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1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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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了照夜城,又有一個大魔頭,人間仙門便多了一茬,不過名聲最響的依然還是那幾家。去往那個方向,又是“大一些的仙門”,多數人第一反應確實都是封家。 不過烏行雪卻皺了一下眉。 因為曾經那道亂線的緣故,他對封家印象算不上佳。便否認道:“不是?!?/br> 那個方向之下,除了封家,同樣常有人求醫問藥的便只有花家了。于是烏行雪答道:“我去春幡城?!?/br> 蕭復暄“哦”了一聲。 烏行雪挑了一下眉,心說這才是“傳聞里”寡言少語的天宿樣子。但他轉而又想起先前蕭復暄望著深谷的側影…… 明明只是握著劍站在崖邊,卻莫名讓看見的人心生難過。 他忍不住問道:“你呢?” 蕭復暄轉眸看向他。 烏行雪問:“你又為何來這大悲谷?” 蕭復暄其實很少會回答別人這樣的問話,他這一生所行之事大多關于天詔,不能多言。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什么問話都是簡潔帶過,要么“有事在身”,要么“無可奉告”。 但他聽了烏行雪的問話,卻沉默下去,微微有些出神。 過了片刻,他才道:“碰巧經過?!?/br> 這句回答很不像蕭復暄,他脾性一貫利落,不會在一個碰巧經過的地方忽然駐足,凝望那樣久。 烏行雪其實很想再問幾句,可作為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沒有絲毫立場追問。 所以在后來的很長時間里,他始終不知道蕭復暄那天為何會佇立在大悲谷前。 只有蕭復暄自己知曉…… 他那天之所以會在大悲谷面前停步,是因為他曾在無意間聽聞,當初云駭在大悲谷一帶喪生于邪魔之口,明無花信負劍下人間斬殺邪魔,之后便在這大悲谷里立了一座云駭曾經的雕像以作懷念。 再后來,所有被打落人間的仙,據說都在這里有了一尊雕像。 整座大悲谷就像一片不為人知的靜謐墳墓,永眠著那些不再為凡人所知的仙。 蕭復暄從不是滿心愁緒之人,也無意進谷打擾。但他偶然從這片荒涼深谷路過時,只要想起“被打落人間的仙”或是“不再為人所知”之類的只言片語,便總會怔然停步,望向那片看不到盡頭的深谷。 不知為何,每當他站在這里,望著大悲谷迷蒙的塵霧。他總會覺得自己應該也在想念著什么人…… 那是一種古怪而矛盾的感覺。 他只要站在這大悲谷,便會無端生出一抹想念來。但他又知曉,那并非是谷底雕像中的任何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念誰,可只要那種想念倏然冒了頭,就好像……他此生都不會再高興起來。 而他上一次忽然冒出這種念頭,是在南邊,遠遠看見那個世人皆知的魔頭烏行雪。 在那之后,他有近六十年受蒼瑯北域之事纏身,沒再能到過人間。 而這次途經大悲谷,已近清河兩百年。 *** 烏行雪原本只打算佯裝一時,等“碰巧經過”的蕭復暄離開,他便會褪了易容,轉身行穿山谷,往另一端去。 然而世事總在他意料之外。 那天大悲谷一帶有異動,也不知是陰物作祟還是什么,總之頗有些驚險。以至于天宿上仙居然改了主意,在大悲谷邊逗留了一夜。 他不離開,烏行雪便也只好將哄人的謊話圓下去,頂著那副假模樣,在茶棚里歇了一夜。 謝天謝地,那里有不少馬車,其中一輛剛巧幫他擋住了人群圍聚的那些驅靈燈光。 堂堂照夜城主,連個臥榻都沒有,在漫天塵霧的荒郊野外,坐在一張方桌邊,支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了那幫趕路人一整晚的聊笑閑言,居然比雀不落自在。 他半瞇著長眸,懶懶看著那些人,心里知曉,就在這方草棚頂上,有一個人正無聲靜坐,鎮著這一方地界。 那是曾經許諾過……一百年、三百年,乃至更久也要陪著他的人。 他們曾經在漫天辰星下接著吻,如同人間那些永遠赤忱的愛侶。 而一眨眼,已經過去了整整兩百年。 *** 翌日清早,那些圍著茶棚歇腳的車馬紛紛動身,馱著商貨、帶著過谷的老少百姓,長長一列,沿著狹窄的谷道前行。 烏行雪在心里嘆了一聲,心說我這一日一夜過得著實有些荒唐。但他還是不緊不慢地跟在那條車馬隊里,停停走走地穿過了大悲谷。 偶爾飛鳥劃過時,他會掩著光抬起頭。雖然看不見蹤影,但他還是知道,蕭復暄就在山崖頂上。 車馬隊里有老人也有孩童,他們腳程慢,花了將近一整個白天,才穿過那條長谷 多數人往夢都主城區而去,還有一小部分轉而上了支道,去往春幡城。 烏行雪依然不緊不慢,穿過春幡城城關時,同行的那些人很快沒入到縱橫的街巷里,再無蹤影。 唯有烏行雪步子頓了一下…… 因為他余光瞥見一個高高的身影抱著劍,倚靠在窄巷的青石磚墻上。他本想裝作不知,但因為已經停了一小步,再裝反而會顯露出破綻。 于是他停了步,轉頭朝一側的窄巷看去。 他佯作不知,略帶疑惑地問蕭復暄:“你也是跟著馬車隊過來的么,怎么一路都不曾看見你?!?/br> 蕭復暄未答,而是開口道:“你去花家落腳?” 烏行雪想了想,道:“那倒不是,今日走了太久,灰頭土臉,太不得體。我得歇整一番,明日再去打攪?!?/br> 蕭復暄瞥眼朝巷外看去,不遠就有客店。 烏行雪看著他,忽然問道:“你為何也要來這春幡城?” 蕭復暄輕蹙了一下眉又松開,道:“算是……謝你打算給我的丹藥?!?/br> 烏行雪怔了一下。 其實某個瞬間他都快有錯覺了,尤其是在他說什么蕭復暄都有問有答的時候,他差點忘記他如今是照夜城那個赫赫有名的魔頭。 蕭復暄一路送他過來,還能是因為什么呢? 比起對他身份懷有猜疑,“答謝丹藥”已經是很好的答案了。以蕭復暄的性格,也確實會如此行事。 烏行雪“哦”了一聲,笑了一下。 他聽見蕭復暄看了他一會兒,沉聲道:“還有事在身,你——” 蕭復暄不知為何頓了片刻,道:“算了,先走了?!?/br> 話音落下,他便消散在長巷里。 烏行雪在原地站了很久,感覺到對方真的走了,緊繃的肩背這才緩緩松下來。那道氣息向北而去,他等到那氣息徹底消失,才抬眸朝北望了一眼。 時近傍晚,緋色滿天,映得春幡城的官道都泛著淡淡的紅。 烏行雪就站在官道上,一層一層褪掉易容。 他其實很舊沒有與人說過那么多話了,也很舊沒有在某一瞬間挑起眉來或是帶上笑意。他曾經有一瞬間心情很不錯,但在褪下易容的這一刻,他又變得神色懨懨起來。 他同曾經親昵無間的人閑聊談天,卻頂著陌生人的臉。 *** 他走出春幡城時,收到了一封照夜城的傳書。 他所謂的幾個“下屬”去了雀不落,卻發現府宅空空如也,傳書來問:“城主您去哪兒了?” 他懶得回,指尖輕搓了幾下,傳書就成了一片灰燼。 他在心里說:誰知道呢。 烏行雪原本出來確實有事要辦,他要找人—— 當年他在那兩個小童子身上留了一點無傷大雅的印跡。倒也沒有別的作用,只是倘若有朝一日他們轉世成人,他能感應一二。 好歹也跟了他那么久…… 這次出門,就是因為那印跡有了一點動靜。照理說,應當是那兩個小不點轉生了。 那印跡分各兩邊,一個在靠近無端海的某座村落,一個在冕洲南郊??傊膫€都離春幡城數千里。 他倒也沒別的打算,只是去看一眼,知道音信就行。 誰知當烏行雪去了那兩處地方,那兩道印跡卻已經消失了。 民間常說,隆冬天里生的孩子易夭折,難養活。那兩個小不點偏偏都轉生在北方寒地,又非富庶人家,剛落地便沒了。 烏行雪尋過去時,只看到冰雪天里小小的墳包。 就連那兩家人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們抹著眼淚的那天夜里,那個聲名狼藉的魔頭曾經去到過他們屋后,在他們新堆的墳包旁,無聲無息地擱了一小把曾經仙童愛吃的松子糖。 *** 那之后,烏行雪便常會放一些尋人用的符。折成一些紙人或是紙鳥的形狀,兩只用來嗅那兩個小童子的轉生印跡,還有一只……嗅的是天宿上仙。 他本意是想早早探到蹤跡,方便回避。 可偏偏他的尋人符總在蕭復暄身上失靈,于是他還是會在人間撞見對方。 有時候是避閃不及,有時候是其他種種說不明白的原因?;蛟S是注定避不開吧,不知從哪一次開始,烏行雪再看見蕭復暄,總會給自己套上最不易分辨的易容。 就像大悲谷的那次相遇一樣,他頂著不同的模樣和皮囊,在那些年里,成為了蕭復暄身邊面容不一的過客。 有時是因為他看見對方孤拔的身影,心里有些難過。有時是他發現對方帶著傷,禁不住有些擔心。 他總會在那些時候套上一個陌生人的殼,走過去同蕭復暄說話。 天宿上仙在百姓面前似乎要比在仙都眾仙那里要溫和一些。于是很奇怪,明明蕭復暄出了名的難以接近,但他們每一次遇見最后都會說上話,而每一次相處又都算得上愉悅。 可那過程有多高興,過后的烏行雪就有多沉斂。 天宿在那些年里事務裹身,能踏足人間的次數不算多,時常一眨眼五年,一眨眼十年。 于是,那樣的狀態持續了很久…… 久到烏行雪又一次探到了那兩個小童子轉生的印跡,久到他分別在不同的地方,將那兩個過得很苦的人撿回雀不落來。 他們成為了雀不落另外兩個長住者,就像當年在坐春風一樣。 他們一個叫寧懷衫,一個叫方儲。 方儲是曾經的哥哥,稍稍沉穩一些,總能把雀不落弄得井井有條。而寧懷衫好動得多,常跟著烏行雪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