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過往 yzнa.#8573;lв
伸手見不到五指,耳動聽不到聲音,眼耳在這處只是一個擺設。 屋內陳設十分簡陋,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裝飾,僅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白行簡抱著被子窩在墻角,心像泡在了冰冷刺骨的水里,水面漂浮的水草纏住他,在他的心口野蠻生長。 呼吸不上來,他突然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猶如被丟在案板上的魚,在做臨死前最后的掙扎。 他的喘氣聲在空洞靜寂的房間內顯得極為突兀,半晌,他眨了眨干澀的眼睛,不會哭的孩子永遠不會有人疼愛。 此時,他思緒混亂,密密麻麻的疼痛侵蝕了他的心臟,白行簡不由自主地把頭埋進自己的膝蓋。 他身上也沒rou,膝蓋骨咯得他下巴痛,可跟他手臂內側的傷口比起來這也算不得什么。 他的手無意識地摸向自己的手臂內側,小時候他不明白,自己分明也是父親的孩子,卻得不到他的半點疼愛。 他的哥哥白雁飛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夠得到所有人的疼愛,憑什么?他不懂,只以為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好。 想到這里,他攤開自己的手掌,上面似乎還殘留著火辣辣的疼痛,他不會忘記,母親拿著粗長的鞭子毫不猶豫地打在他的掌心,只因為自己偷吃了哥哥房間的一塊糕點。 他實在是太餓了,頭腦發昏,將要跌倒時扶住了桌子,鼻間嗅到了桂花糕的甜香,他咬著牙,趁所有人的眼神都放在哥哥的身上時,偷捻了一小塊吃下。?ǒ?sf.?ǒ?(po18sf.) 桂花糕還未完全吞下,就被母親發現了。她收起了面上的笑容,嘴唇緊閉,嘴角向下,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狠狠剜了他一眼。 好像從來如此,她從未對他有過好顏色。掌心的疼痛,喉間哽住的桂花糕,都如夏日的烈陽,成為記憶中不可磨滅的一筆。那一年,他四歲。 五歲那年,他被父母哄騙著吃下丑陋可怕的蟲子,只因他們說這是同生蠱蟲,他和哥哥一人一只,他便應了,以為父母還是愛他的。 晚上他們又哄著他,讓他割手臂放血,他的父親第一次摸他的頭,第一次對著他笑,他說乖孩子,這是為了你好。 他的哥哥躺在床上,一臉蒼白,像個活死人,直到喝下他的血,他的臉上才有了血色。 他看著父母親抱著哥哥細聲細氣地說話,他們臉上寵溺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他們才是一家人,而他直愣愣地站在一旁,像是全世界的外人。 直到他體力不支幾欲摔倒在地,父親才站起身,他說,你今天做得不錯,去吃飯吧。 姿態高高在上,語氣冷淡地像個陌生人。 家丁把他帶到偏廳,他難得吃了一頓飽飯,桌子上擺滿了大魚大rou,食物的香氣不斷刺激著他的味蕾,已經胃漲得想吐,卻還是一直吃一直吃,機械地咽下飯菜,他甚至不知道這些看上去美味的菜肴是什么味道,因為舌根苦得發酸,他只是本能地夾筷,本能地吞下,米飯上有他淚水的味道,咸咸的,他不喜歡。 尋常人家的父子,母子關系也是這般嗎?就在前兩天他又一次產生了疑問。 他被關進這間屋子,因為他沒有及時給哥哥割臂放血。 他也想找人問,可一連兩天都沒人來看他,他們似乎忘了,在這個地處偏僻,無人經過的小屋子里還有一個他。 原本他習慣了,單心里總有不甘,終于某天夜里搬著椅子從窗戶爬了出去,家丁走時粗心,沒關窗戶,也許他也以為自己不會爬。 再后來,他一路跑,漫無目的,他只是想找個人問,僅此而已。 嘴里發苦,他沒吃過黃連,但私以為每次灌下去的湯藥比黃連還要苦。 他慢慢摸索到自己的袖口,從里面拿出一個小錦囊。 這是她給的,那個叫宋瑜的師姐,她還有個師弟和師妹,跟她一樣奇怪。 他這樣的人也許就是壞人吧,所以他不值得他們對他好。 他小心翼翼地解開錦囊,拿出一顆糖含在嘴里。甜味沖淡了苦味,他抱著自己的膝蓋,心里陡然生出一絲貪念,見過光的人又怎會甘于忍受黑暗 宋瑜終于坐到了飯桌上,桌上擺著叁四盤素菜和幾碗白粥,涼拌黃瓜,炒土豆絲,豆腐皮拌豆芽和胡蘿卜絲。 宋瑜捧著碗招呼凌若和付黎坐下。凌若坐在她的左側,付黎坐在對面。 筠瑤真人喜清凈,又只收了他們叁個弟子,是以偌大的落云谷其實只有他們四個人。 師尊閉關后,他們叁人輪流生火做飯,今日的早飯便是付黎做的。 其實他們修仙之人不用每天吃,可筠瑤真人說,修仙之人若連這點樂趣都沒了,那還修什么勞什子仙。 宋瑜抱著碗小口喝粥,偶爾夾一筷子土豆絲或黃瓜,胡蘿卜絲完全沒動過。 桌子上只有一個人愛吃胡蘿卜,宋瑜喝完最后一口粥,看向凌若。 不知道是餓了還是怎么,這丫頭吃得急,不小心嗆到了。 宋瑜剛抬手準備給她拍拍背,對面的付黎動作更快,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邊給她喂水,一邊柔聲問道:“好些了嗎?” 好一會兒凌若才止住咳嗽,“謝謝師兄,我好些了?!彼舆^付黎手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凌若放下杯子,一抬眼就對上宋瑜揶揄的表情,少女心思靈敏,俏臉頓時漲得通紅。 “師姐!”凌若嗔道,瞥了一眼付黎復又害羞地低下頭。 “咳,待會兒你們倆自己去上早課,我有事出去一趟,中午不用等我了?!彼舞な种盖疬祿糇烂?,正色道。 兩人皆斂去神色,肅聲應道。 “系統,你給的那東西有用嗎?”出了落云谷,宋瑜問道。 “宿主,您看看就知道了?!毕到y得意,這可是個寶物啊。 宋瑜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圓形司南,轉動上面的杓形鐵磁石,勺柄指向正南方,緊接著她的面前出現一個模糊的面板,類似于現代的光屏,只是漆黑一片,像是沒信號。 “你這東西看起來不像有用的樣子啊?!彼舞べ|疑。 “怎怎么可能?一定是他那邊出了問題?!毕到y急了。 “是誰?”黑暗的面板上傳來一個純澈的少年音,呼吸微弱。 “嗯,是我,你把糖袋打開,最底下放著一個小小的勺子?!彼舞ひ卜怕曇粽f道。 白行簡在糖袋最底下摸到一個小勺子,勺頭有個光點閃動,他好奇地貼近了看。 宋瑜這邊的面板終于不是黑漆漆的一片了,白行簡的眉眼出現在上面,他的眼睛黒又亮,睫毛卷翹。 他似乎也覺得有些驚奇,眼睛微微瞪大了,面容有了些許稚氣。 “白行簡,你現在在哪里,怎的這么黑?”宋瑜只能看見他的眉眼,他的背后沒有光,照不出他完全的樣子。 “應是在后山?!卑仔泻喺Q?,話語里包含著一絲希冀。 他又抬起眼看著宋瑜,微光在他眼底凝結,他問:“你會來嗎?” “會,我一定會找到你?!彼舞ぐ矒崴f。 兩人又說了一些話,直到白行簡強撐著眼皮,頭一點一點的,宋瑜便知曉他困了,便哄他,“你先睡,睡醒了我就來了?!?/br> 白行簡:“我們約好了?!边€有一句聲音極低,像是輕喃,不要騙我 宋瑜收起司南,在系統的指引下找到了凌云派的主峰—飛燕峰。 飛燕峰地處高位,云霧繚繞,常年被冰雪覆蓋,方圓百里內無鳥獸走禽。 令她訝然的是,后山卻是一派春暖花開,鳥語花香的景象,有種錯位時空的怪異感。 白云狄此人心思詭譎,后院地形錯綜復雜,院內石峰林立,形狀各異,古樹參天,卉木蒙蒙,一路通向幽深處。 宋瑜在院內最偏僻的一角發現一間屋子,竹窗被人從外面釘得死死的,密不透風,門上掛著個巴掌大小的銅制鎖。 “宿主,目標人物就在屋子里,不過他的黑化值忽上忽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毕到y無奈道。 宋瑜用劍挑開門鎖,推門走了進去,一陣陰冷的風吹過,令人寒毛直豎。 屋內空蕩,一目了然。 宋瑜走到床邊,彎腰準備叫醒白行簡。 他蜷縮在厚重的棉被里,從脖頸到腳蓋得嚴嚴實實的。 瘦弱的胸膛緩慢地起伏著,呼吸清淺,即便是在睡夢中,他依然緊擰著眉,卷翹的睫毛不安地顫動,臉揪得皺巴巴的,左臉有一處血痕,明顯充血,紅腫起來,他的皮膚又白,尤為明顯。 他好像不知道疼痛,嘴里還在輕聲念叨著什么。 宋瑜靠近了些,沒有刻意屏住呼吸,她想看清他的左臉情況如何。 白云狄這老東西,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神經敏感的小孩子即便深陷噩夢,也能察覺到不屬于他的呼吸和氣味。 白行簡猛地睜開眼睛,“不要!我不要!”白行簡捂著手臂想要逃跑,黑亮的眸子蒙上一層薄薄的白霧,門口透進來微弱的光亮,他看清眼前人的模樣,眼睛眨了又眨,似是不相信。 宋瑜沒有說話,她歪頭看著白行簡,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白行簡動作遲緩,徐徐爬了過來,他伸出一根手指頭,想要觸碰宋瑜。 宋瑜也伸出一根手指,兩人的指尖在半空中碰到一起,猶如在平靜無波的水面投下了一顆小石子,蕩開一層層漣漪。 “師姐?”他嘴角竟抿起一個小小的弧度,與多年后他譏諷人時慣有的微笑不同,此時真切許多。 宋瑜還是第一次見他笑,心中也不禁感慨,系統選的節點真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