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1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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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當他命招落在亂線的天宿身上時,他發現對方靈魄居然也是有所損耗的,而那損耗居然也帶著“免”字劍的劍意氣息。 …… 烏行雪聽得皺了眉:“劍意?你確定那是你那把靈劍的劍意?” 蕭復暄道:“我自己的劍,自然不會認錯?!?/br> “靈魄受損,還帶著劍意……”烏行雪低語著,他一貫靈慧,瞬間便明白那意味著什么:“只有詰問會留下那種痕跡?” 蕭復暄點了點頭:“只有詰問?!?/br> 烏行雪:“所以他為何也會身帶詰問的痕跡?總不可能同你經受過一模一樣的事?!?/br> 看看云駭和花信便能知曉,亂線雖為虛影,但同現世并不一樣。 蕭復暄在蒼瑯北域詰問自己,是因為想要記起被抹殺的往事。那亂線的天宿呢?他沒有任何理由要詰問自己。 “退一萬步而言,就算他因為一些事詰問過自己,也不可能連時機都跟你一模一樣?!睘跣醒┏烈髦?,道:“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br> 他抬眸看向蕭復暄:“他那一模一樣的損傷,就是來源于你?!?/br> *** 當時的蕭復暄就是如此猜想的,而下一瞬,這個猜想就得到了印證—— 當他以燃耗靈魄為基,祭出命招落在亂線天宿身上時。對方的靈魄也出現了疾速“燃損”之勢。 一切幾乎一模一樣,兩方狀態也總是持平,就好像在照鏡子。 而在這個“總是持平”的過程里,他們相峙的兩方身上都有一處印記微微亮了起來。 那是受天所賜的“免”字金印。 那道印記平日多是隱匿的,只在一些特別的情況下會顯露出來—— 要么是因為剛除完邪魔禍亂,身上沾染了邪魔氣,靈魄受了損耗。 要么是因為意識迷離不清。 曾經蕭復暄也好、烏行雪也罷,都以為這道印記只是天宿和靈王的象征,與凡人身上辨識身份的胎記別無二樣,印記本身沒有任何作用。 直到這一刻,當蕭復暄和亂線上的天宿兩相對峙,兩道金印同時亮起時,他才發現那印記并非是無用的。 那兩道印記相對流轉的方式,同一種咒印一模一樣。 那種咒印,叫做貢印。 大悲谷那些童子童女像身上的便是這種。曾經醫梧生、花照亭脖頸背后所落也是這種。 那曾經是仙都眾仙最常用也最熟練的咒印—— 他們在人間各處供奉的神像身上落下獨屬于自己的貢印,從此那些神像所受的香火供奉便會轉為靈力,統統傳遞到本尊身上。 眾仙由此保證自己靈力不褪,仙元不毀。 *** 聽到貢印的那一刻,烏行雪心頭一跳。 他下意識摸著蕭復暄的頸側,手指落在本該有“免”字金印的地方,道:“所以……受天所賜的這個字印,其實是貢???” 蕭復暄點了點頭:“嗯?!?/br> 其實二十五年前,他與亂線天宿的對峙只有極為短暫的一瞬間。他尚未來得及細想,一切就已經走到了終時。 那之后仙都崩毀,烏行雪被安置于蒼瑯北域,而他自己匆忙之下散靈于冷霧之中,根本顧不上所謂的“貢印”究竟意味著什么。 直到他于棺槨中被叫醒,又與烏行雪匆匆遇上大悲谷的“凡人點召”,同時借著本體里的一抹碎靈,不動聲色地盯著亂線瑣事,才慢慢疏通了所有。 他對烏行雪說:“亂線上的‘你我’,與云駭、花信他們有些差別,并非生于亂線因果,也并非是簡單的投照和虛影?!?/br> “這應當與你和靈臺天道之間的關聯有關?!?/br> 蕭復暄頓了一下,淡聲道:“這世間靈臺天道既然只有一個,又何來第二個靈王?!?/br> 烏行雪聞言一怔。 聽到這里,他差不多已經明白了原委—— 既然靈臺天道只有一個,那他與靈臺天道同根同源,便理應一樣。哪怕亂線之上也不該出現跟他一模一樣的靈王。 天宿亦是如此。 世上又何來第二個替神木擋下雷劫,支著劍身死于樹下的蕭復暄? 所以亂線之上不管有誰,也不該出現天宿蕭復暄,以及靈王烏行雪。但它就是“出現”了,那么亂線上的“天宿”和“靈王”究竟從何而來,就值得深思了。 蕭復暄說:“我找過一些痕跡,只能確定是靈臺天道借由一些靈物塑了軀殼,此后那兩具軀殼又借由你我脖頸上的貢印,汲取靈力,供養成了所謂的天宿和靈王?!?/br> 如果說其他人是現世的投照和虛影,算是另一個自己。 那么亂線上的“天宿”和“靈王”便是例外。 他們起始于靈物塑成的軀殼,與蕭復暄和烏行雪本無關系。但軀殼本是空物,而那空空軀殼里填補的所有,又都來自于蕭復暄和烏行雪。 那些靈氣仙元本就是蕭復暄和烏行雪的一部分,所以亂線的“天宿”和“靈王”幾乎有著和本體如出一轍的習慣、動作、神態和語氣,甚至比那些投照和虛影,更像他們自己。 除此以外,還多一道“貢印”的牽連。 烏行雪沉默良久,神色復雜。 他想起蕭復暄所說的二十五年前仙都混戰的場景,道:“怪不得你因為詰問受了損耗,亂線上的那位慢慢也會帶上損耗,都是因為那道貢印。那不是……兩邊始終處于平衡?” 蕭復暄道:“應當是?!?/br> 這大概就是天道最初想要的狀態——亂線的天宿和靈王對上現世,永遠不會落于下風。 只不過成了兩刃劍而已。 當初的蕭復暄受了傷損,不在巔峰狀態。亂線的天宿因為貢印相連,也變得一樣。反倒沒那么棘手了。 更何況兩方還有一個最大的差別——這一生的起始不同。 蕭復暄的靈魄天生就是碎散的,而亂線的天宿只有一具借貢印養成的完整虛靈。 所以在二十五年前的最后一刻,同樣是靈散,一者生,一者死。 亂線天宿在殞歿的那一刻,曾經汲取而來的靈力和仙元又復歸于蕭復暄。這也使得蕭復暄能在那一刻聚出了虛形,抱著烏行雪降入蒼瑯北域里。 *** 烏行雪沉吟道:“照這么說來,那位靈王如今的實力應當同我大差不……” 他話說到一半頓了一下,啞然失笑。 “哦,不對?!彼重W苑竦袅饲鞍刖?,淡聲道:“不一樣,差得還挺遠。畢竟我已經沒有那道印了?!?/br> 他脖頸上那道代表靈王的“昭”字金印,在三百年前成為邪魔的那一刻,已經沒有了。 兩邊相連的貢印從他這里斷了。 于是他由仙成魔,成了照夜城的城主烏行雪,有過劫期受過傷創。而亂線上的那位卻停留在他三百年前的那一刻,還是那個巔峰狀態下的“靈王”。 *** 烏行雪想了想道:“那可不妙?!?/br> 蕭復暄以為有什么蹊蹺,道:“怎么了?” 烏行雪:“三百年前巔峰狀態下的我……你怕是打不過?!?/br> 蕭復暄:“?” 烏行雪瞥了他一眼:“你這是什么表情?” 蕭復暄:“沒什么?!?/br> 烏行雪強調道:“你打不過?!?/br> 蕭復暄瞥著他,欲言又止。他想起當年京觀穿過冷霧的利落身影,配合道:“就當是吧?!?/br> “你在亂線上同他交過手嗎?”烏行雪又問。 蕭復暄:“……” 他沒忍住,提醒某人:“我留在那的只是個軀殼,以及一抹碎靈。作何要找架打?!?/br> 是生怕自己暴露不出來嗎? 他的表情著實好玩,烏行雪沒忍住笑起來。但他笑了沒一會兒,又收了笑道:“不知亂線上那位眼下是什么情況,他有意識到自己身在亂線么?” 他想了想道:“我其實有點不知怎么看待那位……‘靈王’?!?/br> 那其實應當算是他的一部分,在他無知無覺的情況下汲取著他的靈力仙元,由此供養而成。 這與他們分出的軀殼、捏成的傀儡本質并無區別。但分出的軀殼和傀儡由他們本人驅使,同思同想。 那位“靈王”卻不一樣。 他不知道那位“靈王”現今的所思所想,有多少是從他而來,受他影響。如果是全部,那再好不過。 如果不是全部,那剩下的是那“靈王”自然而有的,還是……受過靈臺天道的影響? 如果是后者…… 那便是真的麻煩。 烏行雪把這個疑慮提了出來。 蕭復暄沉吟片刻,答道:“難說?!?/br> 烏行雪心下一緊:“何意?” 蕭復暄并不總會盯著亂線,多是留那具軀殼跟著碎靈日常行事,他回想一番道:“我接觸其實不算多,就我所見,那位‘靈王’有時候反應會有些古怪?!?/br> 或許是因為亂線的“天宿”和“靈王”本不存在,而是借著蕭復暄和烏行雪的靈力仙元才得以成形。 所以他們與真正的“人”之間存在著一些差別。 他們的語氣、習慣以及乍看之下的脾氣與本尊幾乎如出一轍,但又會在那基礎上淺淡幾分。 就像是只學到了一層殼。 “他像你一樣,稱禮閣桑奉他們幾人一聲‘仙友’?!笔拸完训?,“但你當年同桑奉他們常有往來,他卻寥寥無幾?!?/br> “云駭也相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