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有劍來訪】

    方長將手中的白瓷酒碗放在一邊，伸手拿起百靈鳥扔在桌面上的信，打開。

    那百靈鳥果然靈性十足，桌上盤碗這么多，它倉促驚慌之中，仍然將信封扔在了桌面干凈地方，沒有沾染任何汁水。

    信是章山神托百靈鳥送來的，他在信上寫道，這段時間他和同僚們花費了許多功夫，已經將大會諸項事宜安排的一切妥當。只等預計的時刻到來后，人到齊了就可以開會。會上會商議許多大事，并表決個結果出來，對于即將商議的各種議程，與會的人們都很有信心。

    在信上，章山神再次誠摯的邀請方長旁聽。同時，他還代表他的同僚們，感謝方長伸手解決了最為關鍵的趕路問題。

    方長笑了笑，也沒有寫回信，他將信封和信紙放在一邊，又給自己倒了些仙棲崖特產的高粱酒，挾了幾片蘑菇，邊慢條斯理地咀嚼，邊看著遠處的藍天白云，還有山下的茫茫平原。

    ……………………

    秋去冬來，外面的大地已經銀裝素裹。

    除了松柏依然常青之外，植物們紛紛將生機暗藏進深處，并努力吸取著冬天土壤里的養分，積蓄力量，準備在春天一展芳華。動物們則仗著秋天長出來的新絨毛，在寒冬中苦捱著。

    鐘表的結構不算復雜，靜下心后，制作起來并不難。

    不過方長算了下，鐘表里面因為使用了大量的銅料，又較為耗費工時，所以成本挺高，普通人家平時大概率是買不起或者舍不得買的。倒是以后可能會成為家里的大件，百姓們在新婚時候購買一臺，用上許多年。

    由于每次開工時候的想法和思路不同，方長造的這幾臺鐘表，外觀之間區別很大。不過它們的大小倒是比較相近，放在地上都差不多都有齊腰高，寬厚雖然各異，但差距也在一尺以內。

    除了最后一臺鐘表之外，前面的都是使用了重力驅動，因為之前的發條材質不過關，直到最近才有了突破。

    其實在最一開始，方長還動過水力驅動的念頭，不過那樣的話，結構就會比較笨重，不適合在屋子里面搞，而且要改動地形來配合，不夠爽利。

    而且，最開始造出來的那臺，只有一根時針，指向表盤上面的十二個時辰，后面制造的，才變成了三根針。之所以表盤這樣劃分，是因為如此更貼合這年代人們的使用習慣，只是要在齒輪制造上面多花些功夫——技術畢竟還是要以人為本。

    不過方長在冊子里面，寫明了齒輪比的計算方式，具體到散布出去之后，人們喜歡用什么樣的，就讓鐘表匠來決定吧，說不定他們會為了節省工時和材料，讓鐘表六個時辰走一圈也說不定。

    方長不缺平板玻璃，也有可以切割玻璃的金剛石。每臺鐘表他都用玻璃蓋上了表盤，但他沒有在外殼上雕任何紋飾，所以這些鐘表，從正面看起來，有一種粗獷和精美結合的韻味。

    最初的時間，是他夜觀天象對時設定的，實驗了幾天下來，每臺鐘表走時快慢參差不齊。還好他從一開始就設計了調整擒縱器速率的小撥桿，隨時可以微調。

    將鐘表們的重錘掛上，又從旁邊取來個小搖柄，插入最后一臺鐘表中，嘎吱嘎吱上好發條。

    連綿的咔噠聲在無名殿正堂里面響著，機械重復著，宛如一首特殊的樂曲。

    在正堂站了一小會兒，方長走進內室，從床頭取來一柄琴，而后走到了仙棲崖邊迎客用的小亭子中。

    亭子里有石桌，石凳，不過亭子外面的花圃正被積雪覆蓋著，碧玉湖也大部分結了冰，只有浣花溪進入碧玉湖的地方，沖出來一條窄窄的水道，橫跨過湖面從外面瀑布流下去。

    方長將一個小泥爐放在亭子中，里面添上炭火，而后將裝滿了靈劍泉中水的水壺墩在上面，任由炭火對壺中水慢慢加熱。而后，他將琴的背帶挎在肩膀上，雙手按著鍵和鍵鈕，輕輕擠壓中間的風箱。

    悠揚的手風琴聲，響徹在仙棲崖上。

    方長閑暇無事時候，將凡間所有樂器都試制了遍，而后他又試著做了些比較獵奇的種類。譬如這臺手風琴，便是他最近的作品，里面的結構不算復雜，只是相當于大號的口琴加了風箱，就是合適的材料需要一樣樣去嘗試。

    一曲未了，便有兩道劍光從天邊往這里延伸過來。

    劍光近了之后，便能發現是兩個人正御劍朝仙棲崖這邊飛。兩人飛到近處后，看了看周圍地勢，然后兩柄仙劍輕輕轉個彎，往石環外的木質平臺上落下來——這里長得最像大門。

    走上仙棲崖的，是一男一女兩個青年。

    他們將劍光收起，循著琴聲，找到了在亭子里彈琴的人。

    兩人走到亭子旁邊，沒有出聲打擾，而是站在亭子外面站立著，靜靜地聆聽，時間長了還有些入神。

    當前這首曲子演奏完之后，方長沒有過多停頓，又演奏起了新的一首。

    直到音樂聲停止，方長放下琴，這時候兩人才動作起來，一起上前見禮道：“見過前輩，前輩所奏樂曲真好?！?/br>
    旁邊小泥爐上的水正好被燒開，邊噴出蒸汽，便發出鳴響。

    方長指了指亭子里另外兩個石凳：“都進來坐下吧，一起喝杯茶?！倍笏麑⑹诛L琴放在一邊，拎起泥爐上的水壺，往桌上已經刷洗干凈、放好茶葉的茶壺注水泡茶。

    原來，來這里的兩個年輕人，一名卓天星，一名翟天樂，正為方長當年在蜀地見到的少年和少女，他們是百鳥崖上劍仙申達門下。方長感覺，這兩人比起當年初見時候，要沉穩許多。

    兩人恭謹地坐下，而后翟天臨作為師兄，說道：“我們這趟，是去參加接下來的盛會，正好順路，便特意來云中山拜訪?！?/br>
    說完，他們還兩塊來自蜀地的上好松煙墨，還有一匹蜀錦，方長收下后放在一邊，問道：“路上是否順利？”

    “非常順利，太平年月連小偷小摸都少?！弊刻煨切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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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6章 【當年的消息】

    “而且一到這里，就聽到方前輩優美的琴聲，實屬有幸?！钡蕴煸滦χ訋熜值脑捳f，她知道方前輩早已經知道自己二人將要來訪，特意在這個明顯是用來迎客的小亭子里面鼓琴迎接，心中很是領情。

    接著她繼續稱贊道：“方前輩的琴技出神入化，讓人聽的沉醉其中，而且……”，說到這里，他扭頭看了下自己的使用卓天星，開口問：

    “師兄，你可識得此琴？”

    卓天星連連搖頭：“師妹，無論是對樂理的了解，還是和樂器相關的學識，你都遠在我之上。這么多年來，咱們倆也算是形影不離，你都不不認識的琴，我當然也不可能認識?！?/br>
    翟天月扭過頭來，繼續看了看方長的手風琴，說道：“這琴雖然外觀怪異新奇，但其聲音悠揚醇厚，屬實是一架好琴，還要請教方先生，這琴何名？”

    方長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

    “既然你師兄說，你在樂理上很有研究，那我便考叫你一下。若是答對了，這架手風琴便就贈送與你?！?/br>
    翟天月既是年輕人，又是劍修，果有幾分好勝心。

    而且她對這架新奇的樂器，確實有不少好奇，于是翟天月恭謹的拱手說道：“前輩請提問，我且盡力試答?！?/br>
    方長徐徐說道：“你們剛剛來時，在亭子外面已經聽了有了一會兒，可聽出我這兩曲演奏的是什么內容么？”

    聽了方長的問題，翟天月閉上眼睛，默默回味了下剛剛的感受。

    而后，她嘴角含笑，將眼睛睜開，神采奕奕地看著方長，胸有成竹的說道：“方前輩，我試著說一下哦。我們來的時候，第一曲已經過半，這曲子的后半首，讓我想到了和師兄御劍穿行于云中的感覺。后面那首曲子，則讓我感覺回到了蜀地，變成了小時候的樣子，正在竹林里玩耍。

    方長哈哈一笑，說道：“不錯，不錯，正是如此?！?/br>
    雖然以方長的年齡，放在凡間已近中年，但他依然是當年那副白面無須的年輕模樣，所以也沒有胡子讓他撫，雖然少了幾分高人風范，卻更顯平和。

    而后方長伸手招了招，很快，便有兩本書從無名殿的方向飛過來。

    這兩本兒書，一本兒樂譜，另一本是手風琴的制造方法，它們之前都已經被寫好，擺在他臥室里的書架上。

    方長伸手接過這兩本書，想了想，又朝無名店的方向揮了揮手。

    這次凌空飛來的，是個木頭箱子，箱子上面綁了根寬皮帶，似乎可以用來挎在背上。

    他對翟天月說道：“既然你答對了，那么這琴和琴譜都依言送給你。我再贈你一個琴箱，平?？梢詫⑹诛L琴放在箱子里，免得你御劍飛太高時，被云霧弄濕了琴?！?/br>
    翟天月喜滋滋的接過兩本冊子和手風琴，并朝方長道謝行禮。

    她將琴接過，輕輕按壓了幾下，學著方前輩的樣子按了幾下琴鍵，感受了下它的旋律。不過想到自己正在做客，翟天月沒有過多研究，而是試著將琴放進琴箱里，大小很合適。

    她又試著將琴箱挎在背上，也很合體，于是她再次道謝，而后重新在桌邊坐下。

    方長給二人面前的茶杯里斟滿了靈茶，接著問道：“你們去參加這次大會，是受到了邀請么？”

    “確實如此?！弊刻煨屈c頭道，“本次正在籌備中的大會，乃是這些年來，天下間最大的盛事。反正又不限制觀禮人數，得到消息的山神土地們，紛紛呼朋喚友。白鳥崖旁的李山神，也早早的通知了我們，不過崖上有些事務需要安排，所以我們這兩天才開始動身?！?/br>
    接下來三人又聊了聊卓天星和翟天月接下來的行程，卓天星還告訴了方長自己接下來準備去拜訪的人物，方長聽了下，里面竟然還有兩三個熟人，于是干脆召來紙筆，現寫了幾封信讓兩人捎著。

    當他們問到方長是否會過去參加的時候，得到了確定的回答，于是卓天星興高采烈地說道：

    “那我們先過去到那里，再等方前輩?！?/br>
    三人談天說地，很是暢快。

    這幾年里，卓天星師兄妹二人，也曾多次在蜀中游歷。他們在游歷的時候，遇到了不少有趣的見聞，而方長對這些故事很感興趣。

    同時卓天星和翟天月二人，還用修行上的疑問請教方長，也是甚有收獲。

    末了，方長問起了他們師父申達的事情。

    方長在自己的靈覺中，能夠感應到劍仙申達已經不在人世了?；蛟S，這也是面前的師兄妹倆，這么多年積攢了如許多修行問題，卻無處可以得到解答的最大原因。

    提到這個，師兄妹倆的神情一黯。

    卓天星嘆了口氣，說道：“師父他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戰歿了?！?/br>
    方長問道：“當時是怎么一回事？在我的印象中，你們的師父修為如此之高，一柄仙劍也練得十分凌厲，他應該少有對手才是，可是遇上了什么大敵？”

    翟天月在旁邊說：“上次大劫的時候，師父是蜀中抗擊叛亂妖族的主力，他沖鋒在前，戰功卓著，單挑并無對手，便是一對三也從不落下風。但是后來，有一群老幼被敵人大部隊圍攻，師父和同行的兩位修行人正好碰見，便上前解救?！?/br>
    “結果寡不敵眾，為了拖延時間，讓受到威脅的人們有時間逃開，他們三人奮力拖住了敵人大部隊，然后在兩位戰友相繼戰死后，他用了絕招，與在場的所有敵人同歸于盡，據稱十分壯烈?！?/br>
    “當時我們師兄妹，正在別處執行任務，也是后來才知道此事，得以去戰場憑吊。由于戰況過于激烈，師父最后用的絕招又太過威猛，現場已經收殮不到什么，只剩下被削去了一截的山峰。據稱，住在那座山周圍的百姓們，后來稱呼那座山峰為斷指峰?！?/br>
    說完后，卓天星和翟天月都神色帶悲，方長安慰了幾句，又夸贊了下當年結交的這位老友。直到今日，他才知道，當年在蜀中發生了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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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7章 【赴會】

    大劫無愧于這個“大”字，其席卷人間各處，而奮起抗爭的人類，也譜寫了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這些連綿的故事，有的平凡，有的光輝，有的被人記下，也有的被遺忘在時間里，但它們加在一起，便匯集成了歷史。

    “我們這派劍修，本就多修性少修命，壽元往往只有二三百年光景。師父他在世時候，就時常教導我們，我們劍修，行事也要像劍一樣。該做的就要去做，不必瞻前顧后，也不要太過在意結果，重要的是去做?！?/br>
    “師父他按照這個信念去行事，也保護住了那些人，得到了好的結果，想來也是無憾與欣慰的?！?/br>
    方長的安慰，讓卓天星和翟天月從對過去的緬懷中解脫出來。不過，方長卻被引起了更多思緒，他邊和兩人聊天，邊思索起了更多事情。

    最近這些年里，方長雖說在仙棲崖上沒有下山，但除了章山神之外，也偶爾會有相熟的人上來拜訪，還與當年結識的不少人有書信往來，可這些交流對他的觸動，竟然都沒有此次卓天星和翟天月二人帶來的消息大。

    修行之人待修為高深之后，長生是自然而然之事。雖然因為有熵增，永生并不存在，但這相對于普通人來說綿長的壽命，是一種極大的優勢，凡人只能艷羨而不可得?；蛘哒f，不入修行之門，無法長生。

    而修行人也會死，其實是一種公平，修行人去世后也要回歸天地，才顯天地自然循環完美無缺。雖然早已經堪破生死之門，但如今在這方面有了新體悟，還是讓方長的修為更進了一小步。

    不過，由于他的修為足夠高，這次修為進益，沒有在周圍引起任何異象，連對面正在聊天的卓天星翟天月也沒有發覺到任何跡象。

    ………………

    天氣愈發寒冷。

    方長簡單收拾好行李，鎖上門，便朝山下去。日子已經臨近歲末，距離約好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他準備去赴會。

    這等盛事，還是親身參與下更有趣。

    冬天是山下凡間的農閑時候，仙棲崖上也不例外，畢竟各種作物依然要遵循氣候規律。倒是藥田里有幾種靈草，屬于從溫暖地方移栽過來的，方長才對它們做了些保溫措施。

    盛會的舉辦地點，最后定在羅州，位于天下西南某處。據章山神所說，開會的地方，其實也隨著參與人數的波動，更換了好幾次，才最終敲定，不過這個的條件比較明晰，倒不像召開時間那么難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