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劍共眠 第13節
此刻,穿著粉衫的聶朝云抱著一只雪兔坐在纏滿了花藤的秋千架上,她神色陰郁,手中的兔子被她捏得都快斷氣了。 “蒲放真的不愿放人?” 站在聶朝云對面的是個子瘦高的黃管事,他點頭道:“蒲放今天自己在試藥,我去探了下口風,他現在把司空寒當寶,不肯放手?!?/br> 聶朝云:“他不是缺靈石?”她這次找人試劍,就是黃管事牽的線,說蒲放缺靈石得很,正好她缺個合適的試劍童子,主動邀請她過去外門練劍的。 否則,她都不必跑那么遠,只要出得起價錢,內門都多的是陪練。當然,她也怕技不如人丟臉,又想等到正式比斗那天一鳴驚人叫葉輕舟刮目相看,因此,她也樂意去外門試劍。 “試藥的童子而已,我送他一百個!” 黃管事心頭嘀咕:“一百個也抵不上司空寒一個啊?!币郧澳切?,一頓糊糊都熬不過去。 像司空寒那樣資質的孩子,九成九都早早被大宗門挑走帶回去培養,蒲胖子好不容易遇上這么一個,哪里肯放手。 黃管事嘆口氣道:“你也知道,他其實最缺的是什么……” “他那人都快瘋魔了,他不肯放人的話,還真不好解決?!?/br> 蒲放現在仍有金丹后期的修為,而且也煉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毒,宗門里的人都怕跟他打交道,畢竟那是一言不合都能跟掌門叫板兒的人。 一聽黃管事說沒辦法,聶朝云氣得將懷里的兔子砸了出去,惡狠狠道:“我不管,我就要他的臉!” 從外門回來后,聶朝云一夜未睡。屋子里的凝神香也沒有半點兒用處,只能讓她更加心煩意亂。 哪怕閉上眼睛,她的眼前依舊是司空寒那張臉。 想得多了,腦子里就有一個念頭冒了出來,“如果,那張臉長在我身上該有多好?” 一個外門、無依無靠的試藥童子,還是個男的,憑什么能長那么一張臉? “我想要那張臉?!?/br> 最后,想法逐漸堅定,變成了,我一定要得到那張臉。 正對床頭的小供桌上,金黃色香囊里的發絲如群蛇一般蠕動起來。裊裊燃起的香煙凝兒不散,在空中凝聚出了那張她迫切想要的臉。 不再是白日那面無表情的呆板模樣,而是眉如遠山,眼若秋波,一眼輕掃過來,便叫人心跳加速,為之神魂顛倒。 她聽到香囊里發出酥軟的女聲:“鬼面蝠??梢岳霉砻骝?,完好無損的得到他的臉?!?/br> 鬼面蝠是一種群居兇獸,無法與人修結契。它們性格兇狠,好剝人臉皮,還喜歡將人臉貼在身上。 它們能分泌一種液體,能夠讓人臉徹底變成身體一部分,液體被丹藥師名為蝠髓,是煉制白玉生肌丹的一味關鍵藥材。 鬼面蝠身上的人臉都會變形,依稀可辨從前輪廓。 聶朝云從未聽說它揭下來的臉還能完好無損地轉移到旁人臉上,然而,她太渴望那張臉了,但凡有一線希望,聶朝云就不愿放棄。 于是天一亮,她就叫來了外門的黃管事,本以為是不費吹灰之力之事,哪曉得第一步就遇上麻煩,蒲放那瘋子竟不肯放人。 聶朝云揮劍斬向不遠處的桃樹,很快,就將四周的桃樹砍翻一片,她發泄一通后,提著劍斜睨黃管事:“你兒子要結丹了吧?若事成,我回去求求爹,讓他向主家要一顆靈品固海丹?!?/br> 黃管事情緒激動,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此言當真?” 聶朝云冷笑一聲:“我姓聶?!?/br> 北海聶家,修真界最有錢的頂級世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黃管事深吸口氣:“好,我想想辦法,盡快給你答復?!?/br> 他掏出賬冊,剛翻了一頁,手劇烈一抖,緊接著,飛快地往后翻,注意到書頁上的字跡變化,他欣喜若狂地道:“有辦法了!” “司空寒已突破了煉氣六層,需要接外面的試煉任務,等他出了宗門,萬事好安排?!?/br> 聶朝云滿意地笑了,“我等你好消息?!?/br> 想到即將擁有那張明艷動人的臉,聶朝云嘴角都不自覺向上翹起,壓都壓不下去。 她得去霓裳閣定制幾身新裙子,那條心儀許久的鳳尾裙不錯,還有鮫紗月華裙、暗夜流光裙…… 有了那張臉,不管穿什么,都會艷壓群芳,想起葉輕舟素白的長袍,她又想起了霓裳閣那一直未曾賣出去的云卷云舒裙,那裙子據說是采云緞煉制而成,因此裙子樣式簡單,且顏色跟雪白也有區別,至今未有女子能壓得住。 她曾去試過一次,穿在身上像是套了個白麻布口袋,等換了臉,穿著云卷云舒出現在眾人面前,那該會引起多大的轟動。 聶朝云雙手托腮,陷入了美好的暢想之中,同一時間,她修煉精舍的床頭,金色香囊里的黑發有一根燃成了灰,飄出了一縷詭異的黑煙。 緊接著,香囊里發出一聲感嘆:“人心可真臟,我好喜歡這里呀?!?/br> …… 第16章 庶務峰 外門,藏青樓。 司空寒帶著尋寶鼠回屋,聽到門響,蘇旖夢也沒動。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身上的被子被掀開,有什么東西塞了進來,很快將她包圍。 她不耐煩地睜開眼,就見四周全是草編的老鼠,一個個圍著她蹦,驚得她直接豎起來,吼:“嘶嘶嘶!”你干嘛呢! 司空寒指著那些老鼠,嘴巴一開一合地張了好幾下,艱難地發出聲音:“嘶嘶,陪、你?!?/br> 蘇旖夢微微一呆,小混球能發聲了? 她從他的眼神里看出幾分寵溺的味道——你不是喜歡老鼠么,我給你編了好多只。 司空寒此時心里頭的想法太過強烈,也清晰地傳遞給了蘇旖夢:以后吃老鼠rou的時候,嘶嘶就不難過了。 蘇旖夢:“嘶嘶,司空……”她發了一個空的音,蛇頭都昂了起來,“嗷!”是因為修為進階的緣故嗎?她居然也能發出一點兒別的聲音了。 司空寒眼睛一亮,指著自己說:“司、空、空、空、空……”一人一蛇像兩個牙牙學語的稚童,艱難地發出聲音,旁邊的書靈看得直搖頭——一屋倆傻子,登對著呢。 蘇旖夢:“嘶嘶嘶,司空寒!” 司空寒:“嘶嘶,司空寒!” 在一人一蛇都準確喊出司空寒的名字后,司空寒幸福地將蛇蛇撈起來揉了揉,還將蘇旖夢纏在手臂上,拖著她的上半身放到臉側,與她臉貼臉。 昨日試劍時司空寒臉上也挨了幾劍,這會兒傷口結痂,縱橫交錯在整張臉上,像是爬了幾條大蜈蚣,看起來還有些猙獰。 可他神色是罕有的溫柔,亮晶晶的眼睛在發光,仿佛雙目里藏了一條璀璨的星河。 被那漂亮的星目晃了眼,蘇旖夢也想告訴司空寒自己的名字,“蘇,蘇……”剛艱難地發出書字的音,旁邊的書靈啪的一下砸了她的頭。 司空寒壓根兒沒跟著念,突兀道:“云、云彩衣?!?/br> 小蛇蛇登時有點兒鬧情緒了,頭往旁一扭,就看到書靈已經暴躁地寫了一行字:你是假死之人,他是跟葉輕舟還有多次交集的反派,你告訴他真名,很容易被注意到的! 蘇旖夢掙扎兩下,從司空寒的手里鉆出來,吧嗒一下掉地上后懨懨地往床上游。 沒游走三尺,身體又被司空寒給抓到空中,頭也被掰過去與他正面相對。 司空寒不厭其煩地教她喊云彩衣的名字。 蘇旖夢不太想配合,嘶嘶地吐信子。司空寒教了許久,見蛇蛇還是不會,看她的眼神就充滿了憐憫,仿佛在說——原來你這么蠢。 他抱著蛇坐到修煉用的蒲團上繼續教,擺出了一幅不達目的不放棄,一定要把蛇蛇教會的架勢。 蘇旖夢一看,頭皮都麻了,使出了渾身解數,終于成功發出了類似衣衣的音。 她只是條小蛇啊,居然能被熊孩子逼成這樣。 蘇旖夢剛喊完,司空寒就揚手一扔,將她直接扔回了床上,緊接著,他又徒手一抓,把尋寶鼠給抓了過去,放在他面前。 跟他出去了一上午的尋寶鼠不曉得經歷了什么,被放好后,已經抬起兩只前爪,快速地作起了揖。 司空寒:“云彩衣!” 尋寶鼠作揖的動作僵住,胡子都抖了起來,小眼睛里淚花閃耀。 它不過一只剛剛開了靈智的雜血尋寶鼠,修為連煉氣一層都未到,有這么聰明實屬不易,讓它開口說話,簡直是為難鼠。 司空寒面無表情,繼續道:“云彩衣?!?/br> 尋寶鼠:“嘰嘰嘰嘰!” 對待尋寶鼠,司空寒就沒那么多耐心了,念了三遍后,他聲音就冷了下來,且刻意壓低幾分。 刻意壓低的聲音變得有些古怪刺耳,就好似兩柄劍互相摩擦,透著尖銳和寒意,能叫人心神不寧。 尋寶鼠炸了毛,小臉四周開始泛紅。很快,灰撲撲的毛都有變紅的趨勢,它體內血液在燃燒,引得蘇旖夢都不自覺地集中了注意力。 尋寶鼠在覺醒血脈力量…… 任何一只尋寶鼠,都有成為紫金天鼠的可能,血脈力量越純,進階的幾率越大。 對于妖族來說,每一次血脈力量覺醒,都是一場蛻變,是自我的提升,也是先祖的庇護,以及,氣運的象征。 蘇旖夢將自己團起來,盤成了個大花卷。這是坐正了的意思,表達對血脈覺醒的尊敬。 尋寶鼠憋得渾身通紅,身子離地,緩緩飄起瞬間,又咚的一聲墜地。 它血脈力量實在太駁雜了,身上出現了多得叫人看不清的異相,但每一種都一閃而逝,根本無法穩固下來。 隨著血脈燃燒,尋寶鼠rou眼可見的虛弱下來,蓬松的毛脫落大片,身體都變得干癟。 它極有可能覺醒失敗,然后全身血液燃盡而亡。 就在蘇旖夢猶豫要不要給尋寶鼠一滴普通的龍血時,司空寒又發聲了,他眼里冒出兇狠的血光,一字一頓地道:“云、彩、衣!” 聲音猶如魔音穿腦,又好似有殺氣縈繞四周凝兒不散,讓全神貫注盯著尋寶鼠的蘇旖夢都打了個激靈,正在覺醒血脈力量的尋寶鼠更不用說,它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接著頭上冒了團煙,整只鼠身形變淡,像是紙上的墨滴蘸水,一點點化開。 變淡了的尋寶鼠大吼一聲:“云彩衣!” 在喊出這個名字后,它身體往后一仰,四腳朝天的躺倒在地。地上是一團脫落的灰毛,而它卻沒禿,換了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像是披了一匹黑緞。 蘇旖夢:“幽冥寶鼠?!?/br> 尋寶鼠分為紫金天鼠、銀羽飛鼠、幽冥寶鼠、黃巒地鼠四個大類,每一類也有強弱之分。 純黑毛發的自然就是幽冥寶鼠了,沒想到這只尋寶鼠居然能從雜血一下子進化到擅長尋龍點xue、能夠隱形的幽冥寶鼠,真是不可思議。 剛剛覺醒的尋寶鼠已經精疲力盡的躺倒在地,然而司空寒仍不放過它,用一根手指頭將它戳醒后,司揪著它那兩根長得過分的胡須將其提到空中,與自個兒來了個臉對臉。 瑟瑟發抖的尋寶鼠主動喊起了云彩衣。 不料司空寒將手指放到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等到尋寶鼠安靜下來,司空寒才接著道:“絲絲?!彼曇羝胶土嗽S多,說話時還轉頭指了一下床上的蘇旖夢:“絲絲?!?/br> 尋寶鼠立刻道:“絲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