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暫且收下了那只鋼筆，因為估計到了它的價值而頗為不安。

    吃完了水果，佳軒開車送我回家，她接著還要去機場接徐宏澤，他出差去外地，他們五六天沒見了。

    我現在對佳軒越發了解也更加喜歡，對她跟徐宏澤的關系從原來的漠不關心到現在有了些微的好奇，有點想知道他們是怎么認識的。

    佳軒大大方方地毫不掩飾：“我爸爸認識他老板。我之前的男朋友都 不靠譜，爸爸就找朋友介紹了這個讀書人給我?！八谲囎拥牡购箸R里看看我，”你呢？你覺得他怎么樣？”

    我不想多說，想找到一個最簡單的方式去形容徐宏澤，去概括他，想了半天：“人不錯… …但是不好搞?！?/br>
    佳軒聞聽此言，一疊聲地表示贊同，差點沒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把我的手握?。骸皩?，他太不好搞了，簡直是！”接著她好像這地球上所有的女朋友一樣，跟有共鳴的女孩兒痛陳對男朋友的不滿：他的不解風情，他的不肯粘人，他有時候死腦筋，有時候不懂浪漫… …根本剎不住閘，可是她幾乎每句話又都加了但是：但是他做起事來可真是專業… …但是他對待別人也很冷，你說搞科研的是不是都這樣… …但是你知道嗎，我后來發現他說的是對的……我爸爸想幫他一把，他根本就不要，別提了，差點沒分手… …哼哼，要不是看他長得帥… …

    她一直說到我家樓下。

    我謝過佳軒，讓她在路上慢點開，接到徐宏澤代我問好，她笑嘻嘻地：“放心?！?/br>
    車子輕快而去，尾燈閃亮，我看了一會兒，心里感嘆著，這個女孩兒什么都有。

    我上樓進屋，爸爸mama都回來了，爸爸在看球，mama手里拿著些票據，絮絮叨叨地在算賬，不時地數落爸爸一聲，抱怨他煙抽多了，或者開車的油錢花得不仔細，最后總會落回 到那個重復了無數遍的結論上去：社會上有本事的男人那么多，怎么我偏偏就找了這么一個只會做飯不會掙錢的呢？

    mama說這話的時候，爸爸只當是沒聽到，看見我進屋就樂了：“姑娘回來了？你猜爸爸給你留什么了？牙簽羊rou！給你姥姥送的，她不舍得都吃，讓我給你拿回來點，去，就在廚房里面放著呢。沒蓋蓋子，怕不脆了?！?/br>
    廚房灶臺上放著牙簽羊rou是爸爸的拿手菜，羊里脊細細去掉筋膜切成小塊兒，放料酒生抽五香料調味，一塊一塊穿在牙簽上過兩遍油炸，最后灑上孜然和辣椒面。我小時候總愛在外面吃炸串，爸爸怕小攤上不衛生，不怕費事在家里給我做這個。平時我最愛吃了，可是現在肚子里面還有在韓家吃的和牛眼rou排和海鮮，今天這個炸得稍微有點火大，放得有點干巴了的牙簽羊rou好像怎么都吃不下去了。mama從屋里出來，看我猶豫著，就知道我在外面吃飽了，挑了一塊兒塞到我嘴巴里，輕聲勸哄著，怕讓里面的爸爸聽見：“你少吃點，意思意思，就當給他一點面子，他今天炸rou的時候油點子把臉給崩上了?！?/br>
    我點頭，連著吃了好幾個，說話的時候嘴巴塞得滿滿，特意讓里面的爸爸聽見：“爸，好吃，好吃呀… …不愧是你?！?/br>
    mama沖我嘻嘻一笑，眼角一瞇，很多皺紋。

    我掐指一算：“快六個月了，你

    是不是又該去打除皺針了？”

    她馬上又變臉了，憤憤然：“還說呢，你爸給車買個防凍液，把我打針的預算給花了?！?/br>
    “那等我工資下來，我給你拿打針的錢吧？”

    “嗨，有你這話就夠了?！眒ama又往我嘴里塞了幾塊牙簽羊rou，我細細嚼著，感覺小黑裙子離我越來越遠了，“不指著你。你的錢自己留著玩。反正現在都戴口罩，我可以把口紅的錢省下來打針?！?/br>
    ——mama把我家的錢算得可丁可卯的，每一項的增減都會影響別的開銷。

    我不知不覺又吃了半盤子的牙簽rou，發了個朋友圈后去洗漱好了，回了自己的房間，從包包里拿出韓佳軒爸爸送給我的鋼筆，回憶著在他們家那寬大的房間，華麗的陳設，精美的食物，韓佳軒那養尊處優的mama，還有她慷慨的爸爸。

    一點對于韓家的好奇催使我打開電腦，借助有限的線索尋找關于韓佳軒爸爸的內容。

    終于我打開一個網頁，那上面居然有韓佳軒爸爸的標準照，濃密的灰白色頭發，面孔精瘦，眼睛很長，兩道法令紋，照片上的他可沒有一起吃飯的時候那么和氣可親。

    那是區政協的網頁，照片下面是他的名字：委員韓仁江。

    很快我就在網上發現了關于韓仁江更多的內容。他是個白手起家的企業家，原來是采暖辦燒鍋爐的工人，后來成了房地產商。而我們社區所轄的高檔住宅區，那個 十二年前的一場大火之后開發出來的樓盤——山水佳園——的開發商，就是這位韓爸爸。

    接著我又在那個世界名牌的官網上找到了那只鋼筆的價格：六千塊。我上次經手六千塊是什么時候？對，我借了六千塊給劉天朗，給他交他爸爸的殯葬服務費。

    第十章 （4）

    我躺在床上，心里有驚訝，也有羨慕。如果我能擁有韓佳軒的一半，不不，十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一那就好了。我也買一輛漂亮的小車，我也會把食物的注意和喜歡轉移到漂亮衣服們上面去，我會瘦一點，沒她瘦但是肯定比我自己現在瘦，不敢張嘴跟小汪警官表白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送他禮物呀，送多了人家不就知道了，我們有錢人的事兒，還用非得張嘴說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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