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87節
此情此景,倒也沒什么好深究的了。 高悅行在母親懷里依偎了半宿,次日,又親自盯著下人們收拾東西。 待到母親不在跟前時,高悅行走到門外,讓他們停了一停,說:“差不多得了,又不是進去過日子的,客居而已,最多到公主出嫁,我便能歸家,少收拾點?!?/br> 院中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覷,她們都知道,高二小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既然說不帶,那必然不會帶,于是草草收拾了一番,按照高悅行的吩咐,只備了一個箱子。 宮里來人比想象中的要走。 高悅行以為怎么也得三五日,誰料,再次日,宮里便來人了。 是賢妃身邊的魏姑姑。 高府里一片不舍的傷感中,唯有四歲的高明冬樂開了花。 ——這個不討喜的jiejie終于要走了。 家中再也沒人故意逗他,搶這搶那的。 高悅憫很生氣,覺得弟弟過于不懂事了。 但是高悅行無所謂,她與這個血親的弟弟本就沒幾日相處的感情,更何況,一個小孩子他懂什么。在她回來之前,家中所有人都縱著他,捧著他,她一回來,就變著法各種給他找不痛快,他能歡喜才怪。 高悅行對他皺鼻子扮鬼臉,說:“不見就不見,反正我也不稀罕你?!?/br> 高明冬聽了這話,笑著笑著,便癟了臉。 他不喜歡別人可以,卻聽不得別人不喜歡他。 高悅行才得意了,管逗不管哄,扔下泫然欲泣的小團子,蹬上車揚長而去。 路上,魏姑姑與她同坐在車里。 高悅行問:“姑姑,我此番再進宮,可是要先去尚儀司受教導?” 魏姑姑板正地回答:“高小姐大家閨秀,禮儀是無可挑剔的,賢妃娘娘早已叮囑上下,您是貴客?!?/br> 高悅行笑了笑:“姑姑言重,可不敢當?!?/br> 魏姑姑一雙老眼滑到了高悅行搭在膝頭的雙手。 并不是她信口開河巴結獻媚,高悅行的一舉一動,一行一禮,放眼整個宮中,都無人能挑得出錯處。 這個從小便性情古怪的孩子,終于飛上的高高地枝頭。 魏姑姑勾了勾嘴角,可天下風云未定,誰勝誰負還未可知,誰敢保證飛上了枝頭一定是鳳凰。魏姑姑活了半輩子,這一把年紀,離譜的事兒見得多了,匪夷所思的鬧劇也多了,她望著高悅行年輕嬌美的面容,倒是很期待未來她的下場。 作者有話說: 這卷抻的好長,終于收尾啦。 下一卷進宮待嫁。 今天有點短小,因為忙到沒空摸魚,明天會加加更的,晚安! 第73章 有好管閑事的朝臣向皇帝進言, 襄王年紀不小了,仍住在乾清宮于禮不合,襄王府既已完工, 理應盡快遷入王府。 皇帝翻開折子掃了一眼,扔給許修德。 許修德默契地將折子藏進袖子里,留中不發。 皇帝沒了批折子的興致,朱筆擱到硯上, 道:“許修德?!?/br> 許修德:“奴才在呢, 陛下?!?/br> 皇帝道:“你說宮外頭的萬里錦繡河山……到底托付到誰的手里更合適?” 許修德不慌不忙地答道:“陛下, 天下風云變幻莫測, 人也是如此,眼下是什么樣兒, 將來未必初心不變, 您正當盛年, 不如耐心再瞧瞧?” 皇帝:“有理, 朕竟還不如你看的明白?!?/br> 許修德:“陛下您是關心則亂?!?/br> 皇帝嘆息:“先帝駕崩之際,病痛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病榻前,他拉著朕的手,一直在念叨,江山局勢未定, 他走得不甘心, 朕今日才算是切身體會到了?!?/br> 許修德覺得皇上說這話莫名有些不吉利, 于是說道:“陛下, 您批折子累了, 不如去演武場瞧瞧吧, 咱們小殿下近幾日似乎收了心, 不怎么往外頭跑了,還把鄭家兩個小公子請來了玩,聽說演武場上可熱鬧了?!?/br> 皇帝有了蠢蠢欲動之心,但還未完全動,只嘆道:“孩子們如今也都大了,還能留得住幾時呢?” 許修德:“再怎么說,父子連心,小殿下他最親近的,還是您哪?!?/br> 皇上心理門清,但是有些奉承,是寧肯自欺欺人也愿意相信的。 乾清宮的十二扇門次第而開,皇上擺駕演武場,卻沒張揚。 許修德說的演武場上熱鬧,只是婉轉一種婉轉的說法。演武場上一群血氣方剛的孩子湊在一起,豈止是熱鬧,簡直要鬧翻了天。 演武場上的紅泥今年剛翻了新,又擴出去一大圈,別的倒沒什么,最明顯的是跑馬變得更肆意了。 馬蹄翻騰的噠噠聲。 箭矢的破云穿風聲。 還有女孩在笑。 皇上隔著遠遠的,便見到演武場方向飄上天一只孔雀風箏,但那孔雀有些不倫不類,漂亮的尾羽上七上八下墜著許多玲瓏繡球。 皇上停下了腳步。 破空聲響,兩只箭同時射出,極輕微地錯開方向,各自銜下一只繡球。 鄭彥少將軍的嗓音如清空烈日般爽朗亮耳——“我這一招叫雙龍探月,漂亮不漂亮?” 公主把持著風箏線,瞧著鄭彥刺棱八角的模樣,覺得他才像一只趾氣高揚的大孔雀。 皇上靠近了一看,公主站在高高的石臺上,鄭彥肩上扛著一只霸王弓,站在她腳下幾步遠的位置。一個低頭,一個抬頭,互相對望著說話。 皇上笑著笑著,心里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饒有興致的念道:“孔雀,繡球……” 闔宮最懂皇上心意的,還得屬許修德,他躬身笑道:“公主如花似玉,將來不知誰有那等福氣,能雀屏中選,成為陛下的女婿?!?/br> 皇上瞥了他一眼,道:“你將來若是離了朕,去自己當個掌柜的,憑借這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也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br> 許修德腰身彎得更低了,依舊笑盈盈道:“陛下又說笑了,奴才的將來,必定是和陛下在一塊的?!?/br> 李弗襄在演武場上可沒有那么活躍。 他必定是要和高悅行黏在一塊兒的,他不愛動,高悅行更不愛動,于是兩個人就蘑菇蘑菇到了邊上遺世獨立地吃西瓜,他們自己吃西瓜瓤,西瓜皮順手就喂給馬。 皇帝感慨:“真熱鬧啊,今年秋獵也該預備起來了?!?/br> 春蒐夏苗秋狝冬狩。 皇室狩獵春夏兩季皆因萬物生長之故,不欲多殺生,秋冬順應天時才是真正揚我國威的時候。 許修德應了聲是。 皇帝轉身慢慢地走,說:“你膝下沒有兒女,你不知道,真正能催人老的不是歲月,而是子女啊……” 距離陳家的案子過去了已半個多月,高悅行進宮也半月余了。 半個月,宮里安靜得很,高悅行此番再進宮,心里其實有別的打算,當年推她入水的那兩個宮人,雖已伏法,但她們背后的主子始終藏在暗處,不曾露出絲毫馬腳。 該還的都得還,不急在一時。 高悅行在宮里,貼心服侍她的人正是從前的傅蕓。 傅蕓在高悅行離宮之后,依舊在乾清宮呆了幾天,當個不打眼的存在,伺候李弗襄,一段時間后又調回了景門宮,重新服侍舊主,惠太妃。 此次高悅行回宮,是惠太妃特地再將傅蕓撥了來,說是體諒高悅行孤身入宮,身邊總要有個貼心的人兒。 確實沒有人比傅蕓更合適了。 高悅行和李弗襄在一起吃西瓜,傅蕓便不遠不近地伺候著,見主子有饜足的跡象,立刻著人端上清水給他們凈手。 高悅行挽起寬袖,用帕子擦干手上的水珠,問李弗襄:“你累不累,我們回吧?!?/br> 李弗襄與她心有靈犀,前一句“累不累”不是重點,后一句“我們回吧”才是她真正的意圖。 他轉了個方向,便帶著高悅行往回走。 高悅行臨走前,往演武場中張望了一眼,李蘭瑤正和鄭彥聊地熱鬧,鄭繹和幾位禁衛中的陪練好手打得難舍難分。 于是高悅行讓侍衛去和公主通報一聲,公主遠遠地沖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隨意。 時已入秋,園子里的枯葉總也打掃不干凈,前腳剛拾走,后腳又零星地落下來,高悅行一路上,眼前全是跑來跑去清理落葉的小內侍。 既熱鬧又安靜,就像滿地隨著風打著旋的枯葉一般, 高悅行隨手捏住頭頂飄下來的葉子,在手心里搓碎,再灑下一地的細沫,前方一個跑著過來的小內侍,大約只有十歲左右,停在她身前不遠處,目瞪口呆地望著一地的碎沫子。 高悅行猛然回過神來,低聲對他道:“抱歉?!?/br> 小內侍嚇得跪下,咕咚磕了一個頭。 高悅行趕緊加快腳步,直到走出去好遠,小內侍才敢站起身。 高悅行方才那一通亂走,沒仔細看路,不知錯到那條道上了,她打量著四周,辨別方位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濃郁的桂花香。 桂花中秋時節開得最盛,現在也近花期尾聲了。 如此濃郁的花香,并非零星一兩株能傳出來的,必是一片可觀的林子。 高悅行好奇道:“宮里何時種了桂花?” 李弗襄一直在她身邊,她走錯了路,他也不曾提醒,仿佛到哪兒都沒關系,只要身邊有她就行。 聽她問起,李弗襄便答:“靡菲宮,溫昭容的住處?!?/br> 高悅行聽著這人陌生:“溫昭容?” 隨即立刻意識到,家中長姐曾經講過的荒唐事。 李弗襄曾把要充進教坊司的官妓帶回了皇宮,獻給皇帝。 皇帝竟把人好端端地擱在了宮里,還封了昭容。 高悅行上一世不記得宮里有過這樣一號人。 既然是憑空橫出的,多半身上帶著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