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試味道的茶匙在唯一一只綠色的杯子里攪了攪，喀鏘地一聲，碰到了某個硬物。果然，里面放了一枚十元硬幣。

    「討厭的男人?！?/br>
    我將那枚硬幣放進圍裙的口袋，按下烤箱的啟動按鈕，從大廳看不到的內側出來到走廊上。

    走廊上沒有那兩個人的身影，但是右手邊的廁所傳出了說話的聲音。

    疤皮似乎是在對龐貝羅敘述遇襲的過程。

    「我拿到個很難得的東西，還給你?！?/br>
    龐貝羅說完，疤皮充滿驚訝的聲音接著響起。

    「喂，你是從哪里找到這個東西的？」

    「考菲說要還給你的?！?/br>
    「道是我大學時代的相片。我記得我已經給戴爾蒙尼卡了，他說他想先知道我原本的長相?！?/br>
    「母親，食物，還有原本的長相，像你這樣和過去牽扯不清的人還真是少見?！?/br>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就是被設定成這樣的人，不是我的問題?！?/br>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看到那張相片時會覺得眼熟的原因了。那是疤皮，是沒有受傷的疤皮，是在成為疤皮之前的疤皮。

    「龐貝羅，關于考菲，你是不是打算對他效忠？」

    「當然?！?/br>
    「我不明白?！?/br>
    「為什么？」

    「我還記得戴爾蒙尼卡是坐在白色凱迪拉克dts里爆炸身亡的，事情過后之后不久，考菲就買了一輛和他伯父搭乘的座車同款的車子?！?/br>
    「嗯，不過為了替戴爾蒙尼卡守喪，顏色從白色換成黑色的。有什么問題嗎？」

    「考菲對車子的狂熱從以前就很有名，從內裝到配件沒有一樣不是特別訂做的?！?/br>
    「是嗎……。沒人說他不能在車子上花大錢吧？」

    隔了一會兒，疤皮的聲音響起。

    「考菲花兩個禮拜就拿到那輛車了，理由是為了趕上盛大的葬禮。換句話說，是為了趕上自己風光大展的舞臺。道上都聽過他為了取車而態度蠻橫的事?！?/br>
    「他已經繼承了戴爾蒙尼卡的一切。你有什么問題就直說，說重點?！?/br>
    「凱迪拉克的標志是『花冠和盾牌』，而考菲用純金與鉆石將它改成了自己的名字。這是一項非常精細的作業?！?/br>
    「所以？」

    龐貝羅的聲音變大了。

    「考菲在戴爾蒙尼卡死前一個月只特別訂做了這個標志?！?/br>
    ——一片沉默。

    我的胃緊緊絞在一起，還有股咳嗽的沖動。

    「為什么考菲早在一個月前就知道自己的伯父會死？」

    ——又是一片沉默。

    短短的咳嗽聲響起。

    「不過是一連串的偶然。那個標志或許是他為了某個場合而準備的，也或許只是為了收藏?！?/br>
    「如果他在得知戴爾蒙尼卡的死訊后才訂做那個標志，絕對會趕不上在喪禮時亮相?！?/br>
    我沿著走廊前進，逐步接近可以看到兩人的地方。

    疤皮一臉煩惱，龐貝羅則是滿臉不悅。

    「什么事？」

    龐貝羅忽然轉過來看著我。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正慌張時，我聽到了微波爐烤好食物時的提示音。

    「那個……烤好了?！?/br>
    龐貝羅滿臉怒氣地來到走廊。

    「龐貝羅，」疤皮喊他，「告訴我這些的人，是馬特巴的老大?！?/br>
    停下來的龐貝羅什么話也沒說地走回廚房。

    疤皮的臉上浮現哀傷的神情。

    「過來幫忙?！?/br>
    龐貝羅的下顎朝柜臺對面努了努。

    廚房里已經做好了四杯舒芙蕾。

    龐貝羅將放了十元硬幣的那杯舒芙蕾放在托盤上推給我。

    「端過去?！?/br>
    龐貝羅不悅地低聲吩咐，然后拿著放了剩下的三杯舒芙蕾的托盤走出廚房，朝考菲他們坐的靠內側的圓桌走去。

    我來到柜臺前的卡座沙發，在疤皮的對面坐下。

    疤皮一見到我手里的托盤，表情倏地一變，露出孩子般閃閃發亮的眼神。

    「讓你久等了?！?/br>
    我將舒芙蕾遞出，疤皮點點頭。

    「太好了，能回到這里來真的太好了?！?/br>
    疤皮用湯匙挖起一杓舒芙蕾湊近鼻端。

    「加奈子，假設有萬分之一的機率，我們不在這里而是在別的地方遇到，你能做這個給我吃嗎？我會去找龐貝羅要作法?！?/br>
    「我用桶子做給你吃?！?/br>
    「呵呵?！?/br>
    疤皮的手里拿著湯匙。

    「疤皮……」

    我輕輕壓住那只手，直視著疤皮的眼睛。

    「怎么了？」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只想告訴你一個人?！?/br>
    疤皮一臉驚訝。

    「是什么？」

    考菲正在向龐貝羅說話。

    「龐貝羅想殺你?！?/br>
    「別開玩笑了?！?/br>
    「真的，我不是開玩笑?？挤茖⑾嗥唤o他時，要他殺了相片上的男人?！?/br>
    「龐貝羅說了什么？」

    「沒有，他只說知道了?！?/br>
    疤皮的目光下移至舒芙蕾的杯子上，緊緊咬住下唇。

    「疤皮，我能幫你做什么？」

    「不，龐貝羅如果真的想殺我，做什么都沒用。他非常厲害?！?/br>
    「怎么會……」

    「不過，如果死在他手里，不論是什么理由，我對他都只有感謝?！?/br>
    「不要說傻話?！?/br>
    「真的，我是真的這么想?！?/br>
    疤皮將手從我的手下移開，開始吃起舒芙蕾。

    「好棒啊，真是好吃?！?/br>
    「疤皮……不要說那種話?！?/br>
    「好吃，真是好吃?！?/br>
    「欸，我要怎么辦？疤皮……」

    這時，我瞬間察覺到龐貝羅正往這里看的視線。他的表情看起來很緊張。

    「我們不是要一起逃走嗎？」

    疤皮沒有回答。

    他的眼睛盯著杯子里面，額頭上暴出青筋和剛才沒有的涔涔汗水。

    「疤皮？」

    我一問出口，疤皮立刻看向我。

    有什么不一樣了。

    我面前的那張臉不是我所認識的疤皮。

    疤皮一臉想說什么的表情，張大了嘴巴嚼著舒芙蕾。攪拌過的鮮奶油的白與蛋黃的黃在他口中被弄散沾在舌頭和牙齦上，然后又被攪和在一起。那副大口大口咀嚼的樣子不由得令人害怕。

    「你怎么了？」

    疤皮一吃完舒芙蕾立刻站起來，打開帆布包從中取出一件類似軍用的大外套披上。那件外套看起來很重。

    「疤皮？」

    疤皮沒有理會我的詢問，默默地徑自從帆布包里拿出我從沒見過的刀子和槍枝往身上配放。

    「你在做什么……看起來好像等一下要去火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