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1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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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跟你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交談過嗎?動過手嗎?誰占上風? 方儲試探著,又不敢說得太明顯。 結果話音剛落,靈王動了一下,轉頭朝向他。 方儲心下一慫,立馬轉了話頭:“人間是正在鬧禍亂么?我看這橋下的云剛剛突然變濃了?!?/br> 天宿正落到橋邊,聞言腳步一剎,朝橋下看去。 他看到濃如白湯的云霧時,眉心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 *** 現世的雀不落里。 蕭復暄動作一頓,露出了一模一樣的神情。 烏行雪見狀問道:“怎么了?” 蕭復暄:“亂線那邊,仙都多了許多香火供奉?!?/br> 烏行雪:“突然之間?” 蕭復暄點一下頭。 烏行雪并不意外,但臉色還是微微沉了下來。 香火供奉越多,仙都便越是鼎盛長久。換言之,倘若靈臺天道有意干涉影響一些事,在這種情況之下,那種干涉和影響也會變得越發厲害不可抗。 “如此這般,是為了徹底控住那位‘靈王’,還是想推著那位‘靈王’更進一步?”烏行雪低聲道,“最要緊的是……那些香火供奉是如何突然多起來的?” 他問蕭復暄:“那邊的人間起了災禍?” 蕭復暄靜默片刻,似乎在借亂線的軀殼查探人間。 過了一會兒,他沉聲道:“未見大禍?!?/br> “那邊既不是會有天災的時節,也不能憑空撒一堆邪魔作亂。何況那位本就有些動搖,再驚現一堆禍亂,不是更顯古怪,更容易起疑?!?/br> “那倒是?!睘跣醒c了點頭,“確實不可能在那位‘靈王’正動搖的時候弄出禍亂來,太突兀顯眼——” 他說到一半,猛地頓住話頭,與蕭復暄對視一眼。 在那位“靈王”目之所及處弄出禍亂,自然突兀顯眼??扇绻窃凇办`王”看不到的地方呢? 比如…… 現世! 下一刻,烏行雪長袖一掃。 緊閉的房門猝然大開,重重撞向兩側。 “砰”地一聲重響! 門外的寧懷衫被驚得躥起來:“我他——” 他把嚇出來的粗鄙之言咽回去,叫道:“城主!你們……你們靈識歸體了?!” 先前蕭復暄抓著烏行雪靈識離體去了亂線,寧懷衫便將他們的軀殼好好安置在了屋里,然后蹲守門外。 他倒是好奇得抓耳撓腮,想知道方儲如今怎樣,也想知道亂線那邊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鑒于之前闖進屋時撞見過一些不該看見的場景,他這回學了乖,打死不再亂闖,老老實實等城主和天宿自己開門。 只是萬萬沒想到,一開門就是這么大的動靜! “發生何事了?”寧懷衫意識到情形不對,連忙問道。 就見城主掠出門時,身形頓了一下,問他:“方才這段時間里,可有人出城?” “您說照夜城?”寧懷衫愣了一下。 以往烏行雪從來不會問他們這種話,因為照夜城鎮守城門的青冥燈都出自烏行雪之手,但凡有邪魔進出城門,他都有感有知,用不著問。 但因為花信所扮的封薛禮在照夜城布過重重法陣,青冥燈受了干擾,便作不得準了。 寧懷衫冷不丁被問,沒答上來,正支支吾吾著,只感覺鼻前寒風驚掃而過—— 城主和天宿已然沒了蹤影。 只有一句話順著風落進他耳里。 城主說:“別亂跑,留下守家?!?/br> 寧懷衫原本急急要跟上,聞言一剎腳步,在院里團團轉了兩圈,大馬金刀盤坐在了雀不落的巨樹之下。 *** 照夜城橫縱百余里。 烏行雪和蕭復暄身如疾風,轉瞬掠到了頭,臉色皆是一變! 因為偌大的照夜城,在這一刻幾乎是空的! 萬千邪魔不約而同都出了城。 這太不對勁了。 先前他們兩人和“封薛禮”的對峙引動了照夜城里的重重陣局,后來陣局爆開之時,那些邪魔應當都承了傷。 大多邪魔在身有損傷時,都不會急著出城,以免運氣糟糕撞上棘手的仙門,把自己折進去。 偏偏今時今日,他們同時一反常態。 如此之多的邪魔,若是像往常一樣獨自來去也就罷了,若是他們棄了本性,不再相互算計著,而是湊聚成團…… 那所到之處,恐怕皆是大亂。 如此場景,光是想一想都叫人頭皮發麻。而那些遭殃的城鎮百姓,走投無路之下,可不得祈求神仙庇佑么! 再聯想亂線仙都驟然鼎盛的香火,恐怕便是由此而來。 烏行雪的臉色瞬間冷若寒霜。 他嗅了嗅寒風里的邪息,同蕭復暄一起循著氣息直追而去。 “人間仙門說來也有百家,總不至于半刻都截擋不了?!睘跣醒┰诩诧L中說道,“香火怎么會漲得那樣快?!?/br> “真正堪當一用者,屈指可數?!笔拸完训?。 這二十五年來,亂線仙都愈發明晰鼎盛,在靈臺天道所要的善惡平衡之下,現世邪魔便猖獗橫行,仙門也一再衰落。 雖然提起來總說是仙門百家,但看蒼瑯北域崩塌那一夜的場景便可知曉,真正堪當一用的,確實屈指可數。 花家家主和長老都出了事,難免自顧不暇。于是聲名最盛的,還是封家。 封家弟子數千,擋倒是能作一擋,但能撐多久誰也不好說。 況且今日擋了這遭,明日又會橫生新禍。只要轉去亂線的靈臺天道還能干涉現世,這些便沒有盡頭。 “與其這樣追著禍亂四處跑,不如將源頭截斷?!睘跣醒┧尖獾?,“叫靈臺天道的手伸不到現世來?!?/br> 如此一來,現世不會再跟著橫遭災禍,生靈涂炭。 而靈臺天道也相當于畫地為牢,將自己困鎖在了亂線之上。 到那時再清毀亂線靈臺,它便無處可轉了。 “何謂源頭?”蕭復暄問。 烏行雪沉吟道:“這點我其實想過不止一回,后來便發現,當初亂線橫生時,天道居于現世靈臺之上,能執掌亂線之事,是因為它們是相勾連的?!?/br> “每一條亂線,都是由現世的某個人所開?!睘跣醒┙忉尩溃骸伴_線者本該是現世的人,卻將因果帶進了亂線中。這便好比從現世往亂線砌了一座橋。靈臺天道自然而然能順著這座橋,干涉到亂線?!?/br> “確實?!笔拸完训?,“順理成章?!?/br> “倘若將‘橋’截斷,那干涉也自然而然到不了另一端?!睘跣醒┱f著頓了一下,道:“不過眼下與我當年所猜有些出入?!?/br> “哦?” 烏行雪道:“因為這條亂線的‘橋’照理說應當是封家家主,再算上一個花信。如今這兩人都已經散了靈,但靈臺天道的干涉卻還在?!?/br> 況且,靈臺天道清理這兩位的時候,可半點兒不見猶豫。每一步都在烏行雪和蕭復暄之前。 雖說天道無形無狀、無心無情。某一個人的生死在它看來,根本不算什么。但如果它干涉兩邊需要倚賴于此,那應當不會主動引人斬斷。 它如此干脆,只能說明所謂的“橋”,并不止于這兩位。 可除此之外,還有誰呢? 烏行雪反復回想著封家家主的詰問,還有花信的詰問。試圖想起除了這兩人,還有誰牽連在這因果中,會成為那座“橋”。 就在他回想之時,忽然聽見蕭復暄開了口:“會是相反的人么?!?/br> 烏行雪一愣:“什么?” 蕭復暄道:“天道居于現世靈臺,干涉亂線時,倚賴的是現世砌往亂線的橋,那——” 沒等他說完,烏行雪猛然反應過來。 那一瞬,他自嘲一笑。 他見的亂線太多,“橋”也太多,反倒讓他下意識鉆進了胡同里。其實正如蕭復暄所說,應當要反一下的。 如今的靈臺天道居于亂線,它要干涉現世,倚賴的就不該是封家家主、花信這樣的人,而是從亂線砌往現世的橋。 “是我想岔了?!睘跣醒┑?,“那咱倆要尋的就得是亂線之人,卻因為某種因果,正身處在現世中?!?/br> 理出這一點時,烏行雪莫名有點心驚。 究竟是什么人,自亂線來到現世,還不曾被人起疑?數十年乃至百年都安安穩穩,沒有引起過什么波瀾? 烏行雪腦中模模糊糊閃過一道念頭,正要開口,就聽見蕭復暄說道:“你還記得封家埋于高塔底下的那對棺木么?” 烏行雪眼皮一跳,那道模糊的念頭瞬間清晰起來:“記得,封家家主的那雙兒女!” 亂線之上,封家家主依然沒能躲過兒女雙雙夭折的命,于是他心有不甘,將兒女尸骨入殮,封進棺材,圈在高塔之下的陣局里。 只等著某一天的某個時機,借他收養的封徽銘,給那雙兒女續上命。 只是…… 直到他和封徽銘雙雙身死,那續命的陣局也始終沒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