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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過了一會兒卻又找補道:“我是郎君的皇后呀,她們不敢反駁我!” 但除了宇文意知,她還真不敢和其余的命婦炫耀這種事情。 圣上忍笑,單憑她是皇后,大抵也不會有人明知她炫耀帝后恩愛卻要對著還口,“嘴這樣甜,朕抱你回去?!?/br> 她卻輕哼,左右也不大痛,勉強站起來:“女郎嬌弱,顯得陛下厲害?” 宮人們進來收拾,床榻是皇帝親近內侍動手,然而榻上除卻稍亂……何有為瞥了一眼,躬身請示道:“圣人,娘娘這一回可要記檔?” 皇后沒有元紅,但既然圣上與皇后都是笑吟吟的,那就也不要緊,有可能是落在了浴池,何有為想,第一回 還是先記著比較合宜,外面也沒人有資格查看起居注,將來萬一有孕,可以對得上日期。 楊徽音聽聞內侍監詢問,早就紅了頰,圣上卻若無其事,擺手示意不必,輕描淡寫道:“等太后的方子做出來,再記檔不遲?!?/br> 何有為會意,笑著應是,但是心下卻在擔憂,虛鳳假凰都這樣久,成了婚,天子是否也會沉溺于溫柔鄉中,有“從此君王不早朝”的煩憂。 圣上淡淡瞥他一眼:“少想些有的沒的?!?/br> 何有為尷尬,應了一聲是。 皖月進來攙扶娘子回去,心疼也是無奈,但親眼見到娘子色若桃花,婀娜娉婷,確是一副風流不勝的模樣,少女乍逢春,歡喜總是寫在臉上的,她倒不好說些什么。 “瑟瑟,你這些時日總做噩夢,”圣上忽然叫住了她們主仆,溫聲道:“再過些時日,咱們也去城外寺廟上一回香,讓那里的主持給你瞧一瞧如何?” 皇帝會信鬼神,大概是歷代君主留下來的傳統,楊徽音不疑有它,懶懶應了一聲:“其實我覺得也不是很要緊,圣人愿意,咱們可以出去玩半日?!?/br> 她不覺得這是病,甚至沒有請太醫——夢境千奇百怪,人會隔些時日做一回一模一樣的,又或者接連不斷做下去,也不算稀奇。 但是熱戀中的男女,哪有不找借口出去縱情游玩的? 皖月身為她最親近的女婢,最近卻被隔絕在這件事外面,聽得云里霧里,很是有些疑惑,等伺候娘子回到側殿的榻上歇息,她在一旁打扇,疑問道:“娘子,您做的噩夢很嚴重么?” 說不心酸也不可能,自從娘子親偎天子,很多女兒家的小秘密,她們這些女婢就無法知道了,娘子只告訴圣上。 “你說那個呀,夢見的是我和圣人一些瑣碎事,不要緊的,”楊徽音過了從夢中驚醒的那段時候,再說起來就輕松許多,她闔眼道:“皖月,你去拿些化瘀的藥膏過來,我膝蓋跪得有些痛,手腳也酸?!?/br> 普通的跪坐倒是沒什么,圣上也總不至于罰皇后跪,皖月想到娘子為何會痛,面上漾起女兒家的嬌羞,低頭起身,給她拿藥去了。 上藥的事情沒有辦法,只得她親力親為,婢女們知道楊娘子今日累到,都識趣地退下,留了燈燭,任由她自己窺鏡涂傷。 圣上溫存的時候也問過有沒有傷到她,但她不愿意叫他笑話,自然確實也沒有什么猙獰傷口,只是略微有些不舒服,自己回來涂一點就夠了。 夢中的種種詭異幾乎都被這樣風月旖旎消除,她想,夢里或許是受制于人,她也不好應答,但如果她是皇后,南平長公主僭越地問這種問題,她就算是心里計較,可是也一定會面上風輕云淡,不經意間說起他的好。 順帶譏諷幾句——她的夢里,當然是她說了算。 她這樣想著,不免就憶起圣上,少女心事萬千,郎君雖然有些時候很壞,可是他好起來卻很好,人說國朝風氣開放,是貴人們享樂的福氣,譬如南平長公主,從前未被流放時就行事風流,但是她別說是不能養情郎,就是能養,她也不會。 圣人已經令人太知足,她選擇郎君的目光被養得太高,不屑于別人。 楊徽音以為自己倦極,必然睡得香甜,然而或許是太累,夜里竟然斷斷續續做起許多夢來。 …… 夏夜微涼,她腹部微微的痛,墜且涼,完全睡不著,翻身自榻上坐起,打開窗扇眺望。 陌生的宮殿,屋舍的外面守衛森嚴,宮人隔幾個時辰就要換班輪崗,一刻不歇地盯著她,這些人里,有皇帝的,也有長信宮派來的。 見她開窗,彼此相對,略有些尷尬地笑道:“夜深了,娘子還是睡罷,奴婢們都在外面守著,您若要什么,吩咐一聲就是了?!?/br> 她自嘲一笑,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圣上直到現在還怕她因為失貞而自盡尋死。 除了她的親弟弟,她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圣上雖然因為楊懷懿是隨國公府后人而很不喜歡,但畢竟是自己心上人的同胞弟弟,還是把這個年輕人扔到軍中效力去了。 現在圣人在紫宸殿,大約很后悔失去了一個可以要挾她活下去的把柄罷? 天子四十歲整壽是在暮春,她在紫宸殿侍奉慣了,便依舊迎上了醺然的他,為他斟了一碗醒酒的湯。 然而皇帝卻醉得有些太過,吩咐所有人下去,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不要她手中的醒酒湯,要的卻是清甜的果酒,邀她共飲。 他神情沉靜,喝多了酒也不胡言亂語,真正能看出來喝多的,是他親手給服侍自己的女官斟酒,叫了她一聲“瑟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