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不起 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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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备吒V篤敲擊大理石地面,“楊小遠?” 某個稱呼讓楊遠意后背的汗毛幾乎一瞬間全部直立,他幾乎動彈不得,狠狠掐了把手心用痛覺喚醒理智,緩慢地轉過身。 十數年的時光足夠弭平曾經熟悉的面容,但她好像一點沒變。 女人含笑望他,一步之遙。 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但周圍沒別人,他沒法再躲著,仿佛他們從不曾認識。 “俞諾?!睏钸h意的語氣是強行偽裝的平淡,“好久不見?!?/br> 俞諾不再穿白裙,一身火紅的魚尾裙性感而富有攻擊性,發髻精致,妝容一絲不茍。不知怎么的,楊遠意這時見到她,卻再也想不起當初坐在花園里凝視繡球花的女孩了。 復雜心緒起源于何處,楊遠意沒深究。 “這么巧?”俞諾大大方方地和他聊起天,“你是等人,還是出來抽煙?” 她語氣之自然,仿佛他們不是闊別已久,更不成發生過任何故事。 楊遠意逐漸找回自我,須臾的應激也緩慢退潮。 他把手機收好:“戒煙了?!?/br> “這樣?!庇嶂Z也不忸怩,問得很直接,“要先一起過去嗎?” 楊遠意:“我還要等人,你去吧?!?/br> 他一向不是強硬的性格,更何況見到俞諾不在意料之中,楊遠意說不出太直太難聽的話。 或許陳遇生是對的,有些事一旦過去,再想找回當時的情感就變得無比艱難,他當時那么恨俞諾,現在只剩下一句淡淡的“你先走吧”。 俞諾卻沒懂,和他一起靠在窗邊,眺望花園中的衣香鬢影,笑著說:“我們好久沒見,本來也想找時間和你當面聊一聊?!?/br> 楊遠意看了眼身后,沒有主動接話。 俞諾自顧自地說:“那天你和葉老師來看音樂會,我真的很意外,也挺開心的。想拉住你一起吃頓飯,結果回過頭你就不見了?!?/br> “有事?!睏钸h意說。 身后有人踩著高跟鞋飛快走過,喊著哪位藝人的名字。 俞諾看向楊遠意:“還恨我?” 呼吸急促了些,楊遠意目光低垂:“談不上?!?/br> 談不上恨,只是無法諒解。 他十七歲就認識俞諾了,那會兒她還在音樂學院念書,比楊遠意大一些。談不上一見鐘情,但第一印象的確很好,那時的俞諾有股出塵氣質,冷漠疏離,聽樂團成員說話時帶著淺淺的禮貌笑容,等人一離開,笑意就瞬間消失了。 楊遠意想當時他是被這微妙變化擊中,動心的確是有的,也對俞諾示好過,買花,請她聽音樂會,看話劇,聲勢浩大,家中人都知道他很認真。 俞諾很快有了回應,雖然沒有確定關系可任誰看都會誤會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臨上大學,楊遠意想去歐洲,因為俞諾不久后也要赴奧地利深造。邢湘雖然不悅他居然為了感情改換志愿,但沒明確表示反對。 精打細算如邢湘都被蒙蔽,以為楊遠意做出決定多半已經要和俞諾修成正果。哪知楊遠意改完志愿,帶著剛給她訂購的大提琴前往俞諾宿舍樓下,一臉欣喜地告訴她這個決定時,俞諾卻冷漠地問:“誰要和你在一起?” “不是你暗示我,一起出國……沒有想過在一起,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白裙是她少女時最喜歡的打扮,將俞諾襯托得像一朵高傲的百合,環抱雙臂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他:“我沒有說過喜歡你吧?逗你玩玩,干嗎這么認真?” 楊遠意如遭冷水澆身,霎時七月艷陽變得如冰,侵入骨髓。 那天只是開始。 她說—— “喔,是我逼你不去美國留學?” “你為我摔斷一條腿我感到很遺憾,但我沒有要你來為我送別?!?/br> “我早就計劃好了一切,不會為你動搖?!?/br> “楊遠意,你對我好,所以我必須同等地愛你?那你到底是為了求回報,還是真正喜歡我???” 尚不成熟的他被一擊必殺,傷亡慘重,多年也無法自愈。 那是他順風順水的人生的初次受挫,楊遠意近乎偏執地想問俞諾一句為什么。母親覺得他丟人,把他鎖在家里更不可能讓他出國再去找俞諾,他就翻窗,逃離家里時拖著一條受傷的腿,然后得到了俞諾已經出國的消息。 等發展過幾段伴侶關系,也沒那么偏激之后僥幸緩過了神,卻落下嚴重后遺癥:從此他對情人都體貼溫柔,但對方一表達對他的愛,他就落荒而逃。 時至今日,他都無法證明自己愛別人的方式。 經年傷疤終于行將消失,楊遠意從未料到,自己居然還能等來她的道歉么? 她居然也會覺得自己做錯了? 還是說她的“既定人生規劃”已經結束,所以才回過頭看一眼,順手修補裂痕而已。那么她當楊遠意是什么,仍然是消遣。 楊遠意暗自嗤笑,無比清晰地覺得青春確實不堪回首。 “……我后來想自己的確太過分了,你如果恨我,那也是情理之中?!庇嶂Z的笑容分不清虛假還是真心,“但是結婚的時候沒想到你會來?!?/br> 楊遠意不予置評地一挑唇角:“真的么?原來那都是楊婉儀’偶然‘說漏嘴?!?/br> “因為只告訴過她,我不知道她會對你提起?!庇嶂Z收斂笑意,“小遠,不管發生了什么,你千萬別怪你jiejie?!?/br> “少來這套,你簡直是個專業演員?!睏钸h意忽地眉梢輕輕一挑,“現在來找我,是因為那一年站在教堂外面了卻沒有配合演完’搶婚‘,你很失望么?” 至少二十歲左右,楊遠意說話是不會這么刻薄的。 俞諾怔了怔,充滿歉意:“我不是這個意思,不管你信不信,婉儀確實非我授意的,你來婚禮的時候,我以為……算了,那都不重要了不是嗎?至少這次回國找你好幾次,我真的想當面道歉,遠意,對不起?!?/br> 再倒退十年,他會想要這句“對不起”。 可現在他也說不上來了。 并沒有幻想過的解脫感,甚至過了最開始直面她的緊張后,曾經讓他那么喜歡的女人也不過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楊遠意索然無味。 梔子花的季節早已經過去,太香,太膩人。 而他也不年輕了。 楊遠意半晌不作聲,反問她:“說完對不起,所以呢?” “回國后約了婉儀見面,和她聊了很多。我真的做錯了,無論以前現在都不應該隨意作踐你的喜歡?!庇嶂Z眉眼間的懊悔,愧疚以及悔恨看上去不像能演出來的,“那時我……我也遇到一些困難,才把怨氣都發泄在你身上。我太驕橫太自以為是,但,小遠,我們本來可以不走到這一步的對不對?” “恕我直言,假設平行世界是十分愚蠢的行為?!睏钸h意語帶嘲諷,“現在你已經結婚多年,而我身邊也有人了,說這些沒意義?!?/br> 俞諾卻搖搖頭:“我離婚了,你不相信嗎?” 楊遠意一愣。 “大約好了兩三年,后面一直分居,也沒有要孩子?!庇嶂Z的笑容帶著一絲哀愁,“我會想這是不是傷害你的報應,我活該?!?/br> 楊遠意不語。 “這次回國我會待很久?!庇嶂Z轉向他,眼神清澈,恍惚是昔年,可她的話卻萬份輕佻,“楊遠意,我們都不再年輕了,如果你還想要……完成一些以前的愿望,不讓自己遺憾,現在時候正好不是嗎?我也想彌補你……” 香水馥郁,她靠近時蔥白的指尖輕輕滑過領帶結,勾著西服邊緣若有似無將人拉向自己——舉動太大膽,一時讓楊遠意僵在當場。 這不是他認識的俞諾了,完全不是。 楊遠意臉側火辣辣地疼起來,像被年輕的自己隔空抽了一耳光。 他想推俞諾,手抬到一半卻僵住。 “小遠,我知道你身邊有人,但沒關系啊,不讓那個小朋友知道不就行了?”女人吐氣如蘭,吹著耳郭,“你對他應該沒那么認真吧,不然怎么連名字都不想提?你怕不怕他哪天轉身就跑,這個年紀了,你經得起第二次……” “俞諾,夠了!”楊遠意以矜傲的眼神回應俞諾,“你以為我會在原地等你,是對自己的過度評價,請你讓開——” 可下一秒,俞諾的話讓他再次愣在了當場。 她彎起一雙深黑的眼睛:“小遠,那個人是不是你的小朋友呀?他看著我們,氣得眼圈都紅了,好可憐啊?!?/br> 顧不得什么風度,楊遠意后退半步同時將她推離身邊。 匆忙回頭,只來得及捕捉到一抹珍珠般的顏色,方斐眼神冰冷,似笑非笑地和他對視片刻,毅然決然轉身就走。 方斐在那兒看了多久? 他……又聽見什么? 楊遠意腦內“嗡”地一聲,不可思議般看向俞諾,憤怒瞬間沖上了天靈蓋。 “俞諾,你干什么?!” “看不出來嗎楊遠意,我就是不想讓你好過??!”女人放肆地大笑,“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你現在還不長記性,永遠端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想讓別人死心塌地愛你么?楊遠意,你也配?你母親、你jiejie還有你,你們都是為了自己不惜傷害任何人的混賬……” 他已經沒回味畫外音的余地了。 楊遠意嘗到嘴里一絲腥味,片刻回神,不顧一切地轉身追上去。 “方斐!” 第四九章 倉鼠 玻璃長廊拐角往下,穿過人潮,楊遠意一路不知說了多少個“對不起”和“借過”,他緊緊地盯著不遠處的白色影子,唯恐下一秒方斐就消失。 拍賣會,慈善晚宴或者別的各類交際,在這一刻都不再重要了。 屏州沒有春天,日落后依然潮濕而悶熱,好似隨時會有一場雷雨。落地窗外,樹葉紋絲不動,空氣中只有升騰的熱氣而無晚風。 方斐停在一扇小門前,周圍沒有人,左上角的“安全出口”閃著綠光。 他跑累了,呼吸微微急促,不回頭,伸手就要推開那扇門。 “方斐!” 身后的聲音讓方斐腳步停頓,他失神了半拍,腦子里那些嗡嗡作響的噪音忽地被驅散??伤€是耳朵疼,頭暈,視野周圍泛著黑,所有能看到的區域就只有眼前的門把手,只需要一用力就立刻逃脫。 方斐握上那道把手,冰涼觸感讓他終于有了一絲現實感。即將推開時,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強行把他拽回原地動彈不得。 “阿斐,你等等我!” 無奈,慚愧,身心俱疲,患得患失。 是在一起久了嗎?方斐居然有朝一日也能從楊遠意簡單的一句話里讀出那么多東西。但他現在除了趕緊離開,什么都不想了,更不在乎楊遠意的感受。 第一下沒有把門拉開,身側的陰影籠罩過來,方斐側過臉,放棄似的迎上他的視線。 灰藍色瞳仁認真凝視著他,里面只有他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