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電
林獻是被熱醒的,他開了空調后睡的,但是醒過來的時候空調沒有顯示溫度,他坐起來脫了汗濕的上衣,試了試床頭的電燈開關,沒反應,應該是停電了。 開了手機一看果然收到了停電的短信通知,說是電力搶修中,大約要到晚上八點才能來電。 現在才六點,他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往外看窗外還是亮的,小區里鬧哄哄的,大多是在家熱得不行出來散步的人。 林獻又想到了李顏,她最怕熱,不知道她那邊老城區停電沒有,反正在家里待著也是睜眼等來電,干脆還能找個借口去找她。 林獻一路走進熟悉的巷子,沿街許多人都搬出了自家的涼椅板凳坐在外扇風,隔著一條馬路都能嘮起家常,看來這里也一樣停電了。 他敲了敲李顏家里的門,等了一會沒人應,自己從大門旁邊的牛奶箱里摸出了一把鑰匙。 楊清波他們家還在這住的時候就喜歡把備用鑰匙放在這里面,李霽后來幾次讓他去他家玩,林獻看到他也是從里面拿鑰匙。李顏更是,出門從不帶鑰匙。 他看著手上這把掉漆發黃的金屬鑰匙,猛然意識到李霽已經不在了,他第一次產生如此清晰的認知,李霽和顏齊,是徹底地消失了。 是他和李顏親手把他們的骨灰撒在那個巨大的人工湖里,可那個時候他和李顏都很平靜,他們倆開了蓋子就往湖里倒,像是在給湖里的魚喂食餌料。 很奇怪,在那之后他都沒有想到過他們倆了,可是今天摸著這把鑰匙,他突然想到了李霽,想到他第一次帶他去他家,也是站在同樣的門口笑著給他開門,邊轉頭對他說以后想來沒人應門就從這里拿鑰匙。 他總覺得李霽還在他身邊,還是會這樣給他開門。 可是今天他也是自己拿的鑰匙,沒有人給他開門。 死亡也是一種傳染病,越親密的人感染風險越高,它會使人厭食發熱,疼痛難忍,抑郁焦躁,并且難以痊愈,它帶來的后遺癥也通常會伴隨一生。 林獻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被傳染上,但他發覺自己已經產生了一些相應癥狀。 李顏并不在屋里,她早已習慣待在空調房里,驟然的停電把她也逼出走了,但他在客廳里找到了她的手機,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把她可能會去的地方都走過一遍,但這些地方都沒有李顏的蹤影,天色漸漸暗了,他也找得愈發焦急。 最后是在河邊發現的她,離她家不遠,但是很偏僻,自從修了新大橋后那段沿江路就被廢棄了,他小時候經常和楊清波在這附近捉蜻蜓蝴蝶,后來上學時經常和他從這抄近道。 他發現李顏的時候她正蹲在河邊玩水,他遠遠地在大壩上就看到了她的白裙子,這段路依舊破爛不堪,甚至沒鋪水泥,晴天是塵土飛揚的黃土路,雨天是泥濘不堪的黃泥路。 他快速穿過這條破舊的泥巴路走下大壩,在她身后停住。 看著她一會兒撥水花一會兒數田螺,過了很久才開口問:“顏顏,是不是蹲麻了?” “你怎么在這里?”李顏聽到他聲音驚訝轉頭,扶腿想起身,果不其然腿蹲麻了,躬著身子“嘶嘶”地抽氣。 林獻上前把她扶住,“我就隨便轉轉,剛好看到你了?!笨此€是單腳接地,蹲下身按她小腿,等她過勁了才又站起身。 “阿獻?!崩铑伖庵_走在大壩高高的平臺上,她一和他走回壩上就想說要從這上面走。 “嗯?”林獻沒攔她,這個平臺很寬,他托著她的腰送她爬上去,在底下和她并排走。 “阿獻?!崩铑佔咴谶@上面比他還高出半個身子,從林獻的角度看,她就走在天穹之下,耳畔是一輪斜陽,發間穿過晚霞,是他的蘭香神女。 “怎么了?”他手邊拎著她脫下的涼鞋,聽她一句一句叫他的名字。 “阿獻?!彼⒉徽f其他,只是單純呼喚他。 “我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