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遲遲 第80節
第65章 周決是個脾氣硬的,雖然他一直在背后默默給周譚鋪著路,生怕她在外面受了外人的欺負,可表面卻一直冷著臉,嘴上更是冷硬不饒人。 于是,當兩人再次談及這個問題時,不知是哪句話沒說對付,聊著聊著竟又吵起來,最后不歡而散,周譚一氣之下把手機關機,開著車不知去了哪里。 遲溪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剛剛下完戲正在回酒店的路上,聽到消息后,她試圖聯系周譚,可意料之中的,聽筒里只傳來對方不在服務區,請稍后再撥的客服女聲。 她又給楊菁菁打電話,后者正好在休假,于是楊菁菁開著車把她們常去幾家私人會所或者高檔餐廳都找了遍,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遲溪也是靈犀一動,當下沒來及思索這樣做是否妥當,就直接把電話給何崇彥撥過去了。 時間已經很晚了,但對方還是很快接起,沒給她后悔掛斷的機會:“遲小姐?” 遲溪禮貌應道:“是我,何副總?!?/br> “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嗎?”何崇彥語氣疏離客套。 “是周譚的事?!边t溪開門見山,頓了頓后,又覺自己的失禮,但眼下,她也確實顧及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直言道:“今天周譚和她哥鬧了點不愉快,現在哪里都找不到人,冒昧打給你可能多少有些叨擾,但我還是想問一問,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她可能會去的?!?/br> 對方沉默半響,才回說:“我可能知道她在哪?!?/br> “真的?” 遲溪驚喜又詫異,一開始打給他,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卻沒想到真的歪打正著。 聽著何副總話音落下,遲溪幾乎可以確實,關于他們倆之間的感情糾葛,不見得就是周譚自己單方面陷得深。 “交給我吧,如果人能找到,我會給你發信息?!苯又?,便聽到一陣隱約是整理衣服的微弱聲響,而且,動作似乎還有些著急。 聞言,遲溪這才稍稍安心。 那天晚上,遲溪直等到半夜12點,才終于接到何崇彥的來電,他找到了周譚,比周決派去的人都要早。 遲溪問及地點,何崇彥只說是個小眾酒吧,至于其他的話,他藏得很好。 所以遲溪并不知道,那個酒吧是周譚與何崇彥鬧掰后,獨自買醉的秘密發泄地,而那時,他偷偷隱匿在角落里默默守著她,生怕她喝醉后受了欺負。 她去了多少次,他就守了多少天,可這些,除了他本人以外,連周譚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 三天后,周譚恢復如常去《畫程》劇組探班,可一臉心虛的模樣簡直不要太明顯,遲溪睨過去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周譚先發制人地怪罪起來。 “下次我再有什么事,你不許去找他,我們倆早就沒關系了,就算有那也是仇人,下不為例你知不知道?!?/br> 遲溪簡直要被她氣笑了,周大小姐這話題轉移地未免太生硬了些吧…… “真沒良心啊你,那天我們誰也找不到你人,結果人何副總一下就找到了,看來某人說的也不是真話呀,你們倆的關系好像也沒那么疏遠吧?” 風水輪流轉,之前都是周譚眼睛冒光地沖她打聽任醫生的八卦,現在終于輪到遲溪揚眉吐氣做主人了。 “你那天喝的爛醉,又往何副總家里借住了一晚,這孤男寡女,舊情難忘的,你們就沒發生點什么?” 周譚臉色瞬間不自然了,當下佯怒道:“還不都怪你,我一喝酒就斷片,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我是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第二天醒過來只看到了張紙條,連他人都沒見著,要死了,萬一我那天沖何崇彥耍酒瘋,臉真的是要被丟盡了?!?/br> 遲溪挑了挑眉:“就這樣?沒了?何副總是不是不行啊……” 周譚狠狠瞪過去一眼,遲溪趕緊識相地閉了嘴。 周譚沒說謊,但有些話,她卻沒有完全說,她是沒見到何崇彥本人,可醒來卻發現自己身上已經被人換過了睡衣,隱約的一些記憶,是她吐了自己一身…… 這是周譚最難以啟齒的地方,卻又怪不得何崇彥趁人之?!驗樯洗髮W那會兒,何崇彥有次喝醉,她就以“權宜之計”這類冠冕堂皇的說辭,自作主張地替他換過衣服,那一次,她自己都不信自己沒有占便宜的私心。 一些執念于想忘掉的回憶,再次充斥于腦海中,周譚心頭頓覺萬般復雜,當下,又看到遲溪沖著她,兩眼正冒著八卦的小火苗,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還是決定暫時保密得好。 “總之……你記得我跟他沒關系就行了?!敝茏T再次出聲強調,可任誰又看不出這所謂的欲蓋彌彰呢。 任醫生不在身邊,遲溪無聊太久可算找到點樂子,當下怎么會輕易罷休,于好話鋒一轉,她緊接又用神秘兮兮的口吻問道:“那何總家里,有沒有女人的痕跡???” “女人?” 遲溪點頭,擺出一副煞有其事經驗十足的模樣,說道:“比如說枕頭邊上有沒有長頭發絲啊,或者明面上有沒有和女人的合照,對了,最重要的是浴室里有沒有女性用品,洗漱用品是一套還是兩套?” 周譚嫌棄地看了她一眼,皺眉說道:“我又不是變態,在人家家里亂看什么?” “嘴硬吧你就?!边t溪哼了聲,似乎早就把人看穿了。 事實上,遲溪說的這些,周譚還真矛盾又別扭地做了幾樣…… 何崇彥有輕微潔癖,家里被傭人收拾得一塵不染,整潔異常,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其他一概未置,于是整個房子都顯得格外空空蕩蕩的。 而遲溪說的那些也全部沒有,她仔細打量過一圈,別說什么金屋藏嬌,共筑愛巢了,那房子一整個壓抑的黑白灰,冷冰冰的簡直都不像人住的,哪里有什么女人存在的氣息。 只是周譚為了賭口氣,爭份面子,是打死也不會承認已經過去這么多年,她還這樣耿耿于懷地在意著這些有的沒的。 ……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確實如任醫生所說,工作起來,時間就會過得格外得快。 相思熬人,遲溪左盼右盼,終于迎來《畫程》劇組殺青的這一天,但真的等到林導沉聲喊下最后那聲’卡’,遲溪卻并不如意料之中的,心頭全是喜悅情緒。 欣喜自然是有,不過更多的,則是恍然若失。 能夠在演藝生涯中與這樣一個美好的角色結緣,遲溪自覺幸運,這三個月的時間,她們互相理解、融入、成就,對遲溪來說,程畫早已不再只是毫無溫度的文字物設。 而現在,是到了不得不與程畫說再見的時候了,遲溪犯了大多數演員都會有的通病,因為投入感情過多,導致不能將現實與劇本分離徹底,一時間,竟是無法從角色里徹底走出。 后來,還是林伺導演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態度罕見得平易近人,這是他第一次在片場對遲溪明言鼓勵肯定的話。 “《畫程》這部作品對我意義重大,而你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謝謝你帶給我足夠的驚喜,將程畫詮釋得……這樣接近我的初衷所想?!?/br> 正是林伺的這幾句話徹底點醒了遲溪,她怎么會是程畫呢……她當然不是! 扮演結束,脫下戲服,她也該把程畫還給林導了,那是他自己創造的人物,也只有他知道其背后蘊含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遲溪略微沉吟,還是認真又誠意沖林伺鞠了一躬,她感謝道:“林導,謝謝你當初選擇了我,這部作品,對我來說同樣意義非凡?!?/br> 除了角色本身帶給遲溪的積極鼓勵,更有劇目本身的加持,如果不出意外,《畫程》絕對是要沖金獎的,它毋庸置疑,一定會成為遲溪演繹路上,披荊斬棘的一把利刃。 聞言,林伺抬眸看她,神色微微晃了下:“不是我選的,是她?!?/br> 遲溪沒聽明白,當下詫異,“誰?” 林伺頓了頓,目光飄然看向遠處,而后才輕言道:“是程畫?!?/br> 遲溪并未多想,只以為他是在說戲里的角色,于是笑著點了點頭,她和程畫,算是雙向選擇了。 之后,她在心里默默將感傷情緒自我消化完畢,然后由衷祝愿,祝愿她的程畫能永遠奔赴自由。 …… 劇組的殺青宴,遲溪沒有參加,她已經一刻都等不及了,回酒店收拾好行李后,小晚以為她會照往常一般拉譚姐她們出來喝酒,結果沒想到,只聽她眼睛亮閃著說道。 “小晚,抓緊訂票,我們明天去川城?!?/br> 她事先完全沒給任醫生透露出一點要去川城的消息,昨天的視頻通話里,她還睜眼說瞎話,直言自己還有一個星期才能殺青。 當時,她還有所試探,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哥哥,我殺青以后空閑時間就多了?!?/br> 言下之意就是要去找他。 聞言,任醫生眸底亮了亮,可之后閃光又很快消失。 他似有所顧慮,只輕聲對她說:“川城現在氣候不太好,又干又冷,我舍不得你受這份罪,我這邊工作的結束時間差不多就是你殺青后的一周了,你在乖乖濱市等我,等我回去就能天天陪你了?!?/br> 任醫生舍不得她長途跋涉,可遲溪卻根本不想再多等兩周了,眼下這份驚喜,他是不要也得要。 于是,遲溪旁敲側擊地從莫琛那里要到了任醫生在川城的工作地址,以及職工宿舍的位置,自從知道兩人已經把結婚證都扯了,莫琛對她是再沒什么成見了,態度也好了不少。 兩人直來直去,又都愛斗嘴,于是慢慢竟也成了朋友,聽說她單獨帶助理去川城,莫琛還擔心她的安全問題,反復叮囑她千萬小心。 遲溪自然不以為意,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坐個車又能怎么樣,而且她都打聽好了,雖然去川城沒有直達的飛機高鐵,但卻也有路面上的公共交通。 只要在路上偽裝好,保證在車里不被人認出來,別的都不算問題。 …… 晚上,遲溪滿心歡喜,只覺偷偷準備驚喜的感覺實在有趣,同時又異常期待任醫生看到她時的反應。 她正收拾著自己的時尚“戰衣”,還臉紅地裝上了幾件任醫生偏愛的性感小衣服,他愛看她穿嘛,碰巧店鋪又發布了新款,所以遲溪又訂了新的……款式。 剛關閉行李箱,就聽到門鈴被人摁響。 周譚突然造訪,遲溪以為她是照老規矩,要約自己去喝酒,于是她擺擺手說今天不能去,明天還要趕早車,結果周譚搖了搖頭,接著說明真正來意。 “閆莉……我最近聯系上她了?!?/br> 沒想到周譚會說這個,遲溪反應了下,接著面帶微笑的驚喜開口:“真的嗎?她現在過得怎么樣,閆莉學習那么好,又考上了重點大學,現在是不是已經成職場精英了?” 高中時,除了周譚,就屬閆莉和她關系最好,雖然畢業以后慢慢淡了聯系,可學生時代的情誼卻是最令人難以忘懷的,所以當下提起舊友,遲溪內心是十分欣悅的。 可周譚卻冷著臉色,“她第一志愿沒走了,最后滑檔了,她家里也不許她復讀,最終上了個二本,畢業后進了一個小公司當職員?!?/br> 遲溪微蹙眉:“可她當時……” 周譚冷笑一聲:“她從那個時候就開始防著我們了,你不知道吧,閆莉根本就沒報京大,那不過是敷衍給我們聽的,她真正想去的,其實一直都是華科?!?/br> 一個“防”字把遲溪聽得云里霧里,她不知道周譚怎么會突然生這么大的氣,還突然對閆莉生出這么大的敵意,而且閆莉和她們都是文科生,又怎么會報偏重理工的華科…… 緊接,就聽周譚又嗤聲補了句,“華大,就在華醫的對面?!?/br> 遲溪脫口而出,“我家哥哥就是華醫畢業的?!?/br> 她倒沒多想什么,或者關聯什么,只是聽周譚提到華醫,她隨口就說了,可沒想到,周譚眼神意味突然深了深。 “所以,這里面藏的貓膩你想明白了嗎?” 遲溪茫然地搖搖頭,而對方卻不給她反應間隙,一句一句猶如炸火花一般,在她耳邊接連不停地波震著。 “任醫生,從高中開始就暗戀你,這個你知道嗎?”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偏偏閆莉有次誤打誤撞知道了,可她不說,因為她一直喜歡任醫生。所以,她主動向袁杰提議,叫他假扮你男友,我們當時只以為她是幫忙出主意給你擋爛桃花,可卻不知道那時候……任醫生是終于鼓足勇氣,計劃在學期末向你表白的!閆莉當時沒有辦法,這才出了這個主意,害你們一下錯過這么多年……” “還有……上次高中校友的爆料貼,周決早就追蹤到她了,當時我只知道個大概,又因為旁的事分身乏術,不過前些天,周決把所有的證據都發給我了,我這才知道了所有……我去找閆莉對峙了,本來想替你打她一巴掌的,可她整容失敗,臉也扭曲著,我最終沒下得去手?!?/br> 周決其實很早就查到了,但他把這件事摁在手里很久,不能說是沒有私心的,等到《畫程》殺青,他才把所有證據供上,是想為遲溪出口氣,還是真的在試著放下? 對于他的心思,周譚向來是看不透的,如今他人在國外,避著不回,也就只有遲溪這個心大的什么都沒察覺。 半響后,見遲溪面無表情的一句話也不說,周譚心里隱隱不安,生怕她被閆莉傷到,畢竟在她眼里,那是多年的同學情意。 于是她趕緊伸手晃了晃遲溪的肩膀,當下又語重心長地勸道。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給你添堵的,只是想叫你心里有數,萬一她以后再起什么壞心思,你也不至于傻乎乎的還把她當作老同學,老朋友,以后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也沒必要再見面,至于老同學的情意,也走到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