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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養妻日常(重生) 第10節

    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太后一般都是直接寫信到長公主府,兩月里或許有一回給皇帝捎來些風土人情的特產和記述行程的書信。

    皇帝怔了怔,才平靜道:“那倒沒有,每逢朕生辰,都會叫人打掃長信宮一番?!?/br>
    朝陽很少聽阿娘說起過中宗一朝的事情,但是卻聽聞過兄長出生的時候極為艱難,太后力竭難產,因此很是慚愧:“我生辰的時候只知道吃吃喝喝,宴請賓客作樂,忘記給阿娘盡孝?!?/br>
    “哪里能這樣說,你能常年陪在身邊,又何嘗不是盡孝?”

    皇帝站起身來,他安撫了一陣朝陽才將人送走,叫外面候著的人進來問話。

    崔女傅進來見禮,皇帝叫起之后,她盡力心平氣和道:“臣雖然不知陛下因何愛寵楊娘子,但是既然遠志館其他的娘子都沒有婢女服侍穿衣洗漱的舊例,那臣以為,楊娘子是否也該如此?”

    內侍們不入住宿的館舍,只是每日陪伴,收拾筆墨姑且還算是她年幼,背不動書箱情有可原,可是樁樁件件都有人服侍,這叫原涼王公主、如今的涼州牧女兒,還有出身更高貴的娘子們怎么想?

    皇帝本身并沒有叫楊徽音在遠志館里太過特殊的意思,稍加思索,卻還是回護了些許,“她終究是個苦命的姑娘,若是隨國公府想要送人進來,姑且破例一回也沒什么?!?/br>
    “圣人以為何為苦命,”崔女傅頗有些忿忿,犯上直言:“陛下也知百姓疾苦,楊娘子想來縱然不是養尊處優,也是衣食不缺,她若苦命,天底下自然還有千千萬萬的女子比她更苦,館中也有更多娘子應該享有隨行婢仆?!?/br>
    “放肆!”

    皇帝原本一直是極溫和的,也激賞臣子直言進諫,但是崔女傅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卻像是觸到了天子逆鱗,她縱然及時閉嘴,也似乎隱隱覺察到了潛在的殺意。

    ——雖然這叫她覺得莫名其妙,畢竟這立規矩可大可小,圣上也犯不著為此輕動殺念。

    她覺得圣上凌厲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巡過幾回,最后才歸于平靜。

    “這件事確實是有些不妥,不過既然已經如此,這一回便這樣罷,”圣上淡淡道:“是朕方才過了些?!?/br>
    崔女傅平白受了天子之怒,她不明所以,但是最后也不過是灰頭土臉地退下去。

    何有為進來送茶的時候正好遇上崔女傅退下,他心有疑惑,卻也只是侍立在圣上一側。

    圣上從前也憐孤憫苦,但對楊氏女格外的憐憫與旁人觸及此事一反常態的強硬卻總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是清河郡王近期要入京參拜,似乎也不會叫圣上恚怒心煩至此。

    “吩咐文華殿排膳罷,”圣上看了一會兒御案前的綠牡丹,過了良久徐徐道:“多做些她愛吃的?!?/br>
    綠牡丹一向遲開,如今時節尚未展顏,但他卻想起來日后她簪了這花時的冷淡致謝。

    那個時候,她不姓楊,也不叫徽音,而是紫宸殿二十二歲的女官含桃。

    他曾見她目光時常為蝴蝶所吸引,便送了些許與她,但是她卻不見歡喜。

    她得了他的允許,將那一罐蝴蝶都放盡了:“奴婢只是喜歡瞧它們落在花卉上的美麗,并無追逐之心?!?/br>
    “困了它們在這里,我沒有許多花蜜,也養不活它們?!?/br>
    天子溫和,卻也受萬萬人供養愛戴,他那一份君王的倨傲不能容忍自己遭一個小小女官暗諷拒絕。

    當夜,那開放正盛的綠牡丹歐碧便被人折了數枝,送到御前。

    “這極襯你?!彼溃骸盎ㄏ愕詠?,不必怕它們餓死?!?/br>
    她簪了與身份不符的花朵,神色不見怡然或是惶恐,確實美麗。

    人無逐蝶之意,但是天子卻有折她在手之心。

    作者有話說:

    基友春歸晝開了一本奇幻文《拯救反派才不是我的目的》,大家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花香蝶自來出自《梧高鳳必至,花香蝶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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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楊徽音晚膳的時候沒有看見桌上擺著的含桃有些失望,但是瞧見皖月也是很高興的。

    只是她覺得圣上雖說面上溫和依舊,但似乎沒那么高興。

    時下還是流行分桌而食,或者說她和皇帝的關系也沒有親密到像是一個圓桌上用膳的君臣。

    但是她卻打破了這份平靜,跪直身子起來,小聲問:“圣人今日下午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嗎?”

    圣上搖了搖頭,叫她近前一點,溫聲道:“瑟瑟今日在遠志館里過得高興嗎?”

    “高興呀?!?/br>
    楊徽音絮絮講述了許多遠志館里的新奇課程,盡管對于天子而言那十分瑣碎平淡,但還是耐心聽完了,她末了還有些意猶未盡:“我趁著沒人的時候把那五張紙都抄完啦,現在記圣上的名字比我自己還要熟!”

    “瑟瑟認識了新朋友,是件好事,”圣上沒說要去看那五張紙,只淺淡地嘆了一口氣:“不過朕近來卻要做一件不甚妥當的事情?!?/br>
    何有為隱約能察覺到圣上的煩躁,但是他不敢置喙,只是盡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

    大多數時候都是楊徽音來說,圣上靜靜聽著,而后點撥一二,但她還沒聽過圣上會有什么煩心苦惱。

    “圣人覺得不妥當,為什么還要去做呢?”

    她很是不解:“我在府里見到的都是大家先氣昏頭做了錯事,然后被阿翁和耶耶訓導才知道不對?!?/br>
    圣上默了默:“有些事做了會后悔,不做來日會更后悔?!?/br>
    她滿臉無知,“哦”了一聲,但并不懂。

    “有些事情并非出自朕的本心,”圣上似乎很想與她剖白,但她大抵是聽不明白的,“身為君主,總有許多不得已的事情?!?/br>
    楊徽音想了想:“就像我不愿意做功課,也是要做的?!?/br>
    讀書學習相對來說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但做功課卻不是。

    圣上聞言一笑:“瑟瑟聰慧?!?/br>
    他換了一雙公筷,挾了蝦,慢慢剝給她:“你喜歡么?”

    皖月侍立在一側,她頭一回見到皇帝,幾乎腿腳都不是自己的,然而自家的娘子明明平日很怕生人的,可是面對圣人,卻又如此熟稔。

    她低頭不言,總覺得背后似乎有些與春末夏初不相符的寒涼,見識到了圣上對娘子不一樣的隱秘,便是她留在遠志館里不合規矩,圣上也不會放她出宮的。

    楊徽音站在圣上的身邊,十分眼饞圣上手里浸飽了汁水的蝦仁,直到那只蝦被人執了蝦尾喂到口中,更是滿心歡喜。

    她好像很少吃到這樣好吃的東西,但是圣上卻這樣熟悉她的喜好!

    “圣人,我什么時候才能回府呢?”

    她忽然想起來從沒有人和她說起過遠志館放假的具體時日。

    “等四月十九遠志館放假,瑟瑟就能回隨國公府探視了?!?/br>
    ……

    太上皇病?;鼐┑南⑦h比他們回程的腳步要快,朝陽長公主處已經許久不曾宴飲尋歡,宇文大都督府上的那位年少得意的金吾衛終于忍不住多往長公主府去了幾回,但最終卻無功而返。

    宇文冕自小便喜歡朝陽長公主,這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他的父親為此上書求娶過,只是太上皇和長公主自己更想多留幾年。

    前些時日兩人從南詔回來,似乎鬧出了許多別扭,但這些時日長公主明顯為了父母的事情怏怏不樂,他重新登門,卻吃了閉門羹。

    無論太上皇之病是真是假,長公主遙隔千里,不知流言真偽,總還是有許多憂心的,她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心情再面對宇文冕的冷臉,索性驅逐他出自己的門庭。

    這樣的局面落在隨國公府眼里,便是有幾分懷疑也作了真。

    楊文遠知道父親對太上皇還是很忠心的,但這些時日除卻為舊主憂心病情,卻似乎還有些別的動作。

    譬如圣上那或許應該稱之為堂侄的清河郡王,隨著他抵達京師的臨近,與隨國公府的來往只是在圣上提點之后才略有收斂。

    他的幼弟今年也不過十八歲,原本是太上皇中意的東床快婿之一,拖到如今,父親卻突然有了給他另議一門親的心思。

    終有一日,他惶惶不安,忐忑進了父親的書房,想要一解心中疑惑。

    “阿爺,太上皇的病情是真的?”

    隨國公這些時日時常換了舊年短打,一掃垂暮之氣,反而英勇,他嘆息道:“上皇被那妖婦所誘,已經許久沒有回京,這一回急匆匆,連長公主也滿是憂色,只怕難言?!?/br>
    鄭太后逐步接觸朝政之后,隨國公便一直與她不對付,太上皇在外戚寵臣兩派之間相互調和,最終還是失去耐心,在外出御駕親征的時候偏向了自己的妻子監國,貶斥部分功臣。

    然而隨國公便是到了這一步,也不肯屈服:“蕭氏的天下,卻教上皇拱手送與外人,色迷心竅,無過于此?!?/br>
    楊文遠沒有父親那樣的固執,頭痛道:“便算是當真如此,圣人繼位兩年有余,也并非昏聵之君,阿爺何苦糾結于此?”

    在這上面,有些時候皇室血緣與貞cao的執念比自己的身家性命還要重要,但是大多數臣民卻又覺得無所謂,只要吃飽穿暖,管他皇位上坐的是誰。

    圣上的皇位本來就來得有些疑團,楊文遠不好直言,說道:“等上皇還京,阿爺親自去問安,說些貼心的話,圣上總不會不依?!?/br>
    “至于清河郡王,雖說是做了煉丹道士,但是年紀輕輕便沉湎酒色,娶了崔氏的女兒還不安分,未必便比今上更強?!?/br>
    蕭氏建朝以來,兩任君主之間似乎很少有過完全和平的過渡,其實如今圣上掌權,太上皇若是善終也沒什么值得人惋惜的,楊文遠對父親私下里的擇主并不贊同:“望之不似人君?!?/br>
    “他若能似人君,又怎能活到如今?”隨國公嘆息了一聲,“太上皇是何等虎狼,鐵硬的心腸,疑心多狡,為了那個女人,什么做不出來?”

    支持清河郡王的宗室與功臣并不是只有隨國公府一家,血脈的混亂是當今天子最為人詬病之處,然而礙于太上皇朝中余威與赫赫軍功,大多并不敢輕舉妄動。

    雖說圣上近來多有雷--------------/依一y?華/厲之舉,但隨國公安分了一陣子,又覺得圣上也并未真正做出什么來。

    只待太上皇一病故,只怕朝中少不得再起爭端——乃至于宮變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如今清河郡王入京拜謁天子,圣上被流言所脅,大抵也會和藹對待這位所謂的堂侄,不會真將清河郡王囚||禁在當年溧陽長公主當年的道觀里。

    然而一語未畢,隨侍隨國公的小廝的輕微叩門聲卻已經響起,那謹慎的聲音中似乎有幾分焦急:“國公,宮里急召世子入宮!”

    ……

    紫宸殿中,天子似乎極為震怒,臣子們雖然蒙受恩賜坐在下首,但是依舊垂頭不安。

    “清河郡王入京,路經天水遭匪截殺,”圣上冷笑一聲:“涼州的折子呈上來,連朕都不敢置信,國朝境內,竟然還有此等悍||匪,輕易截殺宗室?”

    楊文遠的官位雖然放眼在座不算高,但是也不算是無關緊要之人,圣上召他入宮看似也沒什么不妥,但他卻覺得,圣上這一字一句都似乎是說與自己聽的一般。

    涼州地處荒涼,收復又不算太久,偶有不安定的時候也可以理解,但是想到清河郡王的父親是如何死在太上皇手里,就知道這種劫持了宗室不索要贖金卻殺了來挑釁官府的山寨大王有多蠢。

    一般劫富濟貧的山寨之流說的好聽,但是多數還是談錢務實的,若真動了不能動的大魚,傳到長安也就麻煩了。

    所以現在圣上的生氣,對于一般的臣子來說完全沒什么事情,只是要裝模作樣聽一會,那雷霆震怒,真正落到涼州的地方或許不過是些毛毛雨。

    而且或許是現在圣上不愿意提及,清河距離長安甚遠,但到長安也不一定就要取道涼州——清河郡王怎么會到那里去呢?

    只是圣上天性從母親那里得了一分溫柔與心軟,不僅僅是在東宮如此溫和守正,做了天子亦是如此,此事出于圣上授意與并非出自圣上授意似乎同樣難以令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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