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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绷枵训?。 季白想說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凌昭的聲音隔著車簾輕輕地傳出來。 “我不能去見她?!?/br> 季白沒辦法, 轉頭對信芳搖了搖頭。信芳嘆氣。 雖然裴師伯信誓旦旦地說他那個藥十分安全,但公子每晚要喝藥才能入睡這件事,著實讓他們害怕。有種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感覺。 兩個人是凌昭的最親信,自然要在一起嘀咕嘀咕怎么辦。想了想, 覺得解鈴還須系鈴人, 要不然……讓公子去見見那個人? 凌昭卻不肯。 季白不懂。為著她覺都睡不著, 見一面不好嗎?難道不想見嗎? 昏暗車廂里, 凌昭垂下眼。 上一次, 他說“不能去見她”, 是為著怕她一時軟弱, 他又不能拒絕,將來生了怨恨。 這一次,他說“不能去見她”,實是因為不敢去見她。 喝藥入眠挺好,不會有夢。 有時候白日里打個盹, 那些狂悖顛亂的夢也會襲來,夢里都會感到疼痛。 還夢見過她的淚眼,哭泣著說害怕。 為什么那時候不伸出手去呢?為什么要把她推遠。 她何曾這樣展示過她軟弱的一面。 柔軟和軟弱是兩回事。 迫于身份境況所限, 行事婉轉, 適當逢迎隱忍,是柔軟, 不是軟弱。 在那晚之前,她只是柔軟,未曾軟弱過。 她若軟弱,早從了十二郎。 她若軟弱,早該到水榭去求助。 她若軟弱,就不會揣著一把剪刀,想自己去撞一段盲婚啞嫁的姻緣。 只有那一晚,她在他面前露出了她的脆弱嬌軟,哭泣著說害怕。 他沒有伸出手去。 偶爾白日里在書桌上撐著頭迷蒙一下,那雙淚眼就入了夢來,凌昭便悚然驚醒,心臟劇烈收縮,喘不上氣來。 不敢去見,怕見著了就再控制不住自己,當場便要帶她離開這一切。 但那不行,必須等。 凌昭知道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真的天衣無縫永不泄露。所有暗中行事都最終會被人知道。 他不能因她在孝期留下任何污點。因世上人多不會覺得是他的錯,只會覺得是她的錯。到事發時,長輩們的怒意必要落在她身上。 他們對他的期望太高了,高到必要摧毀她以保持他的無瑕。 只能等。 只能一日一日地受著煎熬。 而他,活該生受。 張安下午又搭了凌延的車,路上有點神思不屬地。 凌延問他怎么了,他含糊道:“中午見了你家翰林,被考教了?!?/br> 凌延頓時感同身受地難受了起來。 他還不知道其實凌昭考教張安無論內容還是態度,實在手下留情了,比對他要松得多。 “唉,我從見到這位九兄,就十分懼他?!彼?,“你算好的,你才能見他幾回。我明天又要被考。今晚還要用功?!?/br> 張安同情:“這么慘?” “所以明天下午咱們得去松快松快?!绷柩诱f。 張安頓時精神一振。 待回到家里,林嘉這里湯湯水水點心水果衣裳鞋襪洗澡水都準備好了。 頓時不知道比族學學舍里舒服多少倍。 母親看著也舒心,顯然他不在家的時候也被服侍得很好。 又家里處處干凈整齊,邊邊角角若損壞了的地方以前他們母子都是湊合著拖著放著,如今都被林嘉該修修、該補補。院子里更是移栽了鮮花綠植過來,生機勃勃。 這個家,自娶了林嘉之后,有種上升前進的感覺。 更不要說林嘉哪怕只穿著家常的衫裙,依舊掩不住清艷模樣,玲瓏身姿。 除了沒有一個知府岳父,其實哪哪都好。 張安嘆口氣,握住林嘉的手:“你辛苦了?!?/br> 他掏出兩個銀鐲子來分別給了張氏和林嘉:“給你們買的?!?/br> 張氏嗔道:“亂花錢?!绷旨螀s生疑:“你哪來的錢?” 因現在錢箱是林嘉管著,張安要拿錢自然要從林嘉這里拿。他手里該有多少錢林嘉不僅知道,也能算得清楚,不像張氏糊里糊涂,沒錢了就給。 張安當然不能說是賭博贏來的,撒謊道:“替人抄書來著?!?/br> 林嘉道:“若沒錢,與我說,你心思還是放在學業上為好?!?/br> 現在林嘉一說話,張安心里就發憷,忙道:“用的是做完功課的閑余時間抄的。正好用著別人的紙筆,練自己的字。哦對了,我今日里見著凌家翰林了,他考教了我,說我進步了?!?/br> 轉移了話題。 “咦?”林嘉道,“他又去族學了?” 張安道:“不是,他是去族長家里,順帶叫我過去考教了一下?!?/br> 凌昭不會在學業的事上隨便說話糊弄人,他若是說進步了,那就是真進步了。 林嘉終于露出些笑容,推他:“你快去洗澡換衣裳,給你燉了雞?!?/br> 張安松口氣,忙去了。 林嘉笑著搖頭。 張氏道:“你別總說他,他還小?!?/br> 林嘉無語。 丈夫的確年輕,還沒有磨煉出什么擔當。但只要他肯好好念書,林嘉就心滿意足了。 從前凌昭沒有給她安排婚事的時候,她希望的“讀書人”其實要求很低,只是“讀過書”的人。也不非得是童生,更不敢想秀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