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1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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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聽見另一處囹圄崩塌的巨響時,封薛禮詫然回頭。 明明烏行雪記憶全失又尚在劫期,明明劫期中的邪魔動用氣勁限制極多、內損極大,明明那片囹圄應該能困住對方好一陣子,明明…… 再多的預設在此時都成了虛影,那道崩塌聲響起時他就該明白,他今日是討不著絲毫好處了。 *** 其實封薛禮的預設并不算錯,烏行雪周身氣勁運轉起來確實生澀凝滯,而且每運轉一周,每落一道殺招在囹圄之上,他就更冷一些。 到最后,他冷得渾身泛疼。 但他中途碰到了一絲轉機…… 就在他冷得幾乎再出不了招時,他忽然感覺身體里僵冷凝滯的氣勁再次流轉起來,仿佛春水在暄和暖風中緩緩解凍。 就好像一個久病之人忽然開始自愈一般。 烏行雪顧不上多想,攫取了那點憑空生出的暖意,化于周身氣勁之中。沒過片刻,他便不再那樣蒼白無色了。 而在緩過來的瞬間,他四道殺招強橫地劈落在囹圄四象上。每招落地時,幾乎帶著九天玄雷之勢。 一時間砂石飛濺,地面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劍分劈而過,劃出數十丈深的地裂! 封禁的囹圄在那一刻隆隆作響,最后一道落下的瞬間,巨大的裂痕自天貫下,整個囹圄分崩成無數碎片。 囹圄崩裂之時,烏行雪穿過裂縫一眼看見了蕭復暄。對方一招免字劍出手,巨大的金影當空劈落,直奔封薛禮而去,臉色極冷,身上倒是不見有傷。 還好…… 烏行雪輕輕松了一口氣,但很快他便身形一僵。 因為在他擊破囹圄之后,為了去幫蕭復暄一把,他又一次攫取了身體里莫名滋生的那一點暖意,想要再運轉一周氣勁。 可就在那時,他清晰地看見蕭復暄劍氣凝滯了一瞬,臉色生冷之下不見血氣,握劍的那只手從虎口處滲出了血來。 那一刻,烏行雪心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方才突如其來的自愈并非真的沒有源頭,而是因為蕭復暄。 這個念頭冒出來時,他有一剎那的驚疑不定。 于是他又試了一次,借著那暖意再度運轉氣勁。這次剛一運轉他就立刻停下了,因為他發現蕭復暄的狀態真的在隨他而變。 他在逐漸好轉,蕭復暄的血色卻越來越淡。 這是……怎么回事? 第81章 淵源 烏行雪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鵲都了。 自從意識到那是一場憑空生造的大夢, 他便再也沒有回想過夢里的任何細節。 但在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曾經在話本上看到的一個故事。 說來也很巧,那剛好是他在蒼瑯北域睜眼前翻看的話本, 那故事是其中之一, 明明十分簡單, 但他當時倚靠在榻邊,一手支著頭, 一手捻著書頁,莫名看了好久。 久到連管家都忍不住問他:“是什么故事讓您看難過了?” 當時他還怔了一下,回神疑問道:“難過?” 管家點了點頭, 指著自己的眉心說:“瞧著是這樣, 您垂著眼, 這里還皺著呢?!?/br> 當時的烏行雪恍然失笑, 松了眉心道:“哦,沒有的事。一個小故事而已,又怎么會看得難過呢?!?/br> 管家面露好奇。 烏行雪索性就同他講了幾句:“說是有一位老者, 素來喜愛花草,種了滿滿一院。有一年春初碰見奇景,日麗風暄的時候乍起雷霆, 不偏不倚地就劈在他院里,劈得滿地狼藉?!?/br> “老人家心痛不已, 覺得費心養護的花花草草必然要變成一片焦土,活不下來了,誰知那滿院的花樹還真就活下來一株?!?/br> “活下來的那株花樹如期在暮春三月抽枝散芽, 但不知是因為那晴天乍起的雷霆還是旁的什么, 那株花樹后來開的花很是奇異?!?/br> 管家問:“怎么個奇異法?” 當時的他“唔”了一聲,輕聲道:“見過并蒂蓮么?照這話本里說的, 應當就如那并蒂蓮一樣,一枝雙生……” 管家贊嘆道:“那可真是世間少見,是天降的奇緣,是好事啊?!?/br> 他卻靜了一會兒,道:“難說?!?/br> 管家:“您為何這么說?” “因為……”他捻著書頁,又不知為何怔了一會兒,道:“這話本里寫著,那一枝雙生的花并沒有都開得很好,這邊生機勃勃時,另一邊便帶著枯相。這朵好了,那朵就遭了?!?/br> 管家有些遺憾道:“那確實有些可惜……” 他輕輕“嗯”了一聲,應著管家的話。手指抵著書頁又道:“還不止,其中一朵頗有些霸道,總是它開得更好一些?!?/br> 管家答道:“多汲了些養分吧?!?/br> 他半垂的眸子眨了一下,又抬眼沖管家道:“所以說……這哪里能算是天降的奇緣??峙乱簿湍嵌湔剂讼鹊幕〞@么想,對另一朵來說,怕不是孽緣?!?/br> 管家也不知該如何應和,這確實是個小故事,兩朵花而已,談不上什么難過不難過的。他倒是瞥了那書冊好幾眼,奇怪道:“這話本……” “話本怎么了?” “這話本哪里來的,好似從未聽說過?!?/br> 夢里的烏行雪當時頓了一下,道:“隨手拿的?!?/br> 管家問:“木架上么?我昨個兒帶人灑掃似乎沒見著?!?/br> 他答道:“可能擱在一邊了。你去忙吧,我再看會兒?!?/br> …… *** 那就是話本里一個占不了多少篇幅的故事,不甚起眼,烏行雪卻在這時忽然想起來。 如果鵲都是一場生造的大夢,夢里的一切不可能真的毫無來由,或許那些話本以及話本里的故事都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和提醒。 眼下他和蕭復暄之間的牽連,讓他不由地想起那雙生的枝芽。 而他就像是那朵占了大半養分的花。 只是這種牽連究竟是從何而起的?是因為白玉精包裹著神木就像一種滋養,由此而生?還是因為蕭復暄在他身上留下過什么? 烏行雪很想問個明白,但眼下卻并不是一個能好好問話的時機。 他深深看了蕭復暄一眼,轉瞬便出手插·進了戰局。 他們身軀靈魄皆有所損,又有這種此消彼長的牽連在其中,對著“封薛禮”,其實已經算不上“二對一”了。 更何況“封薛禮”這一行帶上了幾乎整個照夜城的大小邪魔,嚴苛而言,甚至應當反一反,算是以少敵多,封薛禮才是多的那一方。 但這場戰局卻并沒有陷入膠著,或者說只膠著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神仙也好,邪魔也罷,一瞬的時間對他們而言有時卻顯得極長。在那極短的須臾里足夠發生很多事—— 諸如烏行雪寒氣煞人的手指將要抵上封薛禮的喉嚨時,發現對方在命懸一線的那一刻,眸光居然還朝神木看了一眼。 那一眼給烏行雪一種錯覺,仿佛只要能換取時機去動神木,封薛禮甚至可以生生挨下他這一招。 烏行雪在那一刻手指頓了一下。 于是封薛禮在那頃刻之間隱約聽了一句問話。其實烏行雪并沒有真的問出來,但招式的停頓間,封薛禮知道烏行雪想說什么,那恍然聽見的,不過是多年前的一句折影而已。 他知道烏行雪要說:“我見過太多世人執著于神木,禍人禍己,從沒料到你會是其中之一?!?/br> 在曾經的仙都,明無仙首同靈王和天宿并不算相熟,說過的話寥寥可數。他們三人極為有限的一點交集,大概就是那個叫做“云駭”的人了。除此以外,他們連一聲客套的“仙友”都稱不上。 所以封薛禮開口答道:“既然不是‘仙友’,就談不上‘料到’或是‘沒料到’?!?/br> 烏行雪聽到封薛禮依然不見波瀾的聲音,愣了一下。因為他心中雖然是這么想的,但他并沒有把這話問出口,而對方卻像是知道一般回答了。 烏行雪:“你……” 就聽見封薛禮又道:“這話靈王——” 他頓了一下,似乎想要改口為“城主”,但話已至此,索性也就繼續往下說了:“你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問過了,我不過是再答一回而已?!?/br> 烏行雪蹙起眉。 封薛禮道:“靈王還道,強借神木之力有違世間之理,一事引萬事,無辜受牽連者不可估量?!?/br> 烏行雪一點兒也不記得了,但這話確實沒錯。只是從此時的封薛禮口中說出來,著實奇怪。因為對方正做著所謂“有違世間之理”的事情,固執得驚人。 封薛禮說:“如今靈王若是還想再提,我也依然可以再答一回:我都知道?!?/br> 有違常理也好,牽連無辜也好。這些話他全都知道。 怎么會不知道呢?曾經他也說過無數次這樣的話,同很多人講過這樣的道理。 靈臺的明無仙首,那是世間百姓供奉最多的神仙。他嗅著那些香火,不用細數也知道龕臺底下跪過多少人。他有大小神像三萬尊,畫像更是遍數不清。 他的神像立在無數百姓的屋子里,聽過不知多少俗事雜語,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件事—— 有些道理知曉歸知曉,真要違背起來,誰都攔不住。 正因為明白,所以不會回頭。 這樣的事,他見得太多了,多到幾乎任何事他都可以波瀾不驚。 他曾經恪守著數不清的道理,從不覺得那些條條框框是什么束縛。因為那都是他所贊同的。 他不多插手人間事,在恰當的時局降一些福祉。同樣的話不多說,同樣的人不多勸,點到即止,事不過三。 這些零零碎碎之事拼合在一起,就是仙都同人間的界限。他一度覺得涇渭分明,很有道理。 他將這些道理講給很多人聽,他總是講得很平靜,對方聽得進去那是好事,聽不進去便遲早會吃些教訓,他不多干預。 但后來他忽然意識到,世間總有例外。 “凡事總有例外”,這話也是一個道理。而如此簡單的道理,他居然用了那么久才明白。 再后來,他便有了很多“例外”——同一個道理他不知重復了多少次,沖的還是同一個人,語氣也不再平靜。 他曾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也曾經斥責過一個人,一字一句地問他:“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你當升仙時領的天詔是廢紙一張?!” 他對那人說:“世間不講道理的事浩如煙海,你管了一件,就得管另一件……” 他還說過:“仙凡有別,入了仙都就不能再多插手人間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