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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里流言紛紛,說沈家要娶的是溫家女,如今真正的溫家女換了人,這婚事肯定要另當別論;還說溫家嫡女剛歸府,溫家便大擺宴席,廣邀朝廷顯貴,宣告嫡女身份,顯然是不顧假女兒的臉面,沈家家世顯赫,沈三少爺又是是適齡郎君中一等一的,這婚事花落誰家,還未可知…… 珍珠和白玉想的一樣,只當溫池雨是聽了傳言,一時想不通,心疼地輕撫姑娘瘦弱惹人憐的脊背。 溫池雨的緊張神奇地被珍珠一下下溫柔的撫觸驅散,拉著珍珠的袖邊說:“不是,不是氣話。我細想過,沈家家世顯赫,如今我的身份與之不般配,嫁進去,于沈家與我,都是折磨?!?/br> “還說不是氣話,婚姻大事豈是一句話能翻轉的,姑娘快別胡思亂想了?!?/br> 白玉在一旁連連點頭,說:“婚期都定了,喜帖發出去大半,沈家不好輕易后悔,姑娘也一樣??!” 禮法教條的束縛下,想退婚不是易事,溫池雨翻閱了一日古書,也未找見能退婚的正當理由,挺直的脊背一點點垮下去,手指摳著珍珠袖上的盤扣,嘟囔道:“我不情愿嫁,沈家也不樂意娶,只是迫于外界的眼光,誰都不敢開口罷了,只要我敢開口,這婚事定成不了的?!?/br> 珍珠聞言,心下一沉,姑娘這般盤算,肯定不只是想不通的氣話,嚴肅道:“那姑娘的名節呢?往后在溫府要如何自處?” 句句說在痛處,把溫池雨一直逃避不敢想的挑明,讓她無處可躲。 白玉看姑娘像暴雨侵襲過的小花,花葉凋零,不忍道:“好了珍珠,姑娘一時想左了,歇兩天就好了,別這么咄咄逼人?!?/br> 退婚于理不合,目前看來沈家確實是她最好的歸宿,處處為她著想的珍珠白玉如何會放任她悔婚。 “我做了一個夢?!睖爻赜瓿了计?,下定決心要把實情說出來。只是重生太過驚世駭俗,她只能改說成夢境,“夢里嫁去沈家,沈家處處打壓,溫府不聞不問,我們三人,白玉所嫁非人備受苦楚,珍珠與我受盡磋磨,最后我被人推入池水中,含恨而終?!?/br> “呸呸呸!夢都是反的!姑娘千萬不能當真!” 年節將至,白玉聽不得這些不吉利的話,怪不得這些日子里姑娘夜里睡不安穩,夢中境況如此慘烈,如何能安睡。珍珠則想著要去要去煎幾貼安神的藥,給姑娘壓壓驚。 溫池雨看她二人顯然是只聽進去噩夢,沒把夢中內容放在心上,有些泄氣。 說不通便罷,以后會慢慢知道她不是一時之氣。 重新振作精神,秀氣的眉頭緊鎖,水眸堅定著看著珍珠白玉:“無論如何,不嫁沈家不是一時之氣。今日叫你們來,是想問你們,若我日后離開溫家,也未嫁入勛貴之家,可否愿意跟我?!?/br> “姑娘到哪兒我自然跟著!”白玉搶著答。 珍珠也點點頭,姑娘在溫府不似從前,若不貪戀權貴,離開溫家也不錯。只是且不論姑娘對溫家的感情如何割舍,就這世道對女子要求甚多,未婚女子無法立戶,也是個大問題。姑娘親生父母皆離世,聽那位新歸家的小姐說,連唯一的哥哥都無影無蹤。 離了溫府,又不想嫁入沈家,無法立戶,又如何生存呢?難道要去南邊縣城,投奔素不相識的叔伯長輩嗎?新小姐口口聲聲說叔叔伯伯欺負她孤女可憐,占她田地財產,不給她活路,她不得已才回來認親,姑娘若去那邊,更是羊入虎口。 “好!”溫池雨粲然一笑,“這些日子我琢磨一直在看律法,女子無法立戶,我若想自在活著,必須先覓得一位如意郎君?!?/br> “那沈家……” “不可再提,我心意已決,定不嫁顯貴人家,寒門子弟、商賈人家,只要兩心相通,皆是上上姻緣?!?/br> 窗外風雪驟起,雪粒子打在窗框上“沙沙”作響,正巧有小丫鬟來敲門,說是前面來傳膳了。 溫府的規矩,晚間飯食要聚在一起吃,今日喊得有些晚,估計是溫國公下職路上被風雪耽擱了。 收拾好心情,白玉問:“雪粒子這般大,姑娘要撐把傘嗎?” “不了,披上早晨那件斗篷便好,外頭風大,撐傘難行?!?/br> 往常晚膳都安排在正堂旁的偏廳,可能是體諒老夫人風雪難行,今日安置在安和院。 攏溪閣與安和院有些距離,中間隔著個小花園。溫池雨帶上斗篷,珍珠和白玉一左一右護著她往前走。 雪大風急,府中下人來不及清掃,花園的小徑被雪蓋住,為防止沾濕繡鞋,白玉提議沿著回廊,從正堂繞一圈到安和院。 溫池雨思索片刻,并無不妥,從花園返回到回廊上。 不在雪地里行走,珍珠和白玉退到溫池雨身后。 回廊不受暴雪侵襲,好走不少,只是一來一回耽擱不少時間,回廊這條路又比花園小徑繞上一大圈,天色不早了,溫池雨不自覺腳步加快。 一時不察,竟在轉角撞進一個有著淡淡青蓮香氣的寬闊的胸膛中。 第4章 “唔?!?/br> 未待溫池雨站住腳跟,帶著幽雅青蓮氣息的男子便后退一步,幸而珍珠白玉及時上前扶住她,穩住狼狽的腳步。 斗篷寬大,經這一撞,兜帽歪斜,遮住溫池雨半張小臉,也擋住她的視線。 一番整理后,溫池雨微微福身,想表歉意,卻只看見男人的離去的背影,及其小廝倉促追趕的腳步,獨留幽冷一抹清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