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1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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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復暄張了張口,剛要說話。那群小童子就使出了當年屢試不爽的絕技—— 他們瞬間將蕭復暄圍住,仰起臉張嘴就開始哭。 這些小童子都是戲子的底子,哭起來一點兒準備都不用,眼淚說來就來,個個肝腸寸斷,哇啦哇啦間還口齒不清地嗷嗷著一些話。 蕭復暄辨認了一下,才勉強聽出來他們說的是“大人別趕我們走”“我們以后都聽話”之類的言語。 蕭復暄:“……” 他被嗷得頭疼,薄唇間蹦了一句:“沒人趕你們?!?/br> 小童子瞬間消聲,一個個抹著眼淚睨著他,一副想雀躍又有點狐疑的樣子。 一大……十二小,愣是在門口弄出了兩相對峙的架勢。 小童子們一動不動,默默盯了他片刻,確認他真的沒有開口轟人,立馬眉開眼笑,然后從天宿長直的腿邊擠過,一溜煙跑進了院子里。 *** 烏行雪原本還想問蕭復暄一句“來客是誰”。 奈何那些小不點哭得太慘,他一聽就知道怎么回事,當即把問話咽了回去。 他忽然有種恍如隔世之感,想起了當年同蕭復暄的初見。不過他很快就回了神,因為那一排小童子列隊進來了,而跟在小童子身后的天宿大人表情…… 太好笑了。 烏行雪笑吟吟看著蕭復暄進門,在一連串“大人”長“大人”短的問候里“嗯嗯”應聲,然后用口型問道:“他們怎么來的?” 蕭復暄抬起手,就見他指間夾著一張符:“先前為了找寧懷衫和方儲,在門上貼了引靈符……” 忘記揭了。 但“忘記揭了”這幾個字,天宿大人這直脾氣愣生生吞了回去。免得這群戲子出身的小童子感覺自己多余來這一趟,又哇啦哇啦開始哭。 這群小童子身上也有烏行雪動過的痕跡,那張引靈符對寧懷衫、方儲有用,對他們就同樣有用。 只是蕭復暄沒想到他們居然還在…… 烏行雪同樣很詫異。 但這群小不點十分敏感,他不好直著問,便繞了彎道:“仙都沒了之后,你們去哪兒了?” 這群小童子登時七嘴八舌地解釋起來。 一個小童子頂五個方儲、三個寧懷衫,十二個小童子……那就是烏烏泱泱。 都不用發問,他們就把前前后后說了個遍。 烏行雪和蕭復暄從那些話語里得知了不少—— 諸如現世的自洽是從云駭死于邪魔之口的那個時間點開始的,那之后仙都消失,世間肆虐的邪魔也幾乎銷聲匿跡。 仙都消亡之時沒有禍及人間,但還是在曾經直通九霄的太因山留下了一些靈氣沖撞的痕跡。 后來的百年乃至千年時間里,太因山會因為那些痕跡偶現山火…… 但那些都是后話了。 而剩下所有人間不堪承受的仙靈氣,統統涌向了南方、本該是照夜城的地方。不過自洽之下,照夜城從未存在過,同樣的位置之下半是荒野、半是池海。 那些仙靈氣便沖進了那片海里。 百姓總是熱衷話本傳說,窺見一絲痕跡便會編織出許多故事,故事里有著或善或惡的仙鬼、有著永恒不衰的愛恨離合。 其實偶爾也能歪打正著,但百姓們自己并不知曉。諸如……那些傳聞里有一則說,南方的那片海不知為何有著極盛的靈氣,說不準能弄醒一些深眠于海的存在。 但那同樣也是后話了。 烏行雪問那些小童子:“仙都那些人呢,還在么?” 小童子爭相道:“仙都散時都不見啦?!?/br> 烏行雪問:“如何叫不見了?” 小童子也說不清。 倒是蕭復暄補了一句:“仙都靈臺不再,仙元應當也歸于虛無?!?/br> 烏行雪點了點頭:“差不離?!?/br> 那或許是變回修者了。 所謂的不見不一定是消亡,可能只是歸于人間某處,做著他們修行之初想做的那些事,護著曾經想過要護的那些人。 *** 所有發生過的、存在過的都并非全無殘留,偶爾能在人間的只言片語里聽見一絲痕跡。包括自洽之前的、以及自洽之后的。 烏行雪和蕭復暄后來就聽說過。 那是在這條長巷暫居的半月后,有一回他們走過不遠處的一座拱橋。烏行雪無意瞥見了拱橋一側的刻字。 他腳步一頓,“咦”了一聲。 蕭復暄跟著朝那邊看去,就見那橋上寫著三個字“留仙橋”。 烏行雪指著那處道:“你看那個‘留’字,石鑿的痕跡更新一些,還有一個棱角沒磨,像是后改的?!?/br> 他本就生得極好看,說話時眉目含光,風姿颯颯。嗓音又煦如山嵐,實在很容易引得路經行人回首顧看。 恰好一個婆婆挽著竹籃而過,聽到他的話忍不住答了一句:“這橋是改過名字的?!?/br> 烏行雪沖蕭復暄一挑眉,小聲道:“看我這雙靈眼?!?/br> 他轉頭沖婆婆點頭行了個輕禮,笑吟吟叫了一聲:“婆婆?!?/br> “……” 蕭復暄默默轉開了臉。 以這位活過的年歲,這一聲婆婆聽得人牙疼。 但烏行雪渾不在意,叫得十分順口:“這橋為何要改名?” 婆婆砸了咂嘴說:“修橋匠改的,說是做了夢?!?/br> 烏行雪:“是嗎?” “是呀,改的時候多少人看呢?!逼牌诺?,“說是夢見一個什么仙女,不忍心看百姓受苦,唱著小曲跳進這條河里了。那修橋匠說他醒了之后左想右想不定心,難受啊,就四處跟人說?!?/br> “這一帶常有那種算命瞎子,算命的說,這橋要改名。按照那個夢,留仙比迎仙更合適,后來就改了?!?/br> 烏行雪起初頗有興味,聽到“哼著歌跳進河里的仙女”時,興味便褪淡下去。 那是一種奇妙的滋味…… 那些令人難過的往事已經不再,都有更改。于百姓而言是話本、是夢境。但在烏行雪和蕭復暄聽來,卻更像偶爾聽聞的故人音書。 他這邊有些怔然,婆婆卻以為他是年紀輕輕不信傳說、也不信仙跡,拽著他說:“這些事啊,該信的時候還是要信的。別說那修橋匠了,我也碰見過的,還不是做夢,是見過?!?/br> “見過?” “對呀!”婆婆也不知同多少人說過,一提這事就來了精神,說:“我有一回清明去山里燒紙,下山的時候有點晚了,看見特別遠的那個山道上有個影子一晃就過去了。我沒看清,但是那個人后面還跟著一只特別靈氣的鹿?!?/br> “鹿?” 烏行雪同蕭復暄對視了一眼,倒是都想到了一個人。 曾經茫茫仙都,身邊總跟著一頭仙鹿的只有一位。他們始終稱不上一句“仙友”,卻在那些已經無人知曉的往事里瓜葛萬千。 那是曾經的靈臺仙首,明無花信。 *** 其實那個婆婆沒有看錯,他們也沒有猜錯。那個山間一晃而過的身影確實是明無。 只是仙都消亡之后,世間已經再無仙首,只有修者花信。 他在漫長的年歲里一直穿行各處,找尋一個轉世之人的蹤跡。 當年云駭身死,他沒來得及在對方靈魄上留下印跡,后來再尋便是人海茫茫。 他花了兩百余年的時間,才在一座山城找到那個已經轉世兩輪的人。那個婆婆見到他的那天,就是他趕往山城之時。 那是一個深秋傍晚。 花信跟著靈符,步履匆匆走到山城腳下,在飄繞的煙火氣中繞過兩株桂樹,看見一座頗為率性的屋宅,不高的柴扉箍著一片院子。院里有修習之人常用的木樁,上面俱是兵戈痕跡。其中一個木樁上還掛著一只白瓷酒壺,紅線隨意系著,在風里微微晃蕩。 處處都是人跡,唯獨可惜的是門戶緊閉,燈火全無,宅院的主人并不在家??春圹E應當有些日子未歸了,也不知還會在外漂泊多久。 但花信臉上卻全無異色。 因為他就是挑的這個時候,來看的也就是一座空屋。 很難說那是一種什么心理,或許是臨到終頭反而有些惶恐吧。 那就是一間無人空屋,他卻看了很久。久到身后塵土漫漫的山道上,有人策馬而來,他都沒有發現。 待他聽到之時,馬蹄聲已到近處,想避想躲都已來不及。 他幾乎是倉惶轉身,看見一道長影飛揚而來。 那人原本已經從他身邊疾馳而過了,卻又幾步之遙的地方一拽韁繩。馬蹄高揚間,馬背上十七八歲的少年轉頭看他,眸光掃過那只仙鹿,忽然開口道:“你是……神仙嗎?” 第128章 鵲都 相較于春夏秋三季, 夢都的冬天要稍稍難熬一些。 臨江之地常顯濕冷,易生瘡凍,城南這處的百姓幾乎袖爐不離手, 屋里也得常生盆火, 拔一拔潮氣。 這些之于巷尾住著的兩位來說, 本來并不成問題。 烏行雪復生之后,便不再是當初的邪魔之軀, 滿身怨恨消散于煙,自然也不會再有亡魂噬體所致的劫期。 但那些東西畢竟在他靈魄上纏繞過數百年,即便一朝散盡, 也會在初期偶現隱痛。這就好比在浮浮沉沉的小舟上呆久了, 冷不丁踏上岸邊實地, 依然會有搖晃之感似的。 這并非真正的損傷, 但還是需要靜修兩年才能徹底恢復。 烏行雪睜眼至今尚不足一年,夢都這處春夏極其養人,到了冬天靈氣就有點運轉不周, 靜修起來略有些阻滯。 烏行雪從不畏痛,對于這點阻滯更是渾不在意,慣來不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