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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出這樣遠,明明知道男子急切間留下的痕跡已經被嬌艷的口脂覆蓋,卻仍覺得面熱,生氣回首,很有一份小女兒的嬌嗔,“圣人他怎么這樣呀?” 本來不過是一堂極普通的課,只是堂上三尺,站立的乃是一位朝廷官員,他卻非要在這個時候擾亂她的思緒,叫她唇齒間殘留他的痕跡與氣息,楊徽音很是不滿:“我哪里聽得下去課!” 圣上還是第一回 清醒時與她這樣毫不避諱地唇齒相接,甚至便是那夜迷醉,也是急切勝過溫柔的情致,沒有時間和心情來做這樣的游戲。 這出人意表,她現在想著念著的,完全都是銅鏡前的那一幕,那石榴嬌與她今日的妝容相符與否又有什么要緊,她恍惚木然,根本沒有瞧見鏡中的美人,話都說得很勉強。 ——她只知道那是她的情郎當著奴婢們做完那些親昵的事情,只有她一個人慌亂心虛,他卻十分從容地蘸了一小點,輕輕勻涂在她的唇上……現在去撫唇瓣,甚至還能回憶得起他指腹輕柔按點的觸感。 壞得叫她沒有拒絕的機會,卻又很喜歡。 徐福來瞧她面色已經超越了胭脂的紅,言語又很有平日置氣的意味,稍微有些看不懂她的心思:“娘子是生圣人的氣?” 楊徽音只是想用這種抱怨來平靜自己心中的歡喜與慌亂,被徐福來這樣一問,多少生出難逢知己的尷尬,輕輕搖頭:“也不算的,我與圣人這樣……并無不可?!?/br> 羞歸羞,但她卻并不排斥圣上對她有這樣的舉動,哪怕是突然的。 徐福來雖說算不得一個男子,但對男子心理的揣摩還是更容易些,楊徽音的羞怯令他放下心來,見四下無人,忍笑悄聲提點:“圣人今日唐突,不過是呷醋,娘子瞧不出來么?” 他看著楊徽音訝然的眼神,自己才要驚訝:“哪有郎君能夠容忍旁人懷著以您為妻之心接近,更何況陛下是天下之主?” “可是圣人完全瞧不出來生氣的,”圣上每次陪她妝扮,一直都是這樣溫良且有耐心,她竟完全瞧不出:“我本來便是要教他寬心,才要他親眼看著的呀!” 要大理寺卿入宮講學還是他自己同意的,她以為正是陛下居天下之高,才總是這樣寬容大度,亳不計較。 “圣上的生氣,未必會教人瞧出來,也不愿意教您瞧出來,”徐福來攙扶她下臺階,低聲道:“圣人拈酸,又是屈尊與您暗中來往,難免郁郁,有強占之舉,您若體諒些,便如方才那般羞怯,圣人肯定也會逐漸歡喜?!?/br> 叫外人知道皇帝有了心儀的女子,那么后嗣便可以期待,圣上橫豎是不會吃虧的,臣子們只有贊同的份,唯一會改變的,只有她原本平淡溫馨的日子,命運也會被徹底定下。 是因為她還有些猶豫,圣上才愿意忍下這樣的不適。 楊徽音原本沉浸在與情郎進一步的親昵羞赧里,倒沒有考慮到圣上唐突下的心情如何,圣上總是能將自己的情緒掩好,那份歡喜頓時便消散了,生出許多懊惱來。 她以為圣上是瞧見自己這樣貌美,為之傾倒,情不自禁更進一步,還想日后要不要打扮得更精心嬌媚一些,沒想到皇帝會生氣。 只是還沒等她和徐福來進一步討教,盧舜華隔著遠遠便已經瞧見了她,歡歡喜喜喚了一聲:“楊娘子,怎么走得這樣慢,是午睡還未醒么?” 盧家的十一娘是見慣自己親哥哥的,雖然薄施脂粉,也不過是想在一眾妝容精致的娘子里顯得沒有那么憔悴粗糙。 她步伐略快地趕上來,與楊徽音親熱把臂,將她從頭到腳地看了幾回,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驚艷,悄悄道:“楊娘子真是霞姿月韻,我瞧了都很喜歡呢!” 楊徽音這樣的妝扮比平日更加美貌,估摸著是用過膳便開始精心準備,沒有一個晌午怕是弄不到這樣,盧舜華心里知道,卻沒有點破,只是很高興地和楊徽音提前透露了一點今日講課的內容,討她的歡喜。 七哥本來也有幾分松動續弦的心思,只要楊娘子也愿意,這事便是成了一大半。 所幸她這個兄長復核案件總算也沒將腦袋完全讀成木頭,前兩日備課,竟也知道讓母親含蓄問一問她,楊娘子喜歡聽哪方面的案子,口是心非,可見一斑。 “楊娘子今日可否賞光,教我挨著你坐一坐,”盧舜華已經想到日后七哥該如何謝她這個媒人,總也得給她買好多新衣裳首飾才行:“我和意知換一換罷?!?/br> 楊徽音聽她稱贊自己妝容,內心卻暗自苦笑,她還以為與圣上調弄脂粉,恩情繾綣,誰想到圣人一直生氣,他生了一個午間的氣,竟然都不肯表現一點。 哪怕說出來,叫她哄一哄也好的呀。 “還是算了罷,現在天漸漸叫人躁起來了,我最怯熱的,”她勉強笑了笑,神情盡量自然:“你博學,又是手足來講這些,一點就透的,意知卻最討厭這課,她要是聽不懂,我還能和她說上一二,省得大理寺卿提問,教人下不來臺?!?/br> 盧舜華總不好將意圖表露得太明顯,說她哥哥今日并沒有提問的意思,更何況七哥也就是大致知道楊徽音的坐席在什么地方,剩余的女學生,他又怎么說得上來名字,知道對方在這門課上的見解? 說到底,她七哥今日來,最主要的還是見一見這位有意結親的隨國公家七娘子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