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不想重生 第44節
那么能攔下儀貴妃的動作,就唯有一人。 喬嬌不難想到裴湛這樣做的后果,決計是反常至極的舉動,如此一來,她更加會被儀貴妃惦記上。 儀貴妃不是會輕易認栽的人,裴湛的每一次阻攔,都只會記在自己身上,這種被推出去成為眾矢之的的感覺何其熟悉。 只是這一回……她真的再無任何顧忌了。 如果儀貴妃那么在意她的好兒子,那么若她把裴湛毀了,那會如何? 接下來的幾日,喬嬌做足了準備,準備去接儀貴妃的后招,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儀貴妃反倒風平浪靜起來,而隨之掀起風浪的,則是裴湛。 夜晚,小英趴著桌子睡著了。 喬嬌躺在床上等了又等,還是沒等到屋內的燭火被熄滅。往常這個時日,小英早就一一熄滅所有的燭火離開了,可今日,屋內依舊燈火通明。 喬嬌從枕頭底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小刀和迷藥,藏進袖子里,然后才爬下床準備一探究竟。 首先引入眼簾的是站在正中央,一身金紋黑底勁裝的裴湛,然后則是趴倒在桌子上的小英。 裴湛似乎沒有一點兒隱藏身份的意思,反而靠近她,當發現喬嬌下意識要跑出門的時候,才伸手一把摁住了她。 “為什么要跑,是不高興見到吾,還是已經忘記了吾是誰?” 說到后面,裴湛的眼神暗了暗,大有她回答錯誤就要弄死她的狠勁。 喬嬌心里不耐煩他,可面上還是保持著九歲小孩的模樣,有些猶豫,更多的卻是害怕,奶生生的聲音提問:“哥哥你怎么在這里?” “男女七歲不同席,這樣不好……”喬嬌踮起腳尖,試圖把自己的發尾從裴湛手里抽出來。 裴湛被她鼓著嘴生氣的模樣瞪得心里軟了軟,不知想到了什么,張開手把人的小辮子給松開了。 但兩人都知道,只要裴湛想,再次拿捏住喬嬌也只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裴湛本來想說正事,可先看見了喬嬌穿著薄薄一層里衣就跑出來,眼底染上不悅:“去披件衣服?!?/br> 喬嬌愣了愣,像是沒反應過來話題怎么能轉移得如此之快,連同腳趾也不知所措起來,直接踩在光潔的地板上,可憐巴巴地蜷縮在一起。 裴湛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幕,腦中那根自從西陵寺回來后一直緊繃的弦終于松了松,如同終于找到歸屬一般安定下來。 不等喬嬌反應過來,就把人抱起放到了床上,扯過薄被給人披好。 “下人苛待你了?” “嗯?”喬嬌不明所以。 裴湛已經有了隱隱的怒意:“否則被子為何那么薄?!?/br> 他從前可是狐裘雪貂皮都是可以拿來給喬嬌當墊腳的毯子。 喬嬌一時失言,懷疑起裴湛是否腦子磕到了門:“因為現在還算是夏日?!?/br> 裴湛勉為其難地接受這個說法。 忽而,兩人之間沉默下來,似乎只要裴湛不開口,喬嬌是決計難得理會他的。 裴湛面上有些掛不住,難不成喬嬌就一點也不想問一下自己為什么半夜來訪嗎? 可喬嬌就是那么無情,仗著自己還是“沒有記憶”的九歲孩子,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我困了?!?/br> 裴湛像被人精準地踩中了痛腳,腦門青筋跳動,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他都不曾有那么自降身份的時候。 可喬嬌的冷漠他是見識過的,若再不開口,一定會□□脆地趕出去。 糾結片刻后,裴湛面色僵硬地主動提起:“吾七日后就要離開京城?!?/br> “啊?!眴虌砂l出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裴湛靜靜地等待下文,可喬嬌敷衍過后就沒有了任何表示,裴湛覺得心里的煩悶更甚,就連墨云她也肯和他說上幾句,為何單獨對自己避如蛇蝎? “你不問我為什么要離開嗎?” 喬嬌一點也不想知道,但如果可以選擇讓裴湛走而非自己,她說不定會很樂意添上一把火。 “為什么?” 裴湛假裝聽不出其中有多敷衍,極快地說道:“因為要去北部賑災,哪里發生了蝗災,死傷無數,得有皇子去安定民心?!?/br> 北部? 喬嬌隱約覺得這個地方在哪里聽過,但回憶無果后也不再糾結。 她生于京城,長于京城,若真的聽過,大概也是在奇聞異事中吧。 裴湛盯著喬嬌一會兒,突然不自在地移開了眼,連耳垂都染上一抹紅,把喬嬌看得稀奇。 “吾這一去便需要三年五載,可下月便是吾生辰,阿嬌可否提前備上生辰禮給我?!?/br> 喬嬌懷疑自己聽錯了,裴湛如今雖然不是當初權勢滔天的王爺,可好歹是一個皇子,怎么可能缺那一份生辰禮,甚至還專門夜半私闖民宅來討要? 可約摸是最難為情的那句話已經說出口了,裴湛干脆自暴自棄:“只要是阿嬌送的,什么都可?!?/br> 喬嬌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要現在就要討到。 可自己如今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層里衣,還有什么可以給他的?難不成要把自己手邊的竹枕給他么? 隨著喬嬌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靜流淌在兩人之間,裴湛發熱的腦袋逐漸被死寂凍成了冰,眼神也逐漸陰沉下來,甚至染上了幾分陰鷙。 是因為今早遇見了盛余容,所以才連隨手一個小物件也不肯給自己嗎? 裴湛從來不是有多大氣度的人,尤其是他認定了已經打上他的名字的人,就在腦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搖搖欲墜之時,一個帶著體溫的小物件被遞到了手掌心里。 ——是一把精致的,鑲嵌著彩色寶石的小匕首。 一直貼身藏在喬嬌的袖子里頭。 喬嬌悄悄抬起眼看他,裴湛腦中地弦應聲而斷。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時間大法 第47章 “小姐,這是這一個月各個鋪子送來的賬?!?/br> 云娘把東西分類整理得井井有條,讓喬嬌不需要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面費心。 在七年的時間里,喬嬌成功策反了云娘,在她的有意扶持之下,云娘已經成長到能夠全盤代替忠伯的地步。 而其中莫大的功臣…… 喬嬌低著頭,狀似無意地提到:“今日是小蘿七歲生辰,你早點回去為她慶生?!?/br> 提到自己的二丫頭,云娘露出一個笑,她與大郎原先只有一個女兒,忠伯心里本就有所芥蒂,而這種情緒在丈夫死后變成變本加厲。 當懷著二丫頭的時候,忠伯對她格外上心,什么都是給最好的,但嘴上卻是不停念叨著自家“孫兒”,在那時她就深深恐懼起來……要是,肚子里還是個丫頭該怎么辦? 女子在家從父,出家從夫,而丈夫沒了,又無兒子,忠伯便成了最大的那一個,她只能夠把不安深深地藏在心里頭,不敢表現出來。 那日被忠伯壓著簽了賣身契,可以說是再添了一把火,而二丫頭的出生……才是壓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聽聞產婆恭喜得女的那一刻,忠伯渾身的氣力好像都在瞬間被抽空了,脊背更加彎曲了,甚至連看見喬嬌的時候,都不帶上任何情緒。 就像在那一刻,就此死去。 喬嬌知道,從此時開始,忠伯已經再無威脅了。 但她不介意多把一個人拉到自己的陣營。 就算忠伯之后重新振作起來,接受這個事實也再無挽回的余地。 畢竟他也沒有名頭來恨自己。 她可是大方地把掌管喬府的權利交給了云娘,繼續給予他們家族信任的表現。 就像當初他對自己所做的一樣,她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無可指摘。 “對了,”云娘從最底下抽出一封信件,“這是五殿下寄來的?!?/br> 喬嬌看著抵在自己手邊的信封,輕輕蹙眉不耐地停下手中的筆。 云娘也不知道為何喬嬌對五殿下如此抵觸,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苦口婆心地勸說:“小姐,你好歹拆開看看,雖然這話會讓你不高興,但奴婢還是要說,喬家這些年的安穩日子可多虧了五殿下?!?/br> 世間對女子的束縛從未寬松過,若沒有裴湛堅定的態度,她一路走來絕對會比現在困難得多。 喬嬌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那又如何。 喬嬌垂下眼,低聲喃喃道:“都是假的?!?/br> 黃粱一夢,不過如此。 “嗯?”云娘隱約聽到了喬嬌說了一句什么,可回頭看去發現喬嬌一如既往地低著頭,姿勢未變,心下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接著房門被關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 喬嬌的動作停下來,支著下巴望著手邊的信件出了神,她明明從未回過裴湛的來信,為什么他還能十年如一日地寄信來?莫非他一個皇子沒有自尊嗎? 這次,喬嬌也不打算打開,她把信件丟到了一堆的廢紙中,打算待會兒一塊點火燒了。 雖然喬嬌從未拆開過,但裴湛還是霸道地傳遞出了一個消息,起碼這七年,他還沒死,甚至過得很滋潤。 喬嬌曾經在信中燒出一支金飾。 理好賬,按照計劃喬嬌會選幾個鋪子去走一趟。 只是在第一間鋪子時,喬嬌就見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 成衣鋪子里頭,一干大家閨秀們不耐煩地跺著腳,就像店里頭有蟲子咬人一般,一邊對鋪子里頭的東西指手畫腳,“這都是什么低劣的綢緞,連爹爹大壽時別人送上的賀禮都不如,也就比本小姐家下人穿得好上一點?!?/br> “meimei你可別這樣說?!庇腥藙褡?,可語氣中的幸災樂禍卻是不加掩飾。 “那不就成了,余meimei可以買些回去給下人做衣裳?!?/br> 這話一出,仿佛戳中這些小姐某些笑點,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而被包圍在其中,眾星拱月的是喬嬌的熟人——沈思雪。 喬嬌的瞳孔縮了縮,隔世之感涌上心頭,恍惚了一瞬。 身著一襲綠衣,氣質超脫翩然,被簇擁著的女子仿佛察覺到了什么,轉過頭來,對上喬嬌的視線。 她站著的地方比喬嬌高了一個臺階,居高臨下地盯著她,仿佛在看一個不值得自己注意的螻蟻,很快便回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