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樣，有凌府的供養，隔壁院子的日子過得是比這邊好的。

    “當初，六夫人說也給我們月銀，老太太都同意了，娘就不該推掉的?！毙で缒镟洁煺f。

    覺得她娘委實假清高了。

    肖氏用力地揉面，冷聲道：“咱們孤兒寡母，借著凌府求個存身之地，只是為著不受人欺?？刹皇莵碛懗杂懞葋砹?。別丟你爹的臉?！?/br>
    肖晴娘垂下頭去。

    肖氏手里其實還薄有資財的，都是從如狼似虎的族人口中保全下來的。

    當初為著丈夫治病家財就散去了一半，丈夫死了，兇狠的族人為吃絕戶差點弄死了虎官兒。田地房產保不住，她帶著女兒、兒子和一些細軟奔逃投奔了凌府，因一點故舊關系受凌府庇護。

    手里雖還有錢，但得考慮女兒出嫁、兒子還沒長大和未來讀書的花銷。肖氏一直過得很節儉。

    但即便如此，也只肯接受凌府一份接濟的米糧，多一點不肯再要了。連凌府要給的小丫頭也不要，一應生活都自己動手。

    老夫人贊過她的風骨。四時年節或者好日子，府里都會打發人送節禮過來。

    兒子虎官從懂事起就過這樣的生活，倒習慣了。

    女兒晴娘卻還記得從前的好日子，總是擺脫不出來。

    肖氏看了一眼肖晴娘，訓斥道：“隔壁過得再好，也不過是個妾。我們豈能與她一般?！?/br>
    她發怒，肖晴娘便不敢再嘟囔，悶著聲給她打下手。

    只干了一會兒，忽然道：“剛才來給隔壁送螃蟹的，是個小廝?！?/br>
    她也是才想到，故而說出來。

    肖氏皺眉：“怎么會是小廝？”

    杜姨娘若是自己掏錢買食材，都是委托廚房的人或者門子上的人。

    不管哪個，在內宅里，她一個做姨娘的能接觸到的不是丫鬟就是婆子，全是婦道人家。

    內院里也有小廝，都是年歲小還不必避嫌的孩子，多是公子、老爺們的書童、跟班，在內院里跑腿、傳話的。

    “真的是小廝，比虎官還小點?！毙で缒锏?，“我當時便覺得有些奇怪?！?/br>
    肖氏撇撇嘴：“是三房十二郎身邊那個吧？”

    雖然杜姨娘百般捂著，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十二郎又不止糾纏sao擾過林嘉一回兩回，肖氏就住在隔壁，多少是知道了一些。

    “不是，三房十二郎那個僮兒我認識?！毙で缒锟隙ǖ卣f，“這個不是十二郎的那個?！?/br>
    一時母女倆都沒說話。

    屋子里安靜了片刻，肖氏哼了一聲，冷聲道：“你以后少往隔壁去?！?/br>
    “不要被她們帶壞了名聲?！?/br>
    “我們家可是正經人家?！?/br>
    肖晴娘不敢再說話，可心里總還是想著林嘉那邊。

    娘說那個杜姨娘省著錢呢，沒怎么在林嘉身上花錢，可就這樣，林嘉吃用都還是比她好。

    她辛苦做的女紅拿去賺錢，都花在弟弟身上了。

    是是是，家里翻身都要靠虎官兒，以后她嫁了要全靠虎官兒給她撐腰——耳朵都聽出繭來了。

    可就憑現在這樣子，她能嫁個什么人家？嫁個寒酸秀才，每日里灰頭土臉地上灶刷鍋嗎？

    小時候父親還在時呼奴使婢的美好日子好像上輩子的事了。肖晴娘心里涌上了無限的委屈難過，低下頭去不讓母親發現自己眼中的淚意。

    ☆、第41章 第 41 章

    第41章

    凌府的這個中秋沒有了往昔的熱鬧,過得略顯冷清。凌昭陪伴母親在四房用了晚飯。母子二人雖沒飲酒，卻用一壇菊花酒祭了凌四爺。

    “他最喜歡秋日里的肥蟹，總是吃不夠?！彼姆蛉诵跣醯刂v,“每年必會吃得鬧肚子,怎么說都不聽?！?/br>
    凌昭點頭：“我看父親的筆記里也有許多記錄,飲食上十分不節制。這不行,以后母親的飲食交給兒子來調理吧。必叫母親健健康康,延年益壽?！?/br>
    四夫人那點憂傷難過，都叫凌昭活活地給噎回去了。好險沒給她噎出個大白眼。

    “你少管！”她惱火地道，“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爹都不管我，要你管！”

    凌昭道：“兒子怎敢管母親，只是幫母親調理而已?！?/br>
    這回四夫人真的翻白眼了。

    她房中的mama捂嘴偷笑。

    凌昭泰然自若地用蟹八件打開一只肥美的母蟹,蟹黃蟹rou弄得干干凈凈的一碟，放到四夫人面前。而他自己還是只吃素齋。

    四夫人快氣死了。但她做不出大口吃rou的不雅行徑,只能用力地咀嚼。

    饞死他！

    晚上就寢時分，mama笑道：“咱們壽官兒啊，心里裝著你呢?！?/br>
    壽官兒便是凌昭的乳名。

    四夫人氣哼哼：“別提這個逆子?！?/br>
    mama道：“他剛回來時，好幾年不見,一身官威,我瞅著也是發怵。哪知道一日日看著，其實還是小時候的壽官兒嘛?！?/br>
    四夫人恨恨道：“沒錯，骨子里還是小時候那個臭樣。打小就是這副德行,像個老夫子似的不招人喜歡?！?/br>
    “而且死心眼子！”她從婢女手里搶過梳子,自己梳起長發來,“真當他爹稀罕他吃素??？他爹這會兒,搞不好在下面正燒酒吃rou笑話他呢！

    mama老神在在地——因為以凌四爺的性子，還真有可能。

    想笑吧,總覺得又不該笑——這還差一個月才出熱孝呢。臉上緊緊繃著，腮rou不免有點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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