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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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明白為何這里總有一種別扭之感了—— 因為這個大悲谷底下的神墓,并非完完全全復刻現世,而是反著的! 他們曾經在現世大悲谷里見過的巨石神像,是桑奉像立于最前,夢姑立于最末,或歌立于中間偏左。 一路走過去,總是先見桑奉,再見或歌,最后才是夢姑。 而眼下這里,夢姑立于最前,桑奉立于最末,或歌還是立于群像中間,偏的卻是右! 所以他一路走來先見夢姑,再見或歌,最后才是桑奉。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蕭復暄再回想起墓xue入口處的云駭神像,發現也不對—— 是一手舉白幡、一手托花枝沒錯,但左右手也反了。 這整座墓xue并非復刻,而是鏡像。 就連在民間術法中,最常用的東西之一也是鏡子,代表著以假亂真的投映…… 還有翻轉。 蕭復暄擰緊了眉。 要說以假亂真——此處是假,現世是真。此處布置得同現世幾乎一樣,確實可以以假亂真。 要說投映——此處既然布置成了這樣,必然是有人想要將這里的某種東西,投映到現世。 而要說翻轉——現世的神像巨陣起的是鎮壓之效,讓被鎮之人永不見天日。若是逆轉顛倒,那豈不是…… 讓陣局所作用的人生生不息、枯木反春?! 蕭復暄面色一變! 他掌心一抵劍柄,劍鞘端頭帶著澎然氣勁重重杵地。 金光迸濺中只聽一聲巨響!腳下隱隱的陣局驟然清晰起來,那些熒光既像長線、又像流動的水絲,縱橫交錯成一張巨大的網,一直蔓延到巨像盡頭。 看熒光流動的方式,確實是全然倒逆的! 陣局被強行激起的那一刻,圓室里驟起狂風,那風在巨像中快速穿梭,轉眼就形成了長龍似的風旋。 風旋順著陣局的流動方向,朝某一處猛掃而去。 倘若在現世,那個方向就是埋著云駭的那個深xue。 蕭復暄半刻未待,踏風而行,一步百丈,頃刻間便如利劍楔地一般,穩穩落在那處。 落地的同時,他在風里聽見了一聲悶哼,還瞥見了一道清清瘦瘦的影子。 他再次以劍貫地,悍然將長龍似的風剎止下來。 風歇之時,長影露出樣貌。不是別人,正是落下來的醫梧生。 *** 醫梧生自從進了這座大悲谷的廟宇,便感覺很不對勁。 他深知自己已是強弩之末,那口殘魂日漸微弱,就像逐漸燒盡的燈燭,只剩最后一豆瑩瑩之火。 但托天宿的福,這種消亡之感是溫和的,溫和到他懷疑殘魂徹底消散的瞬間,他都不會感覺到痛苦。 但他踏進廟宇后,那口所剩無幾的殘魂忽然躁動起來。 那一刻他便篤信,這廟里定有古怪。 所以他沒有進香,而是沿著供臺走了一圈,果不其然,順著那塊活板方石掉到了地底下。 剛落地,他那口殘魂便瘋狂顫栗起來。 可見,那古怪確實是源于地下。 殘魂顫栗的感覺十分難受,眩暈得幾乎睜不開眼。醫梧生就在那種近乎渾渾噩噩的狀態里,僅憑直覺,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墓xue終點。 他停駐的地方,就是古怪最深的地方。 光是站在這里,他便感覺體內那口殘魂顫得快要散了。 那是一種極其矛盾的感覺——因為殘魂太過躁動,他感覺自己下一刻就會不支倒地,再也起不來。但同時他又能體會到一種詭異的生機。 就像……就像燭火將熄的時候,有人在旁邊扇了道風,引得火苗強行竄了一竄。 他看不見自己的臉。 倘若能看見,他會發現那個剎那,他蒼灰如紙的臉上竟然顯露出了一份血色。 那種殘魂狂顫的感覺,被一道劍氣和掃來的狂風打斷。醫梧生下意識抬袖掩住臉,兩腳扎地,強行穩住自己的身形。 等到颶風驟停,他放下擋風的袖子,他恍恍然抬起眼,看見了一道穿著黑色勁衣、戴著斗笠的身影。 醫梧生在昏沉中愣了一下,茫然閃過一絲錯愕。 好一會兒,那錯愕終于消失,他搖頭失笑道:“怪不得……” 醫梧生看著對方壓得極低的斗笠,以及改換過的陌生模樣,輕輕嘆道:“我當是誰,原來如此……” 在大悲谷前,第一眼看見這人時,他便覺得對方絕非凡物。只是世間修行者眾多,而他當時心思重重,并沒有多想。 如今再想,真是怪不得。 怪不得對方不像香客,卻要來這座廟宇,怕是循著他的蹤跡來的。 醫梧生輕輕拱手行了個禮,道:“天宿?!?/br> 他其實想說,辛苦天宿跑這一趟了。但這一趟因他而起,一聲“辛苦”太過輕描淡寫。 他其實還想說一句“慚愧”,但他已經站在大悲谷里了,甚至走到了墓xue最深處,就站在埋著云駭的深xue旁邊。此情此景之下,那聲“慚愧”也沒不出口了。 更何況,他也顧不上了,因為那口殘魂剛安定了片刻,又顫動起來。 霎時間,醫梧生連站著都很艱難。 但他畢竟曾是執劍之人,不想顯得太過虛弱。于是他掐了掐手指,讓自己清醒些許,張口道:“天宿,這里有古怪,應當有陣。就在……” 他借著這句問話半跪于地,伸手指著地面的泥石道:“就在……這里?!?/br> 說完,他的手沒再收回來,而是就那么撐著地。 因為一旦收了,他便會歪倒在地。 他在心里苦笑一聲,想:那就太狼狽了,丟花家的臉。 但他手掌撐住那塊地面的時候,那口殘魂猛地搏動了一下。就好像有細絲似的生機順著手掌要往他身體里涌。 醫梧生在混沌中眨了一下眼,曲著手指將手掌撐離地面。 他蹙起眉,聽見了天宿的回答。 天宿說:“確實有陣?!?/br> 醫梧生心里模模糊糊有了預感:“此陣……何用?” 是啊,此陣何用呢? 其實他們心里那個答案已經漸漸明晰了,只是還差最后一點輔證而已。 醫梧生此時眼前已經泛起了一陣一陣的黑,手指都是抖的,但他強行穩住了,蓄了最后一道力,一掌轟擊在泥石上。 這一掌,蕭復暄都沒料到。 他微怔一瞬,看見地面泥石蓬然乍起,被掀翻至一旁,露出里面一道深xue。 這條亂線上的云駭還活著,所以意料之中,深xue里并沒有躺著人。但這深xue也并非是空的,而是盤繞著蔥郁虬然的枝蔓。 那枝蔓傷口縱橫,卻在陣局供養下生機勃然,遍生著花。 而在枝蔓的生根之處,濃郁血味伴隨著一股淡香驟然散開,蕭復暄在嗅到那味道的瞬間,便明白了這是什么—— 這是有人取了自己一點靈rou骨血,做了局,以自身漫長的生命供了這么一道陣。 單看這道陣,根本意識不到它的目的是什么,因為陣里只有枝蔓和花。仿佛布陣之人費了如此周章,就養了一株枝蔓而已。 但蕭復暄他們不同,他們進過現世的大悲谷,見過埋葬于深xue的云駭,更見過自云駭心口上憑空長出的那些藤蔓。 當時蕭復暄他們便感覺,藤蔓和云駭像是在共生。藤蔓不死,云駭便活著。但他們沒有找到藤蔓的根源,自然無法細究云駭究竟是和什么共生。 直到今日,直到此時此刻,他們總算明白過來—— 那株藤蔓真正生根之處并非云駭的心口,而是這里,是陣局供養之下的這株根莖。 如此一來,這座鏡像的地底墓xue究竟作何用處,便再清楚不過。 當初他們一直沒明白,花信究竟做了什么才讓云駭活下來,長久地存在于人世間。 如今,一切悉如所見。 是以命供命。 第73章 魂散 任何一個曾經同花信打過交道的人, 看到腳下這個以命供命的陣局,都會驚詫萬分,因為這不像他們認知中的花信會做的事。 靈臺十二仙之首花信是仙都最典型的存在—— 溫和但并不溫柔, 悲憫但從不悲傷。他就像供臺上的那尊神像一樣, 姿容平靜, 身形板正,數百年如一日, 從未變過。 他曾經因為那個愛玩笑的徒弟短暫地出現過一絲人味,后來云駭不在了,那點并不明顯的人味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僅僅是饒了一圈回歸原處, 甚至比原處還要再極端一點。 曾有人私下里評價說, 那樣的花信就像是一尊行走的神像, 沒有一絲一毫屬于人的一面。 所以不會有人想得到, 他居然會費如此大的周章,只為把一個已死之人強拉回來。 這不該是靈臺仙首所做的事,甚至透著一股邪勁。 他知道自己不該, 所以他做得不動聲色又隱蔽,將這個以命供命的巨大陣局藏在了人間之外,藏在這條亂線上。 他用靈rou骨血供著這座墓xue里的枝蔓, 再以這共生枝相連,輾轉而曲折地供養著現世那個死在他劍下的云駭。 這乍一看顯得行事謹慎, 不易被發現也不易被破壞,細想之下卻處處都是漏洞—— 一來,他該如何確?,F世的地底神墓無人闖入?又該如何確保墓里的云駭不會遭遇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