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愛上殺豬佬!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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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出來的那次是在十四歲上,夜里,他餓得眼前都是星星,比照著路邊的凍死骨盤算著自己大概還有幾天去死,突然,一陣糖醋鱸魚香沖進了他的鼻腔。 那香味并不十分濃郁,而是一絲絲的,斷斷續續,有風才能聞到一點,像細長的魚鉤一樣,鉤得他情不自禁地撐起了鼻子。 平常并不覺得多煎熬的食欲這回像把人架在文火上悶一樣煎難捱,他心道:“這輩子不吃一趟這玩意兒死了也要化成厲鬼?!庇谑且徊蛔龆恍?,支著綿軟的身子把自己刨出洞去,點著腳尖往香味傳來的地方跑,準備吃上一頓好的再死。 這一追就追到了鎮上的客棧,他躲在窗外,看到了兩個正在偷偷摸摸開小灶的修士。 “那群已經辟谷的,真不管我們的死活?!币恍奘颗?,“說要進個酒館,就拿眼白翻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不是要下館子,是要吃活人!” 他說著拿筷子去戳盤子里炸得酥脆的松鼠魚,筷尖挑下魚瓣,酥香的魚皮淋了濃厚香甜的醬汁,還是guntang的,沾到筷子時輕輕地“篳剝”了一聲,盛滿香味的油泡嘩啦啦炸開。 石頭猛咽了幾口唾沫,思忖得想個辦法吃到這條魚,就見另一個年長些的修士折了大半條魚尾巴去,一邊大嚼一邊道:“他們得意什么,修道之事到底還是要看仙緣,我就不信了,他們找到的玉,能有我們的稀奇么?” 眾所周知,武陵仙君喜玉,這兩年武陵一宗下大小門派逢年過節都要搜羅一堆奇珍美玉供奉到各地神廟里,被挑得上眼的據說還能有幸得見仙君顯圣,眼前這一大一小兩個修士自是沖這份仙緣來的——這般年紀還不辟谷,若不謀些捷徑,恐怕此生于仙道無望了。 石頭心想:我也有玉,我的玉絕對天下第一稀奇,其他玉石頭包著玉心,我這玉玉里包著石頭,不知道能不能拿來換你們剩下半條魚吃。 這話自然也就心里想想,他頂著刺骨的寒風,鼻子抽著,肚子叫著,然而兩個修士吃了魚還要喝酒,一直到月過中天也不歇息,石頭一邊眼皮打架一邊等,直到天邊泛白,這好哥倆酒足飯飽,才總算約著要一起去茅廁。 石頭矮著身子溜進屋內,鱸魚自然只剩下被吮過的骨頭,盤子里倒是還有半盤魚凍,他好奇地拿小指挑了點,含進口中,緊接著便給鮮甜得直吸氣,喉嚨里不自覺咕嚕一聲,活像一只餓慘了的野貓,恨不得直接用舌頭去舔。 他還沒來得及付諸實踐,門外便傳來腳步聲,他一驚,又不舍得桌上的魚凍,便“簌”一聲鉆進了床底下。 “老賈!老賈!”先回來的修士責怪道,“你后出去的,怎么不關門?” 老賈忙道:“走得急了點……” 說著他看了看桌上被撓過一道的魚凍,立馬笑道:“我說呢,我應當關了,大約是貓撞開的?!?/br> 另一個修士將信將疑,手伸到床底,石頭忙把自己蜷成一個小球,眼看著那只手越過自己,抓走了一旁一只寬大的布袋。 老賈打開布袋,看了眼里面的東西,松了口氣,道:“玉人還在?!?/br> 修士點了點頭,又將布袋塞回床底,兩人收拾了碗筷,慎重地上了門栓,鎖了窗,才鼾聲如雷地睡下。 石頭咕嚕一聲鉆出來,卻見碗筷已洗得干干凈凈,一絲魚腥未曾留下,不免心中有憾,一轉頭,又瞧見床底露出半截的麻袋,有些好奇,干脆扯開一看,瞧見一尊抱劍而立的玉像。 “也不是什么好玉……”他小聲嘟囔著,環繞著玉像打量一圈,忽然靈機一動,軟著身子,把自己擠進玉像的雙臂和長劍之間。 少年還沒有長開,身子骨軟,剛好卡在玉人懷中,石頭艱難地抱著玉像的背,把兩“人”一道塞進麻袋,封住了袋口。 次日老賈扛麻袋時抱怨:“這玉像怎么像是變重了?!?/br> “可別是你喝酒喝虛了身子?!绷硪恍奘宽怂谎?,打了個響指,施了個輕身咒,“小心著點,今天是要緊關頭,別出了岔子?!?/br> 老賈低聲嘟囔:“這般挑剔,不如你來搬這東西?!?/br> 倆人互相埋怨了幾句又和好如初,讓袋子里的石頭無端想到收養自己的老夫婦,覺得有趣,一邊嘻嘻笑著一邊去戳懷里玉像的脖子和臉。 這一大塊昆侖玉呈青白色,靠發鬢處泛黃,做了巧雕,擬作婦人的頭面,雖玉石品質普通,但勝在雕工上佳,光摸也能摸出是一位膚色晶瑩,五官柔美的麗人。 “美人啊美人,”石頭小聲嚷嚷,“只盼那武陵仙君沒有那龍陽癖好,否則你白生一張傾國傾城的臉?!?/br> 一路顛簸,又過了一日一夜的時間,倆修士才到了武陵神廟,接待二人的竟不是住持,而是兩個相貌相仿的仙童。 兩仙童齊聲道:“我家主人掐指一算,算到此處有合心意之物,故命我二人在此等候?!?/br> 兩個修士又驚又喜,還沒來得及收驗便已眼淚鼻涕落了滿臉,撲通撲通跪在地上對著兩個看起來年紀能當他們子孫的仙童拜個不停。 仙童面色卻沒什么變化,修士忙喊:“老賈,我們快把玉像請出來……” “且慢?!毕赏鋈恢浦沟?,“貢品見光有另一套程式,兩位若是無他事,可在外間等候,” 二人自然不敢有什么他事,唯唯諾諾退出。 他二人一走,袋子里的石頭輕輕動了下,心想:“我只是個混摸來吃魚的,可不想離開了我相中的廚子?!庇谑潜阋蚕肱莱雎榇?,不料封口處的繩結興許是被施了什么術法,怎么擰也擰不開。 兩個仙童看著忽然鯉魚打挺起來的布袋,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么都沒看到,在仙君像前敬了兩柱香。 石頭聞到煙味,嗆得小咳嗽了兩聲,甚至懷疑這兩個小孩是不是要把自己拿去糖醋了,便掙動地越發厲害,口中開始喊叫:“抓錯人了,抓錯人了!袋子里不僅有死的,還有個活的,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喊了半天見沒人理會,他干脆拿腳去蹬,只蹬了兩下,忽的一只冰涼的手掌捉住了他的腳腕。 “鬼……鬼,有鬼!”他驚叫著想收回腿,忽然,眼前一亮堂,困著他的麻布袋被人剖開,一雙手臂把他從玉像的懷抱中撈了出來。 石頭呆呆地抬著頭,看著眼前水墨兩色的仙君,沒來由的,后背爬起一陣刺骨的寒意。 “你你你你,你不要看我……”他扭動著身體躲開仙君的視線,幾天前還天不怕地不怕,打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的小孩,這會兒像兔子見了狼一般,把自己拼命往影子里藏,“你的眼睛好燙,不要看我……” 武陵仙君仍舊站在他面前,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有一雙深黑色的眼睛底下泛著幽綠的暗潮。 許久,他才開口發問:“你叫什么名字?” “嗚嗚嗚……”石頭抱著腦袋,仿佛只要聽到他的聲音,身體就會變得極不舒服。 “你在怕什么?”仙君又問。 “我不知道,不要問我,嗚嗚嗚……求你不要問我……”石頭又哭又求,聲音細得發啞,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竟會怕成這個樣子,但這種害怕似乎已經刻進了骨髓里,連肝膽魂靈都要因為這人的聲音裂開了。 仙君卻沒有放過他,而是俯下身,拉住他的手腕,像攤平一條地毯一般把他展開了,鋪在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重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頭顫著,不敢不答,只好啜泣道:“石,石頭?!?/br> 仙君一怔,手掌從他的手腕挪到面頰,輕輕用手背擦了擦他的臉:“我要的是玉,你一顆石頭,怎么也混進來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帶了些微的笑意,但石頭不敢去辨識他是玩笑還是問罪,只得一邊小聲地哭,一邊老老實實道:“我,我只是想吃,吃魚?!?/br> 仙君無奈一笑:“跟我走,將來自會有魚吃?!?/br> “我不走!”石頭忙道,“我怕你!” “你怕我什么?”仙君定定地看著他,“怕我殺你?” 石頭搖頭。 “怕我打你?” 石頭又搖頭。 “怕我對你不好?讓你餓肚子?怕我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石頭連連搖頭,他認真地想了想,最終試探地答道:“我怕你看我,你能不能不要看我?” 仙君聞言,反而湊下身,扳著石頭的腦袋,用黑如古井的眼睛對上那雙杏兒眼,徐徐道:“你這般怕,不如多讓我看看,將來習慣了,便也就不怕了?!?/br> “這哪兒是能習慣的……”石頭只覺得眼梢燙得厲害,無奈動彈不得,只得拼命地轉著眼珠子,去躲過那種鋪天蓋地的灼燒感,“仙君,我們認識嗎?你別看我啊,我心好慌,慌得要死掉了……” 仙君的手掌終于從他腦側離開,按在他單薄的胸口,貼在靠近心的位置,任那里一下一下的跳動。 “你便是我一直想找的玉?!毕删?,“我要把你帶回府上奉著,從此不放你離開?!?/br> 石頭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仙君卻沒理會他,而是扣著他的腰,逼他站在自己身旁。 “我還能逃得掉嗎?”石頭小聲問。 仙君正色看著他:“你可以試試?!?/br> “如果我逃,你會殺我嗎?”石頭又問。 仙君安靜地思索了片刻,道:“我不知道?!?/br> 石頭一怔,不知為何,聽到這個答案后,他心中反而沒有那么怕了。 仙君邁步之前牽住了他的手掌,他沒有推開,忍不住再次發問:“你殺我的話,會痛嗎?”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毕删@次沒有猶豫,認真地看著他,道,“如果你還要死,我會去找到最不痛的辦法……讓你以后不那么害怕?!?/br> 第16章 美玉有凡心(二) 那以后整整三年,石頭都住在小鏡湖下,武陵仙君的府邸上。 小鏡湖上通天庭,下達凡間,處于中間地帶。燕赤城的府邸并不奢豪,相較于傳聞中“十里舞殿、百丈云臺”的仙界,顯得清新小巧,與其說是府邸,不如說是臨湖一棟小筑。 燕赤城給石頭取了個大名,叫謝秋石。 石頭并不喜歡這個名字,他反復挑刺地問,為什么是謝?為什么是秋?是哪個謝?是哪個秋? “又是秋天,又是凋謝,又是石頭,我不喜歡?!彼氯?,“給我換一個,我要叫王春花!” 燕赤城不理他,每每叫他還連名帶姓、字正腔圓地喊他“謝秋石”,然而除了武陵仙君并沒有其他人會用這個名字,府上的童仆喊他“謝少爺”,他走到外邊也仍舊自稱“石頭”。 “你不是喜歡我嘛,燕赤城,燕大仙?!笔^站上書案前的腳凳,比案前坐著的燕赤城高出半個身子,便趴下身掛在燕赤城肩上,拽著他兩襟上下拉扯,“叫親昵一點唄,叫我石頭,寶貝石頭,心肝寶貝小石頭,都行嘛?!?/br> 他蒙著眼睛,瞧不到燕赤城那雙眼,膽子便比尋常大了幾倍,江湖上混出來的一身無賴勁都使了出來,試圖挑戰一下武陵仙君的底線。 燕赤城卻似乎心如止水,任由他在背后又跳又鬧又抱又蹭,一頭墨發被揉得亂七八糟,筆下的字卻依舊銀鉤鐵劃。 “你在寫什么?”石頭好奇地去摸,他大字不識幾個,自然摸不出什么,只沾了兩手墨,雞爪印似的抹了燕赤城滿袖子。 “謝秋石?!毖喑喑堑?。 “呸呸呸!”石頭趕緊蹭了蹭手上的墨,“沾晦氣啦!” 燕赤城一挑眉,忽地圈住了他的手腕,將筆塞進了他手里:“我教你寫?!?/br> “不寫行不行啊,”石頭苦著臉活動了一下手腕,“還有你最好不要說話,你的聲音我也好害怕?!?/br> 燕赤城便沒有再說話,只是不輕不重地圈著他的腕子,把著他的手,大開大合地寫那三個大字。 石頭無奈道:“我學會了就不寫了,好不好?” 燕赤城曲起手指刮了刮他的手掌。 石頭癢得一縮肩膀,心知這是同意了的意思,便掙開對方的手,回憶著方才的筆順,眼睛一閉,行云流水地在宣紙另一側落下三個大字,依舊是“謝秋石”。 “怎么樣?”他期待地問。 仙君一言不發,宣紙上的字筆畫秀美,疏梅朗枝似的,清麗蕭疏。 石頭小聲抱怨:“夸我的話可以說出來的?!?/br> “字如其人?!毖喑喑堑?,“和璧隋珠?!?/br> 他的語氣理所當然,仿佛在說“今天窗外的樹還是綠色”,直把石頭這個厚臉皮聽得耳根一燙,忍不住摘了眼罩去看他的表情,只見仙人垂眉,目如寒星,那一雙烏眼仿佛隱忍已久的獸籠,無時無刻不把他整個人圈在里面。 “不行,你還是別夸了,我還是怕?!笔^絞緊了手中的布條,訥訥道,“我是不是該道歉?” 一雙微冷的手覆上來,捂住了他的眼睛,燕赤城輕輕地靠在他耳邊,呼吸拂過他的耳廓,用不出聲的氣音告訴他:“不必?!?/br> 石頭時常覺得自己像燕赤城收在匣子里的一件珍藏品,風吹不到,雨沾不得,匣子的主人時常拿上好的絲綢擦拭,擺在身邊賞玩,卻也舍不得多碰,要碰也隔著許多層紗,仿佛再越過半分,它就會磕蹭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