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她這個年紀對稍微小些的女郎倒是沒有太多和善慈愛,只是喜歡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見了楊徽音好生夸贊了一番,而后讓人引了她去后苑里與年紀相仿的小姑娘玩耍。 楊謝氏瞧著長公主身邊環繞說笑的多是新舊貴人家里的妙齡女郎,眼不覺就熱起來了。 若是她的第一子是個貌美善言的女郎,又或者徽音這姑娘再大些、被自己教導得機靈些,倒是不愁只與長公主與她或許只有這一面之緣。 朝陽離京已經有許久,她對朝中之事向來不太關心,只是身份與寵愛擺在這里,自從另府別居,似隨國公世子夫人這般求上門來的不在少數。 不過阿爺和阿娘現在可不在宮中,隨國公又有幾次與今上作對,她說什么,哥哥可未必會聽。 “夫人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對我說么?”朝陽長公主不耐煩應付楊謝氏的討好,漫不經心地把玩手里新得的絲扇,面上維持著溫和的笑意,開門見山,“若是沒有旁的事,便請到側屋等待?!?/br> 楊謝氏前些時日雖然沒來拜見她,但是上下活動并不算少,倒也是沉得住氣的,今日才言及所求。 “俗語說,寧撞金鐘一下,不捶破鼓三千,妾今日厚著臉皮過來,實在是冒昧,”楊謝氏將自己準備的禮物奉與長公主,為難道:“圣人前些時日……” 她一語未畢,忽然那前廳引導的侍女小步疾趨,面上顯出十分的歡欣:“殿下,內使傳旨,大家的圣駕已經到府上了,內侍監請您趕緊接駕!” 今上自從登臨君位一直是深居簡出,公主設生辰宴的時候圣駕會賞臉不稀奇,但是尋常開宴皇帝都會過來瞧一瞧,連長公主自己都驚喜地站了起來,向外迎去。 “正說著圣人,圣人便來了,”她語中對皇帝只有親昵抱怨,一時顧不得楊謝氏,邊走邊問道:“大家今日可是白龍魚服,怎好到了門上才知會與我?” 她歡喜得像是一只花蝴蝶,但是走到半路卻又頓住了,臉色古怪道:“不好,莫不是阿爺的書信寄了回來,圣人等不及來罵我了!” …… 皇帝的駕幸叫原本熱鬧的長公主府愈發熱鬧了起來,但是后苑里的小女孩們卻對此一無所知,起碼被蒙住雙眼的楊徽音確實是一無知覺。 她與這些年紀相仿的小女孩本來就不熟,一個個臉上還掛著嬰兒肥的小姑娘雖然對父母的品階地位已經初有認知,可還不甚明朗。 而且在長公主的地界上實在沒必要用這些來對可能只會見一面的同齡人炫耀,因此問清楚了彼此的姓名,可能還沒有記住,就已經玩到一堆去了。 女孩子們玩游戲也不外乎那幾樣,長公主大方,除了太后賞下的牡丹花株不許觸碰,剩下的花草隨她們拔來斗。 隨國公府以武功隨太上皇起家,不喜擺弄花草,大廈將傾,楊謝氏也無多少興致教導一個幼小的庶女這些風雅事,楊徽音口拙,就是拿到了名品也說不出所以然,自然就落了下風。 幾個稍微年長些又口齒伶俐、見多識廣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成為了這群人里的孩子頭,只是提議捉迷藏撲人的時候大家都想做那個躲藏起來的,不愿意做捉的那個,便揀了溫順老實的她出來,吩咐人給她捆了黑綢站好。 楊徽音閉著眼睛,試探捉了一會兒,急得額間都冒出細細的汗,心中的委屈像是初鑿的泉眼,一點一點涌出來。 她也不喜歡做那個捉人的。 被蒙上眼睛實在不是什么好體驗,但怎么辦呢,她生來溫順又笨拙,老實的孩子不懂得怎么拒絕旁人,聽得耳邊似乎有說笑聲卻總也夠不到實物,只是好強,心里早急得厲害。 水影搖日,花光照林,清風送來了甜膩的香氣,鳥語脆聲中忽然混進來幾聲輕微的咕嚕聲,她咽了一下口水,這個時候才瞧得出來母親確實是一個極有遠見的女子,她果然又餓了。 隨國公府里的阿姐們有幾分隨了楊謝氏,年紀漸長,到了該許婚人家的時候也知道愛美比口腹之欲重要,但小孩子對這些沒什么概念。 楊謝氏給家里女郎們的糕點都有定數,有時候主子們還要剩下些分與奴婢,不是苛刻,而是為了教她們學會享受卻又不貪戀,利于保持姣好纖細的身形。 也就是頭一回帶著一個不懂事的小不點來長公主府上,才教她先填飽了肚子,好維持體面儀態,只是她的母親以jiejie們的食量來揣度她卻有些失分寸。 精致的小點心吃多了太膩,又不如飯食,吃到心里空落落的不頂事,過一會兒還想吃。 那若有若無的香氣是忽然才有的,或許還夾雜了一點脂粉香味,伴隨著絲竹悠揚之聲,但是時不時縈繞在鼻尖勾引人,愈發叫沒有銅漏和日影可分辨時間的她惦念起長公主府上或許非常好吃的菜肴。 她在耶耶的子女里除了容貌沒有什么出眾的地方,叫人忽略慣了,倒是生出幾分察言觀色的小聰明,猜也猜得到那位受寵異常的長公主或許正在和更感興趣的夫人娘子們說話,一時忘記了她們的存在。 這樣簡單的理由一下子就把她自己給說服了,楊徽音一下子豁然開朗,她不覺得氣惱,但得找一點吃的。 于是她不再執著于捉到哪個貴女,反而也不摘綢巾,順著那香味的來源一點點小心試探邁步。 她想,若是長公主殿下把她們這些小姑娘忘記了,遇見哪個婢媼,知道還有這些做游戲的小姑娘被遺忘,好讓主家不失體面地先一步來招呼她們用飯,也不顯得自己貪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