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滿長空 第217節
溫印點頭。 李裕直接起身,然后行至寬闊處,掀起衣擺,朝著一側已經荒蕪的石像虔誠叩拜,然后雙手合十,“愿佛祖保佑,讓溫印一切安好,一直安好,希望否極泰來,家國平安?!?/br> 言罷,朝著跟前重重叩首。 溫印聽到頭磕到地面的聲音,溫印驚呆,“李裕!” 李裕起身,“這個頭當磕的?!?/br> 溫印覺得他奇奇怪怪的。 但李裕沒繼續這個話題了,而是看了看殿外的雨,分毫都未見變小的趨勢,李裕輕聲嘆道,“可能今晚真得住這里了……” 他背對著她,看著殿外四方天地中圍成的天井,心中想著事情。 溫印在他身后,繼續托腮看著他,沒出聲,心中想到——在這里就在這里吧,你在哪里,哪里都是好的…… 溫印笑了笑。 李裕忽然轉身,溫印還沒來得及收起笑容,笑容就凝固在臉上。 李裕折回,正好起風了,風將火堆吹得散開了些,李裕重新半蹲下調整,一面問,“笑什么?” 溫印搖頭,“沒呀,隨意笑笑?!?/br> “哦~”他又是這熟悉的一聲。 但兩人都沒戳穿。 隔了稍許,火重新調整好了,但李裕沒有起身,看著身前的火堆,沉聲道,“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不應當讓你陪我走這一趟,留在東邊安穩些?” 這一路上,他不是沒想過…… 尤其是每次在留上遇到驚險的時候,又譬如眼下,這樣的暴雨天,也有駐軍在周圍往返,搜捕人。 不說溫印是不是婁長空這個身份,就算她只是婁長空,也不見得安全。 他心中也權衡過很多次。 他知曉婁長空會四處奔走,溫印即便不是同他一處,也不見得會安穩呆在東南邊。與其讓她自己一人,還不如同他一處。就算有事,也能讓彭鼎帶她走。 但其實,他是想多同她呆在一起。 即便眼下她在,他也明知不是做夢,但有時候半夜依舊會驚醒,睜眼也不敢往身邊看,怕睜開眼睛時,發現還是早前,其實后來的才是虛空夢境一場。 人有時就是這么奇怪…… 李裕也不知道自己正看著火堆出神,而溫印一直看著他。 火堆燒得嗶啵作響,火光映襯下的臉,五官似是更加精致而深邃,分明俊朗,清冷,儒雅,又藏了幾分不似這個年紀應當有的成熟。 好看,而且,還不知道以后會多好看…… 正好李裕抬眸看她,“又在看我?!?/br> 溫印笑,“好看還不讓人看???我愿意看……” 嘖嘖,李裕輕笑,“多說些,我愛聽?!?/br> 溫印也笑開。 李裕忽然道,“溫印,你喜歡我嗎?” 溫印托腮,“你是不是傻了?” 李裕溫和笑道,“我就是想聽聽?!?/br> “幼稚?!睖赜】粗?,輕聲道,“喜歡?!?/br> 李裕心里舒坦了,繼續看著火堆笑。 殿外傾盆大雨,天井中都是雨聲,卻更讓廟中多了幾分寧靜。 溫印也看著火堆,一面托腮,一面嘆道,“也不知道趙暖怎么樣了,外祖母很想念她,這次要是見到,外祖母肯定很高興?!?/br> 李??戳丝此?,微微愣住,想起早前記得的事,又不好直說,只溫聲道,“柏靳人不壞……” 溫印看他。 李裕記憶里,趙暖是同柏靳在一處,不僅是在一處,而且還做了皇后,這讓長風同蒼月之間的關系急劇惡化。 但這是后來很久的事…… 李裕收起思緒,見溫印眸間都是擔心,李裕又道,“興許,趙暖過得還不錯,因禍得福?” 溫印看他。 李裕繼續道,“去看看不久知道了?別擔心?!?/br> 溫印多打量了他幾眼。 “做什么?”李裕笑。 溫印輕嘆,“就是忽然覺得,你有時候少年氣,有時候又故作老沉……” 李裕微楞,其實他眼下是只有十八歲,但記憶中的事情,他已經完整經歷過一次了,那時的他已經二十五六了,心性早就已經成熟了,經歷過那么多事,到最后沉默寡言的時候多,早已不像少時…… 但眼下,卻依然是少年。 李裕溫和看她,應道,“不好嗎?在你面前是少年,旁人面前老沉……” 溫印嘖嘖輕嘆兩聲,也佯裝湊近,“以前怎么不覺得你這張嘴這么厲害?” 李裕也湊近,“哪有你厲害,我眼下嘴還是破的?!?/br> 溫?。骸啊?/br> 溫印違心道,“不要,你嘴破也好看?!?/br> 李裕:“……” 殿外依舊大雨,但不知不覺間,大雨似是也有了溫度。 兩人言辭間,彭鼎身披蓑衣和斗笠快步來了殿中,氣喘吁吁,“殿下!” 李裕轉身,看到彭鼎的時候眉頭不由皺緊! 彭鼎不會這樣,一定出事了。 “怎么了?”李裕起身。 彭鼎連蓑衣和斗笠都忘了取,快步上前,附耳。 溫印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明顯見李裕僵住。 溫印從未見過李裕眼前這幅模樣,同早前見到圖光時還不同。 李裕沉聲問道,“人呢?” 彭鼎趕緊轉身,朝身后喚了聲,身后當即有侍衛入內,懷中抱了……溫印隱約看到是一個孩子。 要穿過天井,就是暴雨。 另一個侍衛一直撐著傘。 溫印不由跟著起身,等侍衛走近,果真見侍衛懷中抱著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孩子,而且,應當是生病了…… 嘴唇發白,但是臉色通紅,尤其是雙頰這里。整個人靠在侍衛懷中,裹著幾層衣裳都能看出在打抖。 李裕只看了一眼,喉間就似有什么東西哽咽住了,不由伸手輕撫他額頭。但指尖剛觸到他額頭,李裕眸間就微微滯了滯,很快,眼底有些泛紅。 額頭是guntang的,燙得怕人amp; 這場暴雨才下多久? 不是暴雨之中才燒起來的,是之前就生病發燒了,還不知在這場暴雨里淋了多久…… 大人都撐不住,更何況這么小的孩子? 早前哪里這樣過…… 李裕心中似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扎了一般,沉聲朝彭鼎道,“找大夫!有多快要多快!” “是!”彭鼎連忙應聲,轉身安排人手去了。 暴雨這么大,要找大夫只能下山。 殿下吩咐的事,彭鼎不敢耽誤。 溫印也起身上前,只見李裕從侍衛手中接過那個孩子,的確應當是在發燒,而且應該燒得很厲害,能聽到很不舒服的呻.吟聲,也裹在衣裳里打抖著。 見溫印上前,李裕抬眸看他。 溫印見他眼底都是紅的,鼻尖也有些微紅,是很在意這個孩子。 溫印家中有一對龍鳳胎,龍鳳胎小時候,溫印就時常同他們在一處,也幫著莊氏照顧過龍鳳胎,她對小孩子熟悉,至少,比眼下手足無措,但又明顯擔心的李裕要強…… 溫印仔細看了看他懷中的孩子,又伸手摸了摸他額頭,額頭很燙,難怪剛才李裕會緊張。 溫印輕聲道,“他衣裳濕透了,裹這么厚,衣服里的寒氣都會去到身上,風寒還會加重,要換身衣裳?!?/br> 李裕心頭一直沒底,尤其是眼下這種時候,暴雨,還困在山間,根本不知道哪里去找大夫,更不用說旁的。 但忽然聽溫印這么說,李裕好似心底有了兜底,不由點頭。 溫印輕聲道,“我不是大夫,但是大夫來之前我可以照看,龍鳳胎小時候,我跟著大嫂一道照顧過他們,等大夫來之前,可以先做簡單照顧?!?/br> 李??粗?,忽然心底一股暖意。 “給我吧?!睖赜】此?。 他將懷中的丁卯給她,“有些沉?!?/br> 溫印輕嗯一聲,從他懷中接過小孩子,不算沉,龍鳳胎這么大的時候要沉得多,而且,懷中小豆丁應該病了些時候了,如果不是發燒顯得臉色紅潤,面色應當都是黃的。 溫印喚了聲,“福旺,順子?!?/br> 順子和福旺入內,“東家?!?/br> “拿干凈的衣裳和毛巾來,還有,路上備用的被子被褥,在找處地方清理了,鋪好,再壺熱水?!睖赜》愿赖糜袟l不紊。 “好?!备M晚樧觾扇藨?,然后很快分工。 溫印是婁長空的時候,時常會外出經商。 有時候路上耽誤,不會每次都能趕在入夜前抵達客棧,有事便要睡在馬車里,或是遇到大雨,也會宿在這樣的破廟中,有個遮風避雨之處就行。福旺和順子兩人要打掃和鋪一處地方出來很容易,也很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