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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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韻清的出現,不在沉焰計劃之內。 姑姑比他以為的更疼愛他一點,趕在高考前一天,處理完手中的事,千里迢迢飛回來。 走進哥哥嫂子家里,沉韻清沒有看見侄子,卻在客廳茶幾上發現一張準考證。 “小焰呢?”她看著坐在對面喝茶的嫂子,明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有些話卻不能不問,“明天不是要參加高考嗎?” 鄭莉和丈夫沉云江對視一眼,故作輕松地道:“小孩子鬧獨立,他前段時間搬了出去,最近正準備出國留學的事,不需要高考?!?/br> 沉韻清不大贊同:“出國歸出國,還是參加一下比較好,有些名校也會將國內的高考成績當做錄取標準之一?!?/br> 見哥哥不表態,她一力做主,給沉焰打電話,卻怎么都打不通。 “可能沒聽到?!背猎平戳丝赐蟊?,明天早上還有個重要的學術會議要主持,起身打發meimei,“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們不用干涉太多?!?/br> 兒子早戀的事,他也知道,妻子去找那個小姑娘談話,他保持默許態度。 只要不影響他的工作,不鬧出什么丑聞,他對這些瑣事一向不在意。 可沉韻清和他的處事風格完全不同。 又打了兩通電話,她俏臉生寒,叫住準備上樓的哥嫂,語氣變得嚴肅:“你們知不知道,小焰最近的狀態不太好?上個月他又托我買了兩瓶安眠藥,中間催了好幾次,問我為什么還沒到?!?/br> 沉焰不喜歡麻煩別人,就算和姑姑略親近些,平時也很少聯系,這么頻繁地催促,實在反常。 她抄起那張準考證,當機立斷:“我覺得不太對勁,心跳得厲害。他住在哪兒?我們一起過去看看?!?/br> 叁個人坐車來到沉焰所住的公寓,已經是深夜十二點。 按了半天門鈴都沒人開,沉云江和鄭莉也有些慌張,設法聯系上房東,從物業處拿來備用鑰匙。 房間很亂,不是臟兮兮的那種亂,地板還是干凈的,家具也一塵不染,可茶幾上堆滿空藥瓶和礦泉水瓶,幾盆綠蘿因缺水而發黃枯敗,垂下灰褐色的葉片。 沉韻清從書桌抽屜里翻出一封遺書。 如果那也叫遺書的話。 雪白的紙張上只有非常簡短的兩句話,字跡凌亂顫抖,看不到一分往日的冷淡平靜—— “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請不要找別人麻煩?!?/br> 他就這么倉促又決絕地和這個世界做了切割,好像漫長的十八年,帶給他的只有痛苦。 沉云江和鄭莉如遭雷擊,說不出話。 沉韻清勉強保持鎮定,環顧四周:“先別慌,說不定還沒走遠??纯次葑永锷倭耸裁礀|西,想想他最近跟你們說過什么特別的話,最有可能去哪里自殺?!?/br> 可夫妻二人一問叁不知。 沉韻清漸漸變得暴躁,一股怒火堵在胸口,聲量放高:“他屋子里有什么你們都不知道嗎?到底怎么當爸媽的?不會養就別生??!” 火燒眉毛之際,鄭莉終于想起什么,喃喃道:“積木……” “什么?”沉韻清追問道。 “我記得他在這里擺了個飛船造型的樂高積木?!彼钢鴷艿诙诱虚g的位置,“是他從家里帶過來的,在家的時候每天要擦好幾次,誰都不讓碰……” 她看了眼丈夫,聲音變低:“是姜鯉送的……” 之前鬧得太僵,夫妻二人誰都拉不下臉給姜鯉打電話。 沉韻清氣得火冒叁丈,斥道:“到底是面子重要,還是孩子的命重要?” 她要來姜鯉的手機號碼,一邊撥號,一邊拿出車鑰匙,示意哥嫂跟上。 連撥二十多次,電話終于打通,沉韻清耐著性子詢問姜鯉,是否知道沉焰的下落。 姜鯉愣了愣,整個人還沒從噩夢的驚悸中回神,自我保護機制先行啟動,冷冷淡淡地道:“不知道。姑姑,我和沉焰已經分手兩個多月了,這段時間沒有聯系過?!?/br> 她的大腦卻一點一點變空。 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失蹤呢?他不打算參加高考了嗎? 她強打起精神敷衍對方,軟中帶硬,話里帶刺:“我和他不合適,您應該早就看出來了,阿姨也找我談過,分手對彼此都好。您再找找他吧,要是實在找不到,可以考慮報警,我明天還要考試……” 沉韻清這才知道哥嫂在背后做的小動作,明白過來他們為什么支支吾吾,猶猶豫豫。 她抬頭狠狠瞪了二人一眼,人命關天,只能低聲下氣地打感情牌:“他在遺書里也說讓我們不要打擾你,可他只帶了你送的積木……” 姜鯉的思緒停滯了幾秒。 “遺書?”她本能地捕捉到關鍵字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可能吧?他不是打算出國嗎?” “我猜——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出國?!背另嵡宓囊活w心吊在嗓子眼,生怕姜鯉掛斷電話,索性又打出一張苦情牌,“小鯉,你知道他之前就自殺過一次嗎?” 姜鯉深吸一口氣。 明白時間緊迫,她沒有多問,低聲道:“你們在哪兒?我現在過去?!?/br> “我們馬上到你家?!毖劭醇t綠燈變紅,沉韻清咬咬牙,油門踩到底,毫不猶豫地闖了紅燈,“五分鐘后,在小區門口會合?!?/br> 姜鯉掛斷電話,撈起本打算高考穿的白裙子,蹬上涼鞋就往外跑。 她跑到樓梯口,又折回來,小聲喚道:“阿言……阿言……” 她和阿言都心知肚明,什么“搬家”,只是維持體面的說辭,他絕對不會走遠。 果不其然,姜鯉推開電井房,用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照亮狹窄的空間,在密密麻麻的線路下面,發現一堆貝殼。 他用她送的貝殼搭成一個小窩,沒日沒夜地把自己關在里面,小孩般大小的黑影進一步縮水,現在還不到巴掌大,透明度進一步加深,五感也變得遲鈍,就這么半死不活地生挨著。 支撐他的,只有一個信念—— 好歹看著姜鯉參加完高考,陪她走過人生的重要階段。 萬一她因為自己的卑鄙手段影響心情,進而發揮失常,他還可以充當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的作弊器,幫她拿到高分。 姜鯉表情復雜地看著阿言,將他拎起來時,肚皮底下掉出個小小圓圓的物體。 是除夕夜,她包在餃子里的那一枚硬幣。 她把孱弱的鬼影捧在手里,一邊急匆匆跑下樓,一邊言簡意賅地解釋:“沉焰要自殺,快跟我去救人,收拾你留下的爛攤子?!?/br> 雖然不知道以他現在這副模樣,還能不能制造出異象,讓沉焰相信她的說辭,可事發突然,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阿言吃力地理解了姜鯉的意思,呆滯兩秒,不配合地掙扎起來。 讓他拯救情敵,不如讓他當場去死。 姜鯉不由分說地緊緊捏住他,塞進濃密的頭發里,貼著后頸按了按,示意他像以前一樣趴上去。 溫熱的肌膚立刻征服了他,源源不斷的力量順著相貼的部位涌進來,阿言沒出息地嗚咽一聲,幾只半透明的手腳伸出,像吸盤一樣咬在她身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