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男主愛反派 第116節
被注射了鎮定劑后,里面的人終于安靜下來。 喘息,停止,一聲又一聲,破碎而斷續。他背對著玻璃墻蜷成一團,委屈而孤獨的,低聲壓抑地啜泣聲著。 裴臨繼續安靜地聽著。 腦中有一幕不曾存在過卻又十分熟悉的場景,也是低低的啜泣聲,什么易碎、柔軟、小小的可愛生物,委委屈屈地人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淚水從guntang的眼眶滲出來,直到落在皮膚上都還帶著暖暖的余溫。 難以理解的陌生感覺再度泛上了來。他甚至情不自禁在虛空里伸出手。 他長到那么大,淡漠疏離。 沒有抱過什么人,小動物都見了他就跑,很少能摸到軟乎乎的毛。 所以為什么,他會擁有這種擁抱過特別柔軟可愛的小生物一般的記憶? 甚至,他還覺得,他應該是很寵那只小生物的,根本就不舍得讓他這么委屈。他從來都沒有讓他這么委屈過。 …… 裴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沉思。 暗色玻璃的窗外,是河堤綠柳的影子不斷的倒退。很怪,最近很多本該陌生的事物都有種莫名的既視感,比如他今天,明明是第一次繞道走這條河堤,卻始終有著自己年少時曾騎著摩托在類似的河堤一圈一圈繞過的依稀錯覺。 搖搖頭,閉上眼睛。 眼前再度出現seth在監獄里望著他的通紅雙眼——痛苦,委屈,崩潰,震驚,還有許許多多他看不懂的復雜情愫。 他曾看到過那樣琥珀色痛苦絕望的眼睛,在他中彈掉下大海的時。只是他之前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他一個錯亂的夢境。 seth不可能會出現在那片海上。但會不會他確實去了? ……裴臨再一次去三監,是三天以后。 霍修珣的情緒始終不穩定,三監本來想讓他過一周再去。但自從上次見面,裴臨每次閉上眼睛想到seth那因為憔悴疲倦而微紅凹陷的雙眼。 賈警官是前年從武警隊伍被調來的,負責保護裴教授的安全。 當然三監其實非常安全,控制犯人的鎖鏈都是焊死在地上的,上面還壓了幾百斤沉重的鐵桌,窮兇極惡的犯人都不曾從里面掙脫過。賈警官這次來陪主要是為了面子工程,畢竟人家一處科學家上次過來受到了驚嚇,他們這邊自然過意不去嘛。 三監和一處的關系一向都非常好,他還聽說這位裴教授立了超級大功,可能直接連升兩級甚至連升三級。 賈警官之前沒見過裴教授,他以為即將見到的“裴教授”會是一個嚴肅精干的中年大叔。 結果來人出乎他意料的年輕,更出乎他意料高冷帥氣。這長相和他收監的那位霍姓犯罪嫌疑人同處一室,看著畫風無論如何都嚴肅不起來,活像是在兩個男明星正在國內最森嚴的看守所里拍警匪題材偶像劇。 而且這劇還有劇情,聽說他們倆是高中同學,結果一個成了警一個成了匪。 事實證明,熟人審問也沒什么用。 因為自打裴教授坐下來以后,無論詢問什么,嫌疑人都像是沒聽見一樣沉默不打,只用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帶著血絲死死盯著裴教授,目不轉睛像是要把讓你生吞活吃了一樣。 裴教授這邊倒是耐心。 嫌疑人不回答,他就語調平淡地繼續跳到下一個問題。賈警官的師父就是之前負責審seth的老警官,他很清楚這個人就是打定了主意非暴力不合作。他師父一把年紀,還要犧牲好幾個晚上跟他硬耗,最終也是沒有任何結果,想想就不爽。 很快,半小時了過去了。 裴教授倒是還有耐心,賈警官卻年輕氣盛已在耗盡的邊緣——這個人!簡直就是不服管教油鹽不進,看樣子真是不怕牢底坐穿! “裴教授,不如今天不審了?!?/br> “回去吧。反正我看這人那樣子,多半也沒有在聽您問話!” 三監審訊室沒有玻璃,審問員和嫌疑人就隔著一張桌子。就在賈警官氣得去拉裴臨走時,另一只蒼白修長的手,也一把抓住了裴臨的手腕。 臥槽。 賈警官:“你放手你放手你放手!” 是他大意了?。?! 萬一罪犯抓傷教授,他今天就犯大錯誤了!說起來這嫌疑人也是不要命,這手腕的鐵鐐眼看著完全嵌入rou里都血rou模糊了也沒吭一聲。而裴教授也是,身為國家公務員竟毫無防備、連基本的安全距離意識都沒有,把手放得離嫌疑人那么近! 情況危急,賈警官抽出警棍就想打開嫌疑人的手。 卻被裴教授攔了一下。裴教授攔他的時候,并沒有用眼睛看他,而只是一直盯著嫌疑人猩紅刺目的傷口。 “我沒事,他沒用力?!?/br> 賈警官:“……”就他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可不像沒用力??? “別走?!?/br> 多日以來,嫌疑人終于少見地開了口,聲音啞澀,“再陪我一會兒?!?/br> “你要我說什么……我說?!?/br> “……” 話雖如此,可等到審訊再次開始,嫌疑人還是繼續紅著眼眶死死盯著裴教授并一言不發。 這種沉默又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賈警官心里瘋狂吐槽,說好的配合呢? 然后裴教授也不說話了。 裴臨合上了便攜的筆記本,開始默默跟嫌疑人對視,銀絲眼鏡下清冷的灰色眸子直直看回去,目光冷厲而坦然。最后,逼得嫌疑人先移開了視線?!澳恪?/br> 嫌疑人聲音微微顫抖,無比艱難,似乎是害怕聽到問題的答案,甚至閉上了眼睛。 “……是,在騙我嗎?” “都不是真的,是為了贏過我,所以從頭到尾在騙我,是嗎?” 這一句話出來,至少賈警官是完全沒聽懂。他轉頭疑惑地看向裴教授,卻看到裴教授那張清冷的臉上同樣浮現出皺眉的疑惑神情:“你想表達什么?” 霍修珣沒說話。 他眼里泛起一道流光,像是發了一會兒呆,神色萎靡,卻又像是如釋重負。那樣子說不出是悲傷還是開心,最后是垂下頭,像個累了的小學生一樣,佝僂著趴在了桌上。 賈警官:“……”這,嫌疑人不是正在默不做聲地掉眼淚吧? 但是為什么???他完全不明白這突然的情緒轉化,只能又一次看向裴教授,卻他發現裴教授臉上的表情也很古怪。 他皺眉看著嫌疑人,像是心疼一只路邊嗚嗚叫的受傷小狗,接著站了起來,竟伸出了手像是要隔著桌子摸摸嫌疑人? 危險!賈警官趕緊一個職責所在的大阻止。 …… 半天的審訊總算有驚無險。 但也無功而。犯罪嫌疑人太難搞,竟然師父和一處裴教授都搞不定他,心理素質太強。 結果賈警官第二天來上班,卻聽說嫌疑人因為心理問題而病了。 聽說是昨天裴教授走了以后,嫌疑人獨自一言不發發了一兩個小時的呆,然后突然整個人就摔在了地上。 之所以說是心理問題,是因為他這病實在查不出原因。 但連著兩天燒都不退,用什么藥都沒用。 醫院那邊難免有些著急,連帶著褚巡都跟著發愁:“什么情況,可千萬別莫名其妙給我死了,那咱們損失就大了!” 裴臨其實沒有權限隨意去看望三監生病的犯人。 但畢竟他馬上要高升,將來至少和褚巡平起平坐,三監必須給他巨大的面子。于是當然是客客氣氣接待了他,依舊是值班的賈警官作陪。 霍修珣就連躺在病床時,一只手一只腳都是被貼臉禁錮在床上的。 裴臨走進去時他還沒醒,整個人燒得臉頰潮紅輕聲囈語,蒼白的唇微微發顫,眉心難受地糾結著,眼眶微微濕潤。 這次不等賈警官來及阻止,裴教授微涼的指尖,已經覆上了男人guntang的額。 肌膚的觸感,意料之中的熟悉。 甚至眉骨的輪廓,甚至眼眶的凹陷。裴臨的指尖在他臉頰輕輕游走,他現在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他與這個人的關系不一般,他摸過這張臉,不管他記得不記得——他有一段遺忘的記憶,又或者是他腦子真的壞掉了。 無論如何,此時此刻,許多童話故事也跟著一起涌入腦海?!端廊恕?、《美女與野獸》,而他是這么一個人淡漠不浪漫的人,這一切也讓他感覺到無比陌生?!?/br> 童話故事里都是這么寫的。都是無論再重的傷,再怪的病,一個吻就好了。 一個吻,所有不好的魔法就可以解除。 荊棘退散,睡美人能夠醒來,野獸也能變回英俊的王子。 …… 在他的故事里,劇情似乎比童話還要簡單。 他只是摸了摸床上的人而已,魔法就成功解除了。至少seth確實睜開了眼睛,明明連續兩天,醫生那他都束手無策的。 他有些恍惚,虛無地笑了笑。 繼而聲音沙啞地喃喃:“召喚法術……應驗了。 “……” “我的裴教授……沒有變成吸血鬼,也沒有變成僵尸新郎,只是變回了原來的模樣?!?/br> “但這樣也可以,也是可以的?!?/br> “足夠了,就已經很好了,已經比什么都好了?!?/br> “忘了也沒關系的?!?/br> “我可以……不介意……重新來過,再試一次。我不介意?!?/br> 他明笑著,卻有一道清光順著消瘦的臉頰滑落,掉在白色的床單上。他繼續喃喃又說了些什么,聲音越來越微弱,直到含著淚再度睡去。 …… 一天以后,霍修珣的燒徹底退了。 開始繼續配合審訊。 菲萊神殿系統坍塌,連帶著大量seth名下相關的系統、業務、記錄和數據一同被卷入黑域。而國家要繼續追查部分財產的轉移路線和犯罪者定位,十分需要seth提供能將這些數據重新挖掘出的技術支持。 從這個層面上看,一處現在不僅僅是愿意寬大處理,同意讓犯罪分子“將功折罪”,而且是需要、甚至急需他趕緊配合,把所有需要的信息趕緊挖掘整理出來。 如此一來,倒顯得犯罪分子像是一個行走的人形藏寶庫,奇貨可居了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裴臨都能想到霍修珣后面的路——好好“改造”,接受思想教育,定期去看心理醫生。服刑結束出來就是保密單位的正式工作人員了,本人技術超強的話還能升職。完完全全就是裴臨上司褚巡的老路。 褚巡以前是個無法無天的黑客,和霍修珣差不多。 后來被國家從海外逮回來改造的,名義上判了十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