 逐漸emo起來。 劇情加速中——!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第80章 鈍痛 二 正式開學那天,全校師生和家長悉數到場。 爺爺拄著一根紳士杖,穿一身灰格子西裝,這是他唯一一套,長年掛在衣柜里。更難得的是,天天站在他肩頭很乖巧,只是腦袋亂轉四處尋摸著。 “翅膀長好了,等來年春天跟著大部隊再走?!睜敔斪院赖匚顾孕∶琢?。 池先生和艾莉娜夫人也來了,跟其他校董還有榕都的議員們坐在最前排。即使人再多,場面再隆重,池萬里依舊是四平八穩地樣子,倒是把頭發染回來了。 茶杯對此并無異議,只因池萬里在家同他呆了一天,相比于這一周的忙碌,即使是呆在屋里陪著池萬里辦公,茶杯也很滿足。 表彰年級第一的時候,池萬里還紳士地請王思怡先領獎,在臺上笑著為她鼓掌,給足了面子。開學典禮結束后,眾人穿梭在湖邊,周婉婉的爸爸竟然跟爺爺聊得很投機,兩個人都是釣魚愛好者。 “白青山學長是白夢澤的哥哥?”周婉婉指著不遠處攀談的大人們。 “是啊?!?/br> 池先生挽著艾莉娜的手,正在同白青山說話,不時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一旁的白夢澤今天意外安靜,一溜的戒指耳飾摘下,清清爽爽,根本看不出是前兩天一挑三的人。 “傳聞不會是真的吧?” 王思怡拉著她坐下:“未婚妻嗎?!?/br> 我解釋道:“池萬里跟我說她不喜歡男的?!?/br> “哎???”周婉婉瞪大眼睛。 “池萬里有跟你說她不是未婚妻嗎?” 我心下一沉:“我沒有問?!?/br> 王思怡拿出潔白的手絹擦擦凳子:“有時候不喜歡男的反而是個優勢?!?/br> 中午,池先生在我們宿舍邀請校長和議員吃午飯,阿姨為此提前三天準備食材,我跟爺爺幫她在廚房打下手。 我端著冷盤上桌時,眾人正夸獎池先生教子有方,講大少爺穩重又會做事。 池先生握住艾莉娜的手,笑著道:“大半功勞歸于我的夫人?!?/br> 艾莉娜夫人比上次見又清瘦了一些,不怎么講話,只是淡淡地附和微笑,像古代中國畫里的仕女。 我輕輕地放下銀盤,精美的花邊倒影著桌子上的蘭花。池萬里移走花瓶,疏離又克制地同我道謝。 下午池先生驅車離開時,我跟池萬里站路邊,草地上的噴頭灑出細膩的水霧,葉子肥綠。 池先生隔著車窗同我們道別:“兒子,我很高興你沒有忘記身上的責任。江子,我帶你爺爺先回去了,生活上有什么困難找你哥?!?/br> “謝謝先生?!?/br> 池萬里一直看著轎駛離,才轉身回去,我見他嘴角緊閉,好似在克制某種情緒。 之后日子十分平靜,只是“未婚妻”傳言愈演愈烈。當事人雙方都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非要說什么證據的話,倒是有一個,池萬里打破了入學以來的空窗記錄,論壇上每日給他更新計時,馬上要突破一百天。 說回開學之后的弓箭部,部員爆滿,很多不愛風吹日曬的同學都報名,再也不復上學期冷清的樣,我甚至不得不在一聲聲“學長”中,給他們讓出位置。雖然白夢澤也參加了,但我很少看見她,偶爾她來一次都要引起轟動,一群小meimei圍著她轉圈。 或許是天性不愛熱鬧的社交場合,連續一周的高二生活讓我有點焦躁,天氣也不見轉涼,許久不下雨,北方的秋天尤為干燥。 還有一件事情讓我擔憂,就是茶杯太能吃糖了。 “也還好呀,只是吃一罐糖?!敝芡裢窕位慰帐幨幍蔫F罐,有飲料瓶那么大。 我沉默,打開書包,叮叮當當倒出來一堆空瓶子。 “這么多?!” “這還只是今天一上午的!” 聽到我的吐槽,茶杯不為所動,他頭朝下,尾巴朝天鉆到糖罐里。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只是個無情的吃糖機器?!蔽覈@氣。 “建議你帶他去看看醫生,不然還去我家?”王思怡提議。 “我不知道,之前池萬里帶他去看過,醫生說沒事?!?/br> 雖然是沒事,晚上吃飯時我還是同池萬里提了一嘴。 他不以為然:“只是愛吃糖,又不是沒錢買?!?/br> 說這話的時候,茶杯正坐在一筐巧克力豆里,吃得渾身臟兮兮的,本來毛就有點卷,這下團成球了。 阿姨給他系上圍嘴,企圖修飾一下邋遢小兔:“光吃不胖呀?!?/br> 我對此有一些焦慮,但鬧不清是這些日子以來滋生的,正如打掃衛生時無孔不入的灰塵,還是因為茶杯失控的吃糖引起的,直到十月中旬的一個周五,發生了一件讓我失控的事。 聯盟十月有秋假,各班級會準備禮物表達對老師的感謝,社團也會做一些小禮物送給新來的社員,總之又是一個互送禮物的節日。今年弓箭部準備的手工糖,我跟王思怡他們在社團忙得不可開交。茶杯在部里混熟了,背著糖袋子(周婉婉給他做了一個專屬小書包),跟著社團其他同學的精神體到處跑。 下午社團聚餐,白夢澤也在,眾人折騰到九點才鬧鬧哄哄解散。最先離開的是白夢澤,她沒喝酒,出門跨上摩托揚長而去,說要趕下一個場子??蓱z的徐鶴喝到昏迷,被楚天背著上車,而我因池萬里不準許喝酒免了這遭罪。 送走所有人,我結完賬準備離開,才發現茶杯不見了! 起先我并不慌張,吃飯期間還看到茶杯在各個桌子流竄,社團里的女生都在逗他玩。我先在群里發消息,但是沒有人注意到,王思怡和周婉婉也幫著我問。 我坐在酒店一直等到十點鐘也沒有消息,更難受的是,普通視頻監控拍不到精神體,而精神體失蹤的事情更是聞所未聞。 “你的精神體怎么會失蹤呢?正常的不都能感應到,隨時收回嗎?”前臺服務員很驚訝,“監控可以隨便看,但也拍不到啊,不然你打電話報警吧?!?/br> 我焦急地坐著,決定給池萬里打電話,可是一遍一遍沒人接,想起來今天是周五,他例行不回家的晚上,這可怎么辦?! 干坐著不是辦法,王思怡發來一份社團名單,我們三個分頭挨個打電話詢問,我不停地撥電話,有的不接,接起來的只是說吃飯時候還看見著的,后來沒注意。 正在我決定報警時,門外傳來一陣轟鳴,里頭的人紛紛往外看,少女摘下漆黑的頭盔,側身停下摩托,是白夢澤。 作者有話說: meimei好帥,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