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滿長空 第17節
陸江月的視線頓時被馬車上的簾櫳隔絕。 “溫??!”陸江月惱羞成怒,但視線已經被隔斷。 周遭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 “陸小姐?!鼻胺揭灿新曇魝鱽?。 陸江月不由移目,見到貴平的時候,陸江月心底咯噔一聲,“貴平公公?” 如今朝中是東宮監國,貴平公公是東宮的心腹,就連父親都要給貴平公公幾分薄面的,陸江月福了福身。 貴平拱手作揖,“陸小姐,東街上人來人往,國公府的馬車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貴平話音未落,目光順著陸江月的目光落在眼前這輛馬車上。 車里燃了碳暖,所以車窗的簾櫳是半撩起通風的,貴平剛好看見馬車中的那一半側顏,永安侯府二小姐…… 簾櫳半撩著,陸江月在馬車外氣得跳腳,溫印卻在馬車中安靜得看著書冊,眸間淡然寧靜,似一幅畫卷…… 貴平怔了怔,而后才斂了目光,上前拱手,“夫人在?” 聽到貴平的聲音,溫印放下書冊,纖手柔荑撩起剩下那半簾櫳,轉眸看他,“貴平公公?” 貴平抬頭看她,“見過夫人?!?/br> 貴平雖然是東宮的人,但并不招人厭,至少同一側的陸江月相比,貴平溫和知禮,溫印應道,“歸寧路上,正好在這處遇上,多聊了兩句?!?/br> 溫印寥寥幾字,貴平--------------/依一y?華/便大致明了。 既是歸寧,不會想生事。 想生事的,是另一個。 貴平笑著看向陸江月,“陸小姐,東街往來的人多,國公府的馬車堵在這里太顯眼了。京中才剛安穩,殿下和陸國公都不希望京中生事,不是嗎?” 陸江月臉色一僵,她就算再不懂前朝的事,也聽出了貴平的弦外之意。 再加上先前溫印說過差不多的話,陸江月心中頓時沒了底氣。 貴平目光瞥向身側。 身側的內侍官連忙上前,貴平溫聲道,“這處太擁擠了,送送陸小姐?!?/br> 內侍官應是。 貴平開口了,陸江月不好再說旁的。 貴平又朝她恭敬拱手,“陸小姐先回吧?!?/br> 陸江月只好上了馬車。 原本就是國公府的馬車堵在這處,這處的街道很窄,國公府的馬車稍稍后退,在邊角處讓開些許,整條街的所有馬車都可以依次通過。 眼下,國公府的馬車后退,貴平看向溫印,“夫人,可以走了?!?/br> 溫印.心如鏡明,“多謝公公解圍?!?/br> 貴平知曉她是聰明人,也知曉她猜出他是在幫她,但他也清楚即便他不幫,她也能應付陸江月,到頭來吃虧的還是陸江月,所以,也算不得他幫她。 “我送夫人一程吧?!辟F平看向她。 “好?!睖赜≥笭?,眸間星輝落在他眼里。 貴平垂眸。 國公府的馬車退開,溫印的馬車很快過了東街。 其實方才的時候,溫印余光就瞥見幾個早前見過的京中子弟在對街酒肆二樓打量她,但貴平上前之后,這些人就避開了。 貴平是替她解了圍,不僅陸江月這處,而后的這一路也沒有閑人再來生事。 馬車中,元寶嘟嘴,“夫人……” 溫印看她,“還沒說你呢,膽子越發大了,你當眾笑她,是想讓她下不來臺?” 元寶委屈,“奴婢知道錯了?!?/br> 見她這幅模樣,溫印不由溫聲,“沒事了,日后記得,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不值得多花時間?!?/br> 元寶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溫印沒有再出聲,新拿起書冊。 元寶還小,未必懂很多事,但溫□□里清楚,像陸江月這樣什么事都放在明面的,反倒好應付;不好應付的,是躲在暗處的毒蛇…… 過了些時候,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元寶撩起簾櫳一角看了看,興奮朝著溫印道,“夫人,我們到了!” 溫印放下書冊時,元寶大方撩起簾櫳,正好見貴平同駕車的禁軍說著話,見簾櫳撩起,貴平上前,“夫人,到侯府了?!?/br> “這一路有勞公公了?!睖赜〉乐x。 “順手之勞而已,夫人,貴平告退了?!辟F平拱手。 溫印頷首致意。 等貴平上了旁的馬車,元寶嘆道,“夫人,貴平公公看起來不像壞人?!?/br> 溫印輕聲道,“立場不同罷了?!?/br> 至少,沒有像當初府中聽到的茂竹一般落井下石,也不像陸江月一樣處處都想踩踏旁人。 禁軍侍衛已經置好腳蹬,溫印踩著腳蹬下了馬車。 喪期一過,侯府大門的白布已經取下,莊氏也已經帶著瑞哥兒和小鹿在侯府門后翹首盼著,一側,還有劉媽在。 見溫印從馬車上下來,龍鳳胎歡喜朝溫印撲了過來,“姑姑!”“姑姑!” 看到龍鳳胎遠遠朝她跑來,溫印啟顏。 溫印也上前,半蹲下,迎接朝她撲過來的瑞哥兒和小鹿。 兩個寶貝一起撲向她懷中,饒是溫印有準備,但還是險些被兩個寶貝撲倒…… “姑姑,你回來了!” “姑姑!我好想你!” 兩個孩子一人一句,嘰嘰喳喳似黃鶯一般黏著溫印,溫印臉上也噙著笑意,溫柔同懷中的孩子說著話。 馬車駛離,貴平看了看,良久,才輕輕翻下簾櫳。 莊氏也上前,“阿茵?!?/br> “大嫂?!睖赜∫部聪蚯f氏。 上次見莊氏時,莊氏還處于情緒崩潰中,眼睛一直是腫的,也近乎一直在哭,眼下不是了,還能流露些許笑意。 “姑奶奶?!眲屢渤A烁I?,歸寧后就該改口叫姑奶奶了。 “劉媽?!睖赜∫矄柡?。 “怎么沒見黎媽一道?”劉媽問起。 溫印一語帶過,“黎媽染了風寒,沒讓她跟著折騰了?!?/br> 劉媽沒多問。 溫印順勢起身,一手牽了瑞哥兒,一手牽了小鹿,“陪姑姑去見太奶奶和祖父?!?/br> 兩個孩子都朗聲應好。 “姑姑姑姑,姑父呢?”小鹿問起。 姑姑成親了,自然就該有姑父了。 莊氏和劉媽都愣住,府中都沒教過,也沒想到小鹿會這么問。兩人都看向溫印,童言無忌,莊氏和劉媽都怕溫印傷懷。 溫印卻朝小鹿溫和說道,“姑父他病了,這次不能同姑姑一起回來,等下次姑父病好了,小鹿再見姑父好嗎?” 小鹿嘴角微微揚起,“好!” 到瑞哥兒這里,就更好奇了,“姑姑,我姑父他兇嗎?” 這次,溫印明顯頓了頓。 莊氏和劉媽都會錯了意,想著病榻上的人一直昏迷著,溫印當然不知道該怎么應才是。 莊氏正欲開口解圍,溫印卻先朝瑞哥兒道,“他,平日里不怎么兇,但如果看到小孩子頑皮,就會很兇?!?/br> “???”瑞哥兒平日里最頑皮了。 溫印繼續,“所以,要聽祖母和母親的話,不能頑皮,不然下次姑父見了你,他就會很兇,會把你嚇哭那種?!?/br> 瑞哥兒已經要哭了:“……” 小鹿笑起來。 眼看著溫印牽了龍鳳胎走在前面,孩童不知愁,溫印也跟著一道笑著,莊氏和劉媽遠遠跟在身后。 莊氏眼眶紅了,劉媽看她,“世子夫人?” 莊氏深吸一口氣,“我就是心疼阿茵,多好的姑娘,若是世子知道,該多心疼自己的meimei……” 劉媽寬慰,“說了今日不沾淚的?!?/br> 莊氏頷首。 *** 李裕今日在耳房內呆了大半日了,等到夜里才從耳房出來。 從晌午前后起,他就一直噴嚏不停,又怕被人聽見,只能呆在耳房里。好容易到了入夜,終于停了,但放下錦帳,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照說今晚不會有人同他卷被子,他也不必挨凍,可以睡個好覺,但就是心神不寧。 入夜很久了,他還睜著眼,空望著床頂。 這處于他而言本就陌生。 早前…… 早前好像是因為溫印在,還能湊在一處說說話,或是他問,她答;但溫印不在,這里除了黎媽,就只有他,他又不可能時時刻刻同黎媽一處。 朝中之事,他思量了一整日,眼下是胡師傅說的要多休養,但他躺在床榻上,莫名覺得錦帳里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