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 第74節
但此刻聽了秋月的話,溫庭姝又禁不住去思考自己對江宴的情,是否真到了愛的程度? 但思來想去都沒有結果。 不過,江宴今夜的話的確讓她變得不再那么猶豫。溫庭姝之所以暫時不想再嫁人是因為,她擔心如今輕松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會毀于一旦,自己再一次困于后宅之中,事事圍繞著夫君,照顧他飲食起居,為他忙前忙后,打點家務。而今夜江宴那番話打消了她的全部顧慮,看著他對其meimei的態度,溫庭姝覺得,嫁給他或許真是一個十分不錯的選擇。 至于方瓊那邊,溫庭姝從未考慮過。 若是嫁給方瓊,也許他不會像宋子卿一樣寵妾滅妻,甚至會對她很好,但無疑的,她不會像江宴一樣,任由自己做任何想做的事。 溫庭姝知道方瓊將來肯定會走官路,作為官員的妻子,會受到很多束縛。 得到過自由,便不想再失去。 溫庭姝本來暫時不想談婚嫁之事,但一方面她怕被母親催逼,另一方面江宴又做了那樣的承諾,這讓她又漸漸生了心思。 * * 時值九月,夜晚的風有些涼人,江宴離開溫府之后,踏著月色而歸。 夜幕沉沉,街上空無一人,這令江宴想起了她第一次自己夜闖溫庭姝的閨樓,想引誘她成為自己情人的事。 那夜從溫府離開之后,似乎也是這樣一個月色朦朧的夜,只是他此刻的心境卻與當時的心境極其不同。 江宴自己都沒想到,他對溫庭姝的興趣會維持這么久,甚至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想起來真是令人不可思議。 在未得到溫庭姝的身體之前,江宴其實還有些懷疑,自己之所以對她如此執著,會不會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得到她的身體,沒有與她體驗過一次rou-欲之歡,因為他以前與那些情人在一起時,都是在得到身體之后便失去了欲-望以及心動的感覺。 然而,在得到溫庭姝的身體之后,江宴才發現自己仍舊覺得不滿足,反而有種愈發饑渴的感覺,還想要得到的更多,想讓她對自己徹底的敞開身心,想她在自己面前展示不為人知的一面,想讓她主動對自己說愛。 對她的欲望像一個無底洞,無窮無盡。 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 * 次日一早,溫庭姝梳洗完畢,吃了早膳之后,便往蓮花院而去,剛要拐進大門口,便碰到方瓊從里面走出來。 看到溫庭姝,方瓊不由面露微笑,“表妹,早?!?/br> “表哥,早?!睖赝ユ⒌椭?,客客氣氣的說道,知曉方夫人想要撮合兩人之后,溫庭姝便開始避嫌起來。 方瓊心思細膩,見她視線不落在自己身上,便有些猜測到她是在避嫌,只是不知曉她是害羞,還是對他無意,方瓊看了她一眼,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兩人分開后,溫庭姝去了方夫人那里,給方夫人請了安,兩人又說了會兒閑話,溫庭姝才鼓起勇氣說道:“母親,我打算過幾日搬到木香坊的宅子里?!?/br> 方夫人聞言不由吃了一驚,急忙問道:“姝兒,你怎么會動這樣的想法,你一個女兒家如何敢在外頭一個人居???你就住在你原來的閣樓不好么?” “母親,我如今已經與宋子卿和離,若一直在家里居住,恐惹人非議。所以還是出去住得好?!?/br> 和離對女人來說乃是天大的事,這他們家中親戚多,如今她與宋子卿和離的消息還未傳出去,到時若傳了出去,被他們知曉了,今日來一個打探消息,明日又來一個人打探消息,她哪有這個心思去應對。 方夫人見她態度堅決,心中不禁一沉,“姝兒,你可是因為擔心我催你成親,才執意搬出去的?若是如此,姝兒,你不妨與我直說,我也不逼你這事了?!?/br> 見方夫人誤會了她,溫庭姝連忙解釋道:“母親,我并沒有因為這事才要搬走,是之前便有了這個想法,木香坊的那宅子我早就叫人灑掃干凈了,一些東西也早搬了過去。母親,我已經不是未出閣那會兒,我如今可以出去自立門戶了?!?/br> 溫庭姝如今已經是嫁出去的人,方夫人也沒辦法管束她過多,見她心意已決,便嘆氣道:“都說女大不中留,這話果真是對的,你想搬到木香坊便搬去吧,只是我再給你派幾名仆婦過去,讓她們幫你做點雜事吧?!?/br> 溫庭姝知道方夫人不放心自己,想找人看一下自己,便沒有拒絕,“那多謝母親了。母親且放心,就算我搬到那去也會常?;貋砜茨??!睖赝ユ缃褚膊皇俏闯鲩w那會兒,也不好在向母親撒嬌。 方夫人點點頭,臉上有些不舍,“你記得便好?!?/br> 方夫人原本想問問她有沒有考慮好和方瓊定親的事,但見她要搬走,也無心再問,內心也明白她定是不愿意的。 接下來的幾日,溫庭姝都忙著與宋子卿和離的事情。 本朝規定,男女成婚需要上報官府,和離的話亦要上報官府,官府準許兩人和離之后,方能撕毀婚書,并由官府將女方的名字從男方的戶籍中銷去,如此才算真正的和離,普通百姓和離并非易事,官府大多會進行勸阻,然而溫宋兩家乃是汴陽城頭等人家,官府也不敢進行勸阻,因此溫庭姝和宋子卿很快便完成了和離一事。 從官府出來時,溫庭姝沒有與宋子卿說一句話,徑自坐上馬車先去了宋府,宋子卿看著馬車漸行漸遠,眼底一片黯然。 溫庭姝這趟過來宋府,是為了查點一下自己的嫁妝,準備夜里再叫人來抬走。 查點完東西,溫庭姝準備走,宋子卿的meimei佩秋卻跑來了,這幾個月佩秋都待在了她姥姥家,所以溫庭姝一直未能與她見面,本以為幾個月沒見,她已經忘了她,卻不想佩秋一見到她就哭著喊著不讓她走。 溫庭姝百般呵哄之后,她才停止哭鬧,后來便孫氏叫來的丫鬟強行帶走了,溫庭姝看著佩秋一步三回頭,臉上盡是依依不舍的神情,鼻子不覺一酸,在這宋府之中唯一讓她留戀的大概就只有這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了。 * * 婚書銷毀,又將自己的東西和嫁妝全部搬離宋府,一直壓在溫庭姝心頭的大石終于落下,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與宋子卿終于徹徹底底地和離了,溫庭姝心中很激動,很想把這事第一個告訴給江宴,可是他已經幾日沒來找她。 溫庭姝突然想到,除了之前他受傷那次,溫庭姝便再沒有去他的宅邸找過他,每次都是他主動來找自己,他不來,她便不去。 溫庭姝突然有些想去找他,但他此刻大概正忙著吧,不一定在宅邸,她去了也許也見不到人,這樣想著,溫庭姝便打消了念頭,但事實上,她不去的更多原因是不敢主動。 這日早上,溫庭姝陪著方夫人吃完早膳之后,便坐在一起閑話家常,溫庭姝后日便要搬到了木香坊的宅子里去,方夫人很是不舍。 溫庭姝猶豫了很久,還是打算與方夫人坦白開鋪子一事,“母親,有一件事,我瞞了您?!?/br> 方夫人心咯噔一跳,“什么事?”見她神色拘謹,方夫人第一個念頭竟是她有了江宴的孩子。 溫庭姝說道:“其實我在外頭開了個古董書畫鋪?!?/br> 方夫人聞言不禁松了口氣,隨后又感到吃驚,“你……你怎么還做起生意來了?你忘了,你父親不允許我們做這種事的?!?/br> 方夫人不知該說她什么好,自己的女兒做了這么多出格的事,她竟然什么都不知曉,都怪自己太過不理事,才讓她如此胡亂作為。 溫庭姝道:“母親,我開這個古董書畫鋪子不為掙錢,只是想找些事情來做,平日里也可與閨友在鋪子里聚一聚?!?/br> 方夫人皺眉道:“為何一定要在鋪子里聚,難道不能在家中相聚?況且你開這個鋪子,來往的男人那么多,對你的聲譽有損,你還是把這鋪子關了吧,莫要再開了?!?/br> 溫庭姝早就猜測到方夫人不會輕易地同意她開鋪子,此刻只耐心地說道:“鋪子里賣一些花繡,香粉等女人用的東西,來往的不止男人?!?/br> 方夫人連連搖頭,道:“就算如此,我也覺得此事不妥,你父親知曉你開鋪子定會十分生氣?!?/br> 溫庭姝道:“母親,說來說去,您擔心的還是父親會不同意,但父親遠在京城,只要我們都不說,他如何知曉?” 方夫人還是搖頭,“這不全是因為你父親的原因,你一個女兒家獨自在外頭開鋪子做生意不妥?!?/br> 溫庭姝沉默片刻,才語氣堅定道:“母親,這間鋪子是女兒的心血,我費了很多時間和力氣才將它開起來,我不想放棄。還請母親成全?!?/br> 方夫人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長嘆一口氣,有些無奈道:“罷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管不了你了?!?/br> “多謝母親成全?!?/br> 看著她難言歡喜的模樣,方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知說她什么好,索性不再討論一些事,“姝兒,你表哥后日便要進京了?!闭f起這事,方夫人內心感到有些遺憾。 溫庭姝有些詫異,“怎么如此突然?” 方夫人嘆道:“他母親今日來信,讓他早日回京?!?/br> 溫庭姝聞言只是點了點頭。 方夫人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問:“你真對你表哥無意?” 溫庭姝將頭一低,然后搖了搖頭。 方夫人遺憾地嘆了聲,不再多問。 溫庭姝與方夫人又說了會兒話,才離開蓮花院,在回閨樓的路上碰到了方瓊。 “表哥,我聽母親說,你后日便要進京了?!睖赝ユ乳_了口。對于他離去的事,溫庭姝并無不舍。 “嗯?!狈江傤h首,目光不由得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心中有些不舍,“后日一早,表妹后日也要搬到木香坊去了吧?!?/br> “嗯?!睖赝ユ?。 方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今日一別,不知何時能再相見?!?/br> 溫庭姝微微一笑,“有緣自會相見的。不過希望下次表哥能攜嫂嫂前來汴陽游玩?!?/br> 溫庭姝已經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她能看出方瓊有些鐘情自己。 也許少時她喜歡過他,只不過那份喜歡不過是孩童之間純粹的喜歡,與男女情愛無關,如今再次重逢,溫庭姝也只是把他當做表哥而已,若是未遇到江宴,溫庭姝想自己也許會鐘情于他,不論是人品,才華,或是容貌都是她曾經鐘情的那一類,只是經歷了江宴之后,溫庭姝已經不大喜歡他這一類,又或許是覺得自己與他太過相像,兩人若在一起大概會很無趣。 既然無意,就別讓人誤會,所以溫庭姝故意說了那一番話。 方瓊聞言只是笑了笑,沒有回應溫庭姝的這句話,然后說道:“今年你與姑母會進京吧?今年過年我會待在京中等待春闈的到來?!?/br> 溫庭姝回答道:“此事我還沒問母親?!?/br> 方瓊聞言沉默下來。 溫庭姝又說道:“表哥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明年春闈定能高中魁首?!?/br> 方瓊笑道:“借表妹吉言?!?/br> 溫庭姝沖著他微微一笑,隨后便與他告了辭,領著秋月春花離去。 方瓊定定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由苦笑了下,到了最后他都沒能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 因為方瓊要進京,溫庭姝推遲了一日搬到木香坊的宅子里。 當日溫庭姝辦了一小桌酒席,請來了柯無憂與趙文慧,李秀英再過幾日便要出閣了,因此不方便過來。 三人談談笑笑,飲到中間,趙文慧便有些醉了,嚷著要睡覺,溫庭姝便帶她到了自己臥室的床旁,趙文慧也不跟溫庭姝客氣,倒床便睡。 溫庭姝出來后,柯無憂仍舊在喝酒,“這趙姑娘今日心情不大好啊?!?/br> 溫庭姝嘆了口氣,溫庭姝知道是什么原因,卻不好與柯無憂說。其實說來說去還是因為白楓,趙文慧原本就不喜歡白楓,如今見他還落了榜,內心大概更加發苦。 說起來趙文慧在她們三人之中,心氣是最高的,又要強,結果卻找了這么個未婚夫婿,再看秀英,找了個自己鐘意的,未婚夫婿又高中魁首,兩相對比,她心里怕是苦上加苦。這一點是溫庭姝猜的。 見溫庭姝沒說什么,柯無憂也就沒再問下去,看了她一眼,猶豫片刻,改口道:“姝姝,這兩日世子有去找你么?” 見柯無憂神色有些古怪,溫庭姝道:“沒有,我前幾日聽他說,他要去處理一些事情,所以他暫時不會來找我?!?/br> 柯無憂不覺皺了下眉頭,忽然嘆了口氣,“所以你也不去找他么?” 溫庭姝微愣了下,聽柯無憂的話江宴似乎已經回了宅邸,“我想他若是回來的話,應該會過來找我?!睖赝ユ行┬唪?,想到她也是劍嘯閣的成員,應該知曉江宴的行蹤,便問道:“無憂,江宴他回來了么?” “嗯?!笨聼o憂淡淡道。 溫庭姝看她的神色總覺得她有什么難言之隱,她心莫名地沉了下,“什么時候?” 柯無憂道:“前日?!?/br> 他既然回來了為何不來找她?溫庭姝不禁有些擔憂道:“他受傷了么?” 柯無憂搖了搖頭,嘆道:“受傷的倒不是他?!?/br> 溫庭姝怔了下,“那是李擎受傷了么?” 一聽李擎受傷,守在一旁的秋月立刻往她們這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