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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玉優雅地撫弄著頭上的珠花,長睫微微垂下,語氣中有些悵然:這玉佩的來歷倒是很久遠了。約莫千年之前,從一凡人手中所得。 千年之前,凡人。 信息都對上了。 六人悄聲屏息。 那凡人女子稱作玉落,某年冬日夜晚跪坐溪畔,進了鎏金樓。妍玉一點點回憶起往事,眼神也變得柔和。 玉落是個很特別的凡人,她沒有為自己求什么,而是許愿自己的夫君還魂,若能如愿愿意傾付所有。 我掐指一算,得出她夫君并非人族,遂拒絕了她的心愿。我之力雖可左右凡人,但無法cao控仙魔妖的生死。 玉落丟下他,卻一心想要讓丈夫復活,果然在玉落心中,自己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靈羨的表情如籠上一層陰影,琥珀色的瞳里眸光晦澀不明。 姜晚晚不著痕跡地握住他的手,試圖用溫熱的掌心讓他心緒平復。靈羨目光看她,搖頭微微一笑:我沒事。 第144章 什么是愛呢 白意歡低聲問:那后來呢? 妍玉不動聲色望一眼姜晚晚與靈羨交握的雙手,饒有趣味地勾起唇角:后來后來玉落又許愿,讓她尚在襁褓中的孩兒一生平安順遂。 靈羨眸色微微一動。 我告訴玉落,人與其他族類之嗣,無法受愿望庇護。妍玉幽幽地說,想我魘獸凌駕于人族之上,卻連她兩次許愿都無法達成,實在懊惱。我同她說,許愿只可作用在凡人身上,其他境況無法實現。 于是玉落在沉思兩日后,又回到了鎏金樓,讓我許她下一世投胎轉世,再度和夫君相遇。她愿以一身皮囊做代價。 事情說到此處,容九霄等人心中都驚詫無比,他們不約而同將視線投向靈羨,欲言又止間,竟不知說什么話來安慰。 姜晚晚頭皮都要炸開似得,心中那個猜想無限接近現實:所以你的臉 妍玉莞爾一笑,風情萬種地撩動發絲,眼下的淚痣似活物一樣,點綴在鳳眼下方栩栩如生。 不錯,這是玉落的模樣。我是魘獸,本無形態,數十萬年來都靠旁人的皮囊現于人前。玉落貌美無極,一雙眉眼藏盡風情,我很滿意她的樣子,所以即便為凡人投胎轉世牽連羈絆需要耗費我大量運力,還是答應了她。 妍玉把玩著手中墨綠色的玉佩,低眉淺笑的樣子映在靈羨的眼中,慢慢和記憶力的模樣重合。只是一樣的臉,神態卻大不相同。 玉佩是玉落留下的,她道這一世沉浮坎坷,無所留戀,既然把皮囊留給我,身外之物也帶不去。 妍玉指腹摩挲著玉佩背面小小的纂刻,頗有唏噓,事情便是如此了,我不知你們同她有什么關聯,但那都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這張臉我也用了千年,日后若無更好的,大概不會換。 室內長久地沉寂著。 姜晚晚側過臉,望向垂眸不語的少年。 他收斂著情緒,只是手微微發寒,蝶翅般的長睫在臉上投下一大塊陰影。 誰也沒有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 回到白歲城已經是深夜,再有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他們在溪水畔一處洞xue歇腳,拾來的干柴點起火堆,昏暗冷燥的洞xue被火光照亮,噼噼啪啪的燃燒聲在靜謐中顯得尤為突兀,火星子不時從柴堆濺出來,光點忽閃瞬息又燒為灰燼。 容九霄四人靠近火堆盤腿調息,而靈羨一人獨坐在洞xue前的昏暗處,雙腿直直垂下,月光在他臉上投下冷色光輝。 八月的夜是熱氣最甚之時,度過這個月,天氣就會漸漸轉寒,暑往寒來歲歲交替。 姜晚晚悄悄在靈羨身側坐下,黑夜中有無數看不起的細小塵埃飛舞著,她凝視少年的側臉,手擱在膝上抓弄衣角,揉成團又松開,反復幾次也沒想好要怎么安慰靈羨。 再揉衣角都要皺了。靈羨輕聲一笑,暗夜中那雙眸子光澤更亮,彎月在他眼中映成銀環。 見他還有心情說笑,姜晚晚算是放心了些,順勢挽住他的胳膊親昵地在他頸間蹭了蹭。 你是不是怨她? 那個叫做玉落的凡人,姜晚晚雖沒有親眼見過,但一樣的臉孔在套妍玉身上,她稍加想象就可以拼湊出那是怎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魔族大亂,從魔界逃到碧寧山下,丟下靈羨又趕往白歲城,只是抱著一絲能復活丈夫的念想。 或許從理智上講,玉落是狠心的,也并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只將靈羨的安危賭在無華神尊的善心上,若無華沒有收下靈羨,或是靈羨磕磕絆絆長大卻因身份被仙界敵對,他在長久的歲月里要如何自處,這些玉落是否有想過? 也許她是想過的,可還是毅然決然丟下了靈羨。 靈羨抬頭望向天際,頸間溫熱的氣息讓他低落的情緒平復了許多。 他淡淡道;其實,我連她是什么模樣都快要忘了,見到魘獸的時候只覺得熟悉,卻想不起那張臉孔,怨或不怨都沒有差別。 玉落于他而言,更像是故事里的人,沒有溫度無法觸碰,唯一的聯系就是斷斷續續的記憶片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