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鐵絲網的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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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墨色的長發像綢緞一樣漂亮,垂于腰際,就算黑亮的軍禮服帽檐上鑲嵌著被帝國認為是象征勝利凱旋的渡鴉,也絲毫不會破壞她身上的美感。修長筆直的大腿,也在軍用長靴的修飾下顯得分外有力。 更主要的是,不同于其他集中營外的士兵和軍官,總是透著把聯邦俘虜當成畜生一樣的輕蔑和隨意處刑的暴戾,她的皮膚像玉質一樣白皙,漆黑的眼睛里,永遠都能看見一種含蓄、優雅又謙和的光,能使我如沐春風般放松。 濕霧濃重的深秋清晨,我們隔著被血水浸透、帶著深褐銹色的鐵絲網,就這般對視了,我的嘴唇都情不自禁發起抖來。 我并非因襤褸骯臟尚且還能蔽體的衣物和鎖在雙腳上的沉重鎖鏈而感到自卑緊張,也并非因為即將面對刑訊而感到恐懼和驚慌失措。 這是一種由心而生的顫栗,就像形單影只的孤雁在靈魂上尋求著共鳴。 “……夜?!?/br> 溫雅的氣聲輕念出我的名字,我這才注意到她把視線停留在我頸間刻有我名字標識的項圈上。 原本靠在破爛矮墻后偷懶的我,不禁瞇了瞇眼睛,然后揚起眉,整理過用來遮擋頸間傷痕的凌亂發絲,刻意扯出頸間的銘牌來糾正她。 “是,喬夜?!?/br>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不覺泛起笑意。 “我知道你,這個集中營里聲名在外的聯邦玫瑰,百折不撓的喬夜小姐?!?/br> 我發出一陣自嘲的輕笑,驅散著心底莫名泛起的古怪錯覺——眼前這一幕仿佛似曾相識。 “那你的名字呢?” 她并沒有因為我這個階下囚的反問而表現出絲毫失禮。 “呂秋雨?!?/br> 在她自報姓名的那一瞬,剛剛被我從心頭驅散的古怪感重新聚攏,并且越發濃郁。不,或許是因為她的姓氏,與舊帝國皇室一致。我如此安慰自己。 重新傾斜著身體,我靠回到墻上,任由清晨的第一縷暖陽穿過烏云的間隙,照耀在滿是塵土和泥污的臉上。 “現在,要對我進行處刑嗎?年輕的……少將?!?/br> 我的目光掃向她腰間的手槍,滿不在乎地問,對于死亡,我早已喪失了恐懼,甚至有些麻木。 這個集中營里,每天都在死人?;钊嗽絹碓缴?,被俘虜的聯邦人馬上就要死光了,就連鐵絲網邊緣的泥土也被人血染得腥紅,隨便踩上一腳都似乎要滲出血水來。 “你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br> 呂秋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緊蹙著眉,自顧自說著。 “每天一個餿饅頭和一碗生水,能活著就很不錯了?!?/br>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皮包骨的臉頰,跟著皺起眉頭,“是不是很丑?” “不,你很漂亮?!?/br> 我再次笑出了聲,驚嘆于她撒謊時眼神里也可以透著真誠。 為了防止囚犯自殺,整個集中營里都找不到一塊鏡子來。但我深知,自己的眼眶遍布青紫,甚至已經有很深的凹陷,皮膚也像失了水的海綿,沒有絲毫彈性可言。 “呂秋雨,我記住你了?!?/br> 我伸了個懶腰,只留給她一個背影。心下忍不住開始計較—— 她如果不是戀丑癖,就一定是眼神有問題。不知道舊帝國的醫療,能否治愈這位年少的舊帝國皇室貴族的病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