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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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故作鎮定道:「你想說天宿怎么會幫城主過劫期?」 方儲靜了靜:「是?!?/br> 寧懷衫買了個關子:「這就說來話長了,回頭慢慢同你講?!?/br> 方儲:「……」 比起解釋給方儲聽,寧懷衫更擔憂烏行雪的狀態。他盯著烏行雪的手指問:“城主,怎么會冷得這么快?” 說話間,他甚至能感覺一股寒氣緩緩在院里散開,凍得他一個激靈。 都到這程度了,那豈不是非但沒緩和,還更嚴重了??。?! 寧懷衫這么一想,臉都白了。 烏行雪垂眸看了一眼,將手指攏進袖里,道:“還行,不妨礙事?!?/br> 這語氣倒是符合照夜城魔頭們在劫期強作無事的脾性,但他垂下眼的時候,神色又有些懨懨,好像劫期的難熬掩都掩不住。 寧懷衫又轉頭去看蕭復暄:“天宿……” 一貫寡言少語的天宿抬了抬眼皮,輕蹙眉心,居然應了他一句:“多半是我這軀殼的問題?!?/br> 軀殼? 寧懷衫愣了一下,緊接著便聽見方儲傳音道:「天宿這狀態似乎也有問題?!?/br> 寧懷衫這才反應過來,答道:「唔,看來不是本體,多少有些影響。更何況仙魔體質相沖……」 他越想越覺得完蛋! 這劫期可別渡出個兩敗俱傷來!那豈不是讓狗屁封薛禮平白占了便宜?! 寧懷衫這么想著,立馬沖烏行雪道:“城主,我不自省了!醫梧生的錯我認,但等城主劫期過了再說,不然我不放心!” 烏行雪卻道:“你大可放心反省,有方儲?!?/br> 寧懷衫:“……” 也是。 方儲向來穩重一點,以往每逢劫期都是事事cao心,確實一個人頂他倆。 寧懷衫撇了撇嘴,無從反駁。 錯已經犯了,躲是躲不過的。寧懷衫垂著腦袋,一步三回頭地往偏屋走。嘴里咕咕噥噥說:“方儲,都靠你了方儲,要是出事,我可跟你沒完?!?/br> 結果他一回頭,發現方儲的臉色不太好看。 寧懷衫:“?” 這么舍不得我? *** 寧懷衫倒是老實,讓他自封反省,他就實實在在地把屋子給封了。 就聽咣咣幾聲響,寧懷衫的禁制就把那間偏屋給圍了起來,整座屋子便靜默下來,一片漆黑,聽不見一點動靜。于是偌大的雀不落似乎只剩下了三個人。 烏行雪從那一角收回目光,看向方儲。 方儲也剛好看過來。 他眸光掃過兩人又倏地垂下,沒多對視,像往常一樣,是個聽話又不礙事的下屬。 烏行雪也沒多看他,道:“你在這杵著做什么?” 方儲這才抬頭,語氣里帶了一絲擔憂:“城主的身體……” 烏行雪:“剛剛不是說了么,不妨礙,該怎么就怎么?!?/br> 方儲點了點頭,道:“城主有什么只管吩咐?!?/br> 烏行雪擺手道:“用不著?!?/br> 作為城主,他一向我行我素,不會事事交代。他說完便往屋里走,剛轉頭,似乎想起什么般,突然出聲道:“哦對,你去曬書閣幫我——” 方儲抬起頭,等著他的下文。 甚至在烏行雪猶豫出神時,還輕輕提醒了一聲:“城主?” 烏行雪又神色懨懨地說:“——算了,拿不拿也沒差?!?/br> 方儲動了動唇,看神色似乎想勸他。但最終還是垂下眸子,沒多話。 “我還得再封一日,你看著點外面。有事傳符進來,單敲兩下窗欞我可聽不見?!睘跣醒┌胧枪緡伒厝酉乱痪?,轉身進屋。下一刻,就聽砰的一聲,屋門緊閉,禁制帶著霜寒氣貫落下來。 照夜城人人皆知,烏行雪盛極之時,氣勁掃過之處遍生寒霜,眨眼就能結出一層冰白。 但這次禁制落下來,卻只有門窗角落淺淺泛了一點霜色。 方儲掃了一眼,面上憂色未散。 他在門前站了一會兒,沒有去自己屋里,而是走到院里找了個廊椅坐下,似乎在替自家城主守門。 烏行雪屋門一閉便側了身,透過雕花空隙朝外看。 他手指搭到門上時,那些泛青的痕跡早已無影無蹤,那抹懨懨的神色也全然不見了。 要是寧懷衫這個專門拆臺棒槌看見,一定要目瞪口呆夸一句:“好他娘的會演!” 可想而知,當年仙都南窗下十二童子都是盡得誰的真傳了。 烏行雪眸光未收,看著院里的方儲,輕聲同身邊人說道:“神色倒是鎮靜得很,被我突然發問也沒緊張……” 眾所周知,雀不落樓閣層疊、屋宇眾多,布局像個陣。外人闖進來,倘若沒有領路的,想找個地方都成問題,冷不丁聽到指使,必然會慌。 可方儲神色無異,一絲一毫的愣神和不安都沒顯露出來。 “嗯?!笔拸完哑沉怂谎?,像是猜透了一般,替他開了個頭:“但是?!?/br> 烏行雪挑眉一笑,眼里透著光:“但是抵不住我使的詐?!?/br> 他手指輕輕一彈門扇,道:“曬書閣三個字是我信口胡編的?!?/br> 他讓方儲幫忙去曬書閣拿點東西,方儲神色無異等著下文,淡定聽話,挑不出一點問題。 可架不住……雀不落根本沒有“曬書閣”這個地方。 第69章 反復 其實最初寧懷衫說“方儲回來了”, 屋里這兩位便起了戒心。 這大約是同太多邪魔打交道所練就的,譬如小憩時忽然睜開眸子,或是被驚擾時拔劍便攻。 有些人出現得太巧、有些事發生得剛好, 都會讓他們多留一分心眼。 蕭復暄給寧懷衫的那道接引符, 本可以再加一道手腳——粘上人身時借機深探一二, 倘若不是方儲,直接攔在結界之外便可。 如此固然干脆, 但也就只剩干脆了。 在他們看來,與其把不知目的的人擋在門外,不如把對方獨自放進門, 不動聲色地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能引出的東西或許會多得多。 所以蕭復暄給寧懷衫的, 真就是一張簡單的接引符, 不多探、不攻擊,全然不會驚動對方。 但這人既然冒險頂了方儲的模樣進到雀不落,一定有他想做的事。 烏行雪往門外看了一會兒, 見“方儲”在廊邊坐下后,微微朝屋里這邊偏了一下頭,又很快偏回去。 但這舉動算不上什么破綻, 可以說是在聽動靜,也可以說是下屬純粹的憂心。 之后他便始終背對臥房坐著, 沒有立刻四處轉看。如此一來,他便沒有顯露出更多特性來,一時間很難判斷他是誰。 “還挺沉得住氣?!睘跣醒┑?。 蕭復暄:“在等時機?!?/br> 烏行雪又輕聲道:“嗯, 但凡有點心眼的都知道要等。剛關門就迫不及待到處亂跑的, 那是寧懷衫?!?/br> 寧懷衫在偏屋里打了個驚天噴嚏。 “哪個活膩味了罵我?!彼P坐在榻上,揉了揉鼻子, 又扭頭朝院里看了一眼,嘀咕道:“天煞的方儲,還真就一動不動在那坐下了,以往好歹還知道看看我?!?/br> 他全然不知道“方儲”并非本人,還在琢磨著悄悄傳個信,拉方儲陪他聊聊天,互罵也行,反正他不能這么悶著。 寧懷衫想了想,手指搓了個決,朝窗戶縫隙外彈去。 那是他以前挑釁方儲慣用的伎倆——一道氣包裹著一句傳音,挑上兩回,方儲就會拉著驢臉過來問他是不是有毛病。 就見他那道氣隨風過去,咣地拱了一下方儲的腰,傳音道:「你不是方儲?!?/br> “方儲”:“……” 他被撞得晃了一下,又頃刻定于原位,似乎有一瞬間的緊繃,轉頭朝這處看過來。 寧懷衫看在眼里,壞笑一聲心說果然。方儲那里有塊癢癢rou,拱兩下必定會蹦起來。他把對方的緊繃當做了怕癢的反應。 于是他又搓了一道氣隨風送出去,又咣地拱了一下方儲的腰,傳音道:「你變了,我被城主勒令反省,你居然沒來嘲笑我,你已經不是那個方儲了?!?/br> “方儲”:“……” 這回他有了準備,被拱了也紋絲不動,依然一轉不轉地看向這里。 不過在聽完寧懷衫的傳音后,他慢慢轉回頭去,收了視線。似乎決心不再搭理。 然而這反應落在寧懷衫眼里,那就是故作不癢。 寧懷衫舔了舔虎牙,忽然就不無聊了,從這種較真中體會到了一絲樂趣。所以他接連搓了好幾道氣送出去。 一串連環懟后,“方儲”站起身。 寧懷衫瞬間來了勁頭,等著對方打過來。結果就見“方儲”走動幾步,似乎是換了處地方呆著,剛好在他的視線死角——他要再想這么傳音,得先轟上城主的臥房窗戶。 給寧懷衫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這時候轟,于是他不甘不愿地老實下來,又陷入了孤零零的沉寂里。 *** 烏行雪和蕭復暄將這場單方面的胡鬧看了個完完整整。 最初烏行雪覺得寧懷衫是個活傻子,得虧關起來了,否則留他跟“方儲”呆在一塊兒,鬼都不知道會出什么事。 但寧懷衫那么虎著、虎著,居然幫他們試出了一點蛛絲馬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