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142節
一個王朝,若不是到了撼動社稷的危急之刻,沒聽說過皇上或太子親赴險境。 詹吉:“想那么遠干啥,都沒用,咱殿下是個明白人,他心里豈能不知道這些,既然他已經有打算了,我們跟著干就是了?!?/br> 薊維長呼了一口氣:“你說的對,是我老了啊——” 高悅行在家等了一天,沒等到李弗襄回來。 倒是有驍騎營的小兄弟兩次上門報信。 一次是不回家用午膳。 一次是不回家用晚膳。 高悅行瞅天都要暗了,問及李弗襄的動向,說是在清涼山校場忙完,回城便一頭鉆進鄭帥的府上了,高悅行便知他是有正事要干,轉身打點了府中上下,記得夜里給王爺留門,讓其余人各忙各的,不用理會。 不料,半個時辰過去,鄭帥的府上來人送了請柬,指明給高悅行,是鄭大夫人下帖,邀請高悅行到府上一同用膳賞燈。 高悅行稍微妝飾了一番,便蹬車去了。 到了鄭帥府上,鄭家兩位夫人開了正門迎她進府,高悅行才踏進門檻,就被前廳明如白晝的燈驚艷到了。 鄭大夫人上前攜了她的手,親熱道:“我請帖下的晚了,也不知王妃用過膳沒有,若是沒有,后廚上溫著呢,我和弟妹親自下廚的家常小菜,若是用了,咱們到后院,有酒也有茶?!?/br> 高悅行聽這意思,鄭家人估摸都還空著肚子呢,于是道:“晚膳用了沒兩口,現下不餓倒是真的?!?/br> 鄭家兩位夫人對視一眼,心里想,到底是文臣家養出來的女兒,雖說少了幾分直來直往的爽快,但勝在心思細膩,說起話來滴水不漏令人如沐春風。 鄭二夫人開口道:“既然不餓,那就先玩點別的,我家后院武場寬敞得很,那群爺們兒在那野一下午了,王妃可有興趣一起去逛逛?” 這話正中下懷。 高悅行想也不想就點了頭。 后院露天武場里的燈更是兩眼,繞著武場一周的火把,頂著夜霧燃得正烈,似乎要驅趕一切黑暗。 高悅行遠遠的就望見了馬上的李弗襄。 鄭家的兩位公子,一人一把紅纓槍,打李弗襄的前面沖上來,提槍毫不留情的刺出,一左一右,夾攻李弗襄的兩側空門。 李弗襄借勢后仰,并不健壯的腰身像柔韌弓弦,彎至滿月,揚手揮刀,他刀鋒向下,僅貼在鼻尖前一寸,穩穩地隔開了那兩柄重逾千鈞的紅纓槍。 只聽得鏗鏘作響的兵戈之聲。 刀槍相接幾乎迸出了火光。 神舞的刀尖輕挑,把鄭家兩位少將軍槍上鮮紅的關山纓攪了下來。 李弗襄馭馬掉頭,自己給自己鼓掌,慶賀這一個回合的險勝。 鄭大夫人:“呸呸呸,揚我一臉的土,幾個小子玩野了?還不快回來吃飯!” 校場的另一側,一道中氣十足的爽朗笑聲響起:“哈哈,好好好,好孩子們,我們回家吃飯?!?/br> 高悅行耳朵一動,這嗓音是印在她骨頭里忘不了的。 鄭千業老當益壯,只聽這嗓門,便知他身體仍舊硬朗,活過百歲不成問題。 待到李弗襄打馬靠近。 高悅行的目光完全無法移開。 他臉上沾了幾道灰,玉似的容貌在漫天的火光里,像是要兜頭撞進高悅行的心里去,此情此景,正試圖熔進她的骨血里,叫她一輩子也無法忘懷。 武場用不著了。 鄭家的仆從有條不紊的上前打滅火把。 李弗襄的身后,火一盞一盞地滅了。 如同天光一點一點的暗下來。 李弗襄俯身將他的戰利品——兩條關山纓遞到了她面前。 高悅行雙手捧住,沖他笑了。 李弗襄從小身體不好,不能像同齡的男孩那樣,扔到武場上盡情的摔打。 鄭千業實在不忍心自己的親外孫養成一個廢人。 李弗襄的一身筋骨,都是鄭千業親自盯著,萬般小心地練出來的。 襄王府的一舉一動,有禁衛軍盯著,有錦衣衛盯著,最終,所有的消息都第一時間呈到皇帝的案前。 皇帝苦惱地揉著眉心。 李弗襄剛從西境回來,便巡視了驍騎營,進了鄭帥府,上演武場。 西境發生的事情,他今日已經從李弗襄口中了解過了。 虎崽子牙剛長齊活,正到處尋摸東西磨牙呢。 夜深人靜,孤家寡人的皇上發現自己身邊,能和他正經聊上幾句的,竟然只剩許修德了。 皇帝嘆了口氣:“我們又要打仗了啊……” 許修德低眉順眼,道:“目前看來似乎還未十分急迫,陛下,我們還有時間?!?/br> 皇帝:“朕當年是還是王爺那會兒,那得是二十多年前了,我才十幾歲,有一次災難——許修德,你這個年紀,應該知道吧?!?/br> 許修德回道:“奴才記得,淮河北邊,先是大漢,緊接著大澇,隨即又是一場疫病?!?/br> 皇帝道:“那個時候,西境還在打仗,狐胡那□□賊,想趁著我朝天災之際,將戰線東推。是鄭帥,死守在了襄城,整整半年,他們沒得到過一丁點朝廷的口糧,將士們都餓著肚子在打仗,所有的補給,全靠勝仗之后從狐胡的軍里繳獲,以及襄城的百姓自發供應?!?/br> 許修德:“那幾年是真的艱難?!?/br> 皇帝說:“那年,朕忍不住,親自動身帶著銀錢去了淮河,遍地餓殍,易子而食,朕從前只在史書上見過,那會卻是親眼見著了,朕身上帶著黃金百兩,卻買不到一斗米?;鼐┲?,朕向先帝請命,想討了淮河作為自己的封地。先帝問我,那里貧瘠,多災,并不富庶,朕為何卻看中了那塊地方。朕當時答,自知才疏學淺,不堪大任,但愿遣一己之身,護封地內百姓衣食富足,永不受災?!?/br> 許修德道:“正因如此,先帝爺看到您的宅心仁厚,最后保著您登了大位啊?!?/br> 先帝在位年間,大旭朝兵力并不強盛,偏偏先帝爺又是個喜歡到處撩撥的性子,極其好戰,西境邊患由來已久,南邊水戰和北荒的動亂,卻是先帝主動挑起來的,賦稅一年比一年重,徭役壓得百姓踹不上氣,平均每戶人家,都有兩三個男丁是被強征入伍的,而那些男丁,多半都落了個沙場裹尸的結局。 先帝爺最后站在城樓上,看著這破敗的江山,必定是悔的,否則,他不會鐵腕扶持自己這個最仁德的兒子登基。 皇帝道:“是朕仁厚得太久了,以至于朝里朝外,境外番邦,都覺得朕是只可以隨意拿捏的病貓?!?/br> 許修德:“陛下是贊成開戰了?” 皇帝:“朕也只是想告訴他們,我們不懼戰?!?/br> 再征西境是無可避免了。 但是如今看來,時機還不好拿捏。 如果遵照常理,須墨爾和狐胡的一戰,必定會大損元氣,再加上大旭朝如今的國力和兵力,遠不是那貧瘠之地的一個番邦可覬覦的。 也許不急,還能再等幾年。 唯有高悅行,在日復一日的焦慮。 等閑須墨爾確實不敢輕易進犯,但是,他們境內有一場天災近在眼前啊。 內憂一起,外患可不就跟著來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5-27 12:01:22~2022-05-27 20:09: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舟寶貝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20章 120 晚間, 高悅行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實在無法入睡。 李弗襄睡覺更淺, 守在高悅行的身邊,丁點動靜都能聽到耳朵里,他翻了個身問:“睡不著?!?/br> 高悅行正對著他,說:“你累了一天, 別管我了?!?/br> 她不愿意吐露真話。 李弗襄裹著被子, 忽然起坐起, 往她身上一撲, 將人死死的壓在下面。 高悅行當場差點嘔出一口血來,氣壞她了, 抬手照著李弗襄的胳膊就狠狠抽了一下:“起開, 你要壓死我?!?/br> 在外面守著的啞姑睡覺更淺, 聽到里面小兩口傳來的動靜, 無奈翻身,嘆了口氣。 若說里面這對小夫妻,真是前無古人的奇人,成親這么久了,日日廝磨,夜夜同床, 竟然仍守著禮。 李弗襄挪動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讓高悅行沒有那么吃力, 但還是壓制著她, 不許她動。 與此同時, 高悅行也在費力調整自己的姿勢, 艱難道:“你是不是以為自己還挺輕的?” 臭毛病, 就是不該慣著。 李弗襄親昵地捧住她的臉:“告訴我你在想什么,否則我壓你到天亮?!?/br> 高悅行在黑暗中,盯著他的輪廓。 她看不清李弗襄。 但李弗襄將她看的是一清二楚。 高悅行那雙黝黑的眼珠,墨色流轉,幾乎要和黑暗融為一體了,她平靜地說:“我在想……將來給你生個小鬼?!?/br> 李弗襄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道:“不要小鬼,不生?!?/br> 高悅行:“男孩女孩都不喜歡?” 李弗襄斬釘截鐵道:“不喜歡?!?/br> 高悅行只好想著算了,緩幾年再談。 李弗襄又道:“你別想偷偷的生,我盯著你呢!” 高悅行動腳踹他:“你在想什么東西,再胡說八道給我滾到書房里睡去?!?/br> 李弗襄這才算消停了。 高悅行背對著不理他,心里猶在想明年的那場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