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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著銅鏡一看,原來是容宛給他編了一個俏皮的小辮子——    鏡中的自己蹙眉,那小辮子可愛得很,顯得他有些嬌。    他笑了一聲,把那發帶顫在她手上,指尖稍稍勾了勾。    容宛不明所以,任由他在自己手腕上打了個結。他的指尖冰涼,慢條斯理打結的時候,不免會觸得她一顫。    下一秒,自己頭上的發帶也被解下來,蒙住了她的眼。    窗幔被拉下。眼前一片漆黑,外頭卻是陽光燦爛。    下一秒,他的唇貼上了她的。    —    此時,東宮。    出了太陽,積雪壓彎了梅樹枝,陽光灑在積雪上,閃爍跳躍著。    屋子里燃了炭火,噼啪作響。    太子坐在檀木椅上,披著柔軟的大衣,毛領之上是一張俊逸的臉。    他凝聲問:“宮里那邊怎么樣?”    “齊公公對陛下忠心得很,若是貿然去問,恐怕會得不償失,”山水屏風后走來一個黑衣人,恭恭敬敬道,“在宮宴上可以找尤國死士來刺殺,若是刺殺成功,就是殿下您登基了。若是查起,也就是尤國的事情。北疆那邊剛剛平定,大敗尤國。若是這個時候刺殺,也不會有人懷疑您?!?/br>    太子不可遏止地勾了勾唇角。    “好啊,”他瞇了瞇眼,“死士找到了嗎?”    “找到了,”黑衣人說,“就藏在宴會里的歌姬之中。明日便是除夕,陛下大宴群臣,那時候陛下一駕崩,您就能順理成章地登基。殿下,為何急著登基?”    他凝聲說:“父皇現在偏信宦官,哪天這個太監篡位了也未曾可知。不如早些登基,將他的勢力連根拔起?!?/br>    炭火噼啪聲響得更厲害,殿內只有他們兩個人。    太子背著手看著外面的陽光,又道:“旗手,金吾、羽林衛的指揮使已經都被我所買通,到時候出了事故,也有他們來護駕?!?/br>    黑衣人頷首:“殿下英明?!?/br>    “本宮就等著明日的除夕宴,”他笑著說,“父皇糊涂了一世,是時候下臺了?!?/br>    —    容宛今日穿了一身青碧色的衣裳,天氣不冷,她也沒穿多厚。如今在外她的身份只是一個丫鬟,也不好穿得太華麗,衣料上沒有花紋。    穿得不華麗,卻更顯她容貌清麗出眾。    裴渡穿了一身蟒袍,她裙擺上落了灰,正想用手去拂,裴渡卻單膝跪地,在眾目睽睽之下,替她拂去灰塵。    他很仔細地拂去,又替她整理了裙擺。容宛任由他撣著,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心上微動。    眾人大眼瞪小眼,果然夫人就是夫人,就算在外稱做丫鬟了也是夫人。    原本兩個人似乎是沒在一起的狀態,夫人見了掌印也總是客客氣氣的,如今居然變得如此親密,眾太監都不禁露出一個笑容。    小太監們守在門口,目送著他們上了馬車,笑瞇瞇地揮手,差點就沒把“掌印和夫人百年好合”一句話說出來了。    裴渡看著這群生龍活虎的小太監,笑了一聲道:“倒是有趣?!?/br>    容宛有意無意地提起:“掌印,可還記得那玉勢?”    裴渡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誰送的,這么識趣?!?/br>    “我還留著呢?!彼俸僖恍?。    裴渡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彈了彈她的腦門兒。    “急什么,”他慢條斯理地說,“先把眼前的事兒辦好。太子蠢蠢欲動,今夜恐怕他就要下手?!?/br>    容宛吃痛,也報復似地彈了彈他的腦門兒:“掌印,事情辦得怎么樣?”    裴渡撥弄了扳指,道:“十二衛駐守京城,除此之外,還有錦衣衛。錦衣衛是本督的人,十二衛中有不少人做了虧心事。本督素日里查了許多,這幾日又快馬加鞭地在查,已經派人去抓人了?!?/br>    東廠抓人,先斬后奏。    “他們若是敢幫太子,”裴渡冷笑道,“本督就讓他們死?!?/br>    容宛掀簾看著外頭,人煙熙攘。眾人看見裴渡的車馬,亦是見了鬼一樣四處躲避。    她斂了眸,說:“京城有不少流言,都是罵你的。他們不敢去罵陛下,都去罵你?!?/br>    她聽著都皺眉,何況是裴渡呢。    “無所謂,”他輕笑道,“罵來罵去不就是那幾個詞兒,本督會在意嗎?”    jian宦,閹人,死太監。    耳朵都起繭了。    “我怕的是,”容宛顫聲道,“你獨攬大權后,會不得民心,終究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br>    裴渡沉默了一瞬,說:“嬌嬌,那我做個好太監吧?!?/br>    容宛以為自己聽岔了,睜大了眼。    裴渡似乎也沒什么對不起天下百姓的。抓貪污、賑天災、查懸案,他沒有濫用權利,只不過是權傾朝野。    他喜歡權,更喜歡往上爬的滋味,更喜歡復仇的痛快。只有往上爬,才不會被人所碾壓。正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不去除掉別人,別人就會除掉你。    容宛捏了捏他的臉。    她笑道:“你在我心里,從來都不是個惡人?!?/br>    沒有絕對的善,也沒有絕對的惡。    他若是想去光明的地方,她就拉他一起去。    裴渡怔怔地看著她,臉被捏疼了沒有察覺到。    從來都不是一個惡人。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