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沉眠[星際] 第1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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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星艦下來之后,光榮自治領來的客人被等候在港口的國務大臣一眾接走了。姜見明交接完任務,坐飛行器回去。 飛行器在星城上的藍天化作一個小點,窗子半落,姜見明把軍帽拿在手里,側身倚在窗邊往下看。 星城中有sao動。 街道口,一群年輕人舉著投影板高呼著什么,聚起了許多人。投影板上的字很大,縱使隔得很遠姜見明也能看個七七八八,是在反對銀北斗的進軍派。 貝曼兒伸著胳膊把窗子落下:“別看啦?!?/br> 很快巡邏警帶著電擊棍和手銬趕過來,把那幾個青年扭送走了。姜見明這才收回目光,“管得這么嚴?皇帝下的命令還是軍方的?” “您不知道?是萊安殿下,”前面開飛行器的鄭越扭頭道,“現在星城里不許民眾妄議軍情,犯禁的一律扔進牢子里?!?/br> “……” 姜見明默然幾秒,才淡淡道:“不至于這樣,我回去勸勸他?!?/br> 貝曼兒和鄭越憂心地對視一眼。 兩人都知道銀北斗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也隱約察覺到姜上校自從晶體教的星艦回來之后,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他們不好多嘴詢問什么,但山雨欲來的前兆已經壓在心頭。 “鄭越?!?/br> 在白翡翠宮前下了飛行器,姜見明忽然道,“我記得你是收縮派吧,跟在我身邊,會不會不舒服?” 鄭越愣了一下,那是去年他倆初次去金日輪大廈時的事了,當初姜見明隨意一提,他也就隨口一答,沒想到小閣下還記得。 他敬了個禮,正色道:“我這條命是您救的?!?/br> 姜見明:“你這條命是為信仰而險些丟掉的。對你來說,信仰應該重于性命吧?!?/br> 鄭越有些難為情地咧嘴笑了:“嗨,信仰也是會變的嘛?!?/br> 姜見明也彎了一下唇角,伸手握拳,在鄭越心口上輕輕地錘了一下:“別油嘴滑舌的?!?/br> “那你們回吧,我進去了?!?/br> 別過了貝曼兒和鄭越,姜上校穿過金玫瑰盛開的皇宮小徑。微風送來清新的空氣,晴天下小機器人飛來飛去,其中一只圓滾滾很可愛的小家伙捧著一疊禮服湊到他身前。 〈嘀嘀,皇太子妃殿下〉 小機器人滴滴嘟嘟地發出電子音,〈今晚請您記得出席宴會,地點在……〉 姜見明摁掉了語音,然后仰望天際。漆黑深邃的眼底倒映出幾只飛遠的小雀,他無聲地嘆了口氣,覺得有點心煩意亂。 不知不覺,距離帝國遇襲與藍西施會戰過去頗久,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定力與耐性,最近開始失效了。 這段時間一直風平浪靜,他被晾在一旁,得以悠閑地做著在皇宮內養傷的太子妃?;实鬯坪醺静粨乃麜龀鍪裁闯龈竦氖虑?,比如將星際種族大戰的真相捅破給民眾。 上次聊到這事,萊安曾經說他就是太隱忍,太顧慮,這才容易叫人拿捏住。 “你要學著再兇一些,看看我,”皇太子殿下懶散地瞇起翠綠的眼眸,像只高傲的獅子,“誰敢拿捏我?” 當時午后的陽光照得人骨頭酥軟,姜見明趴在桌子前,伸手捏了一把眼前那張尊貴的臉蛋:“我敢?!?/br> 萊安:“你不算,這是例外?!?/br> 春風吹來與那日同樣的玫瑰香氣,姜見明收回目光與思緒。 他對自己暗道:再稍等等吧?;蛟S這次光榮自治星領的來訪,就是轉變的契機呢? …… 夜晚,薄云初散,銀月如盤,是個很清爽的春夜。 姜見明換了禮服去出席宴會,皇家的豪車停在東廳,也是白翡翠宮占地面積最大的宴客廳的門口。 車門從外面被打開了,一只手伸出來扶他下車。姜見明神思散漫,還以為是個侍者,被握住手掌帶下了車,抬頭就被閃得一閉眼—— 皇太子翠眸深沉,面容帶著冰一般的鋒芒,鉑金卷發束成馬尾垂落在背后,身上是綴著金流蘇鏈的深紅色禮服,領口翻出層疊的白絲領巾。 “白天上機甲了?”殿下湊過來問。在華燈初上的夜色里,這張臉龐仿佛月神之子降臨世間。 姜見明被迫又吃了一記美顏暴擊,立刻搖頭:“哪有,您可以查雪鳩的啟動記錄?!?/br> 宴客廳里,不少高門政要都在遠遠地打量這邊。更遠處的臺階下也是烏泱泱的人群,皇家警衛布下的警戒線外,攝像機的光閃成一片。 今晚好大排場。 姜見明想起自己如今身份不一樣了。這種場合該營業一下,至少……微笑揮揮手什么的。 但萊安毫不在意四周的目光,握著姜見明的手,引著他往里走。 兩人穿過一根雕花的柱子時,借著那一閃而過的陰影,萊安飛速親了他一下。 “對方是自治領的使者,你能在門口露個臉就算給他們面子?!?/br> 殿下壓低聲音說道,“進去就找個安靜的地方吃東西。我在這里,沒人敢說你什么?!?/br> 姜見明露出一個謹慎懷疑的目光:“蹭飯蹭到國宴上,太過分了吧,殿下?!?/br> 萊安:“不要緊,國宴不止這場,今晚只是作秀。明后日才是重頭戲,到時候雜人少些,也不累,你愿意出面可以等那時候?!?/br> 因為顧慮他身體不好,也因為他的人種和出身容易被刁難歧視,總之,萊安并不讓他涉及太多政事。 這次,姜見明沒有推辭。不過他的想法和萊安又不同:倘若他日后真的要作為皇后與萊安并肩治國,當然需要在貴族高官之間應酬,但事實上他卻是個不知道還能活幾年的慢性晶亂患者,藏起來沒什么不好。 國宴上燈火璀璨。 和殿下別過后,姜見明在席位上坐下,遠遠地看著最中央。 女皇帝穿著雍容的黑絲綢裙立在宴會廳的燈下,披肩上綴滿珍珠。萊安走到她身旁,后面是幾位帝國高層大臣。 皇帝與皇太子小聲說了兩句話,便看到使者團從門口進來,來使們恭敬地行禮,洛佩斯女士彎腰親吻了林歌的手。 姜見明的目光落到使者團內最年輕的那位男子身上,他的確很漂亮,始終眼眸明亮地望著皇太子,當后者因為那視線而轉過眼來的時候,他笑了。 眉目舒展,唇角弧度溫柔而有禮,一個完美的微笑。 不必說,這一定就是那位原長澤原小公子了。 滿目光華照得他犯困,姜見明草草吃了幾口就沒食欲了,他順走了一瓶紅葡萄酒,換了一個偏僻角落里自斟自飲。 他知道按傳統審美,原小公子這樣的存在,才最符合一個“完美殘人類”的模板。 纖弱文質,嬌軟美麗,溫柔可親……能讓殘人類們仰慕崇拜,又勾得起新人類的保護欲。 可惜現在殿下的記憶被清零了。 或許是這幾天煩悶的結果,也可能是因為美酒香醇。 時間流逝,姜見明回神的時候,廳內那塊古典鐘表的長針已經走了一圈,夜色更濃。他懶懶地放下高腳杯,瞇眼看著去了大半瓶的紅酒。 糟,好像有點貪杯了。 倒不至于醉的程度,但是不能再喝了。姜見明緩緩站起來,往中央看了一眼,自治領的客人與帝國的高層已經各自散去。 洛佩斯正微笑著與幾位貴族們聊天,蘭斯家族出事了,她需要為自治領和帝國之間的貿易往來找到新的合作伙伴。 尊貴的皇帝陛下則在全神貫注地用刀叉吃rou,姜見明看著陛下大快朵頤的模樣,來國宴上蹭飯的負罪感頓時消散一空。 ……看來殿下沒糊弄他,今晚果然不是什么嚴肅場合。 姜見明無奈地決定去洗把臉,再回來吃些甜點。 …… “這樣……這樣真的能行嗎?” 此刻,東廳盥洗室旁一個昏暗的角落。原長澤神色微妙,臉上寫滿了一言難盡:“太……咳,我是說,太弱智了吧?!?/br> “小公子,您放心好了,一定行!” 跟在原長澤身邊的是個尖嘴猴腮的男子,這時神采奕奕,小聲快速說:“您別覺得俗,有時候越簡單的法子越能奏效啊?!?/br> “您現在是帝國的貴客,又和皇子殿下有舊,于公于私,萊安殿下都不可能不管您?!?/br> 在這光線幽暗的地方,男子比劃著,唾沫橫飛:“到時候呢,我就拿著酒杯把您一推,哎,您就一倒。萊安殿下既然是個久經戰場的有晶人類,反應速度不必說,一定會抱住您,然后您就請殿下帶您去換被酒水潑濕的衣服……” “行了別說了,拉里,別說了!”原長澤紅著臉惱道,“我……我得再想想?!?/br> 被稱作拉里的男子笑嘻嘻道:“您別害羞嘛,這又不是什么害人的事,就算不成功,也沒犯錯啊?!?/br> “來,咱們先預演一次,試試看?!?/br> “可是……”原長澤咽了口唾沫,緊張道,“好吧,那就演一次再說?!?/br> “好嘞,小公子?!崩锬θ琳?,往后退了幾步,他滑稽地做出捏著一個不存在的酒杯的模樣,往原長澤的方向快步走去! 面對如此興致勃勃的侍從,原長澤只好硬著頭皮配合,他狀若不知地半仰著臉,被沖來的拉里用肩膀撞了一下,往后踉蹌。 拉里夸張地“哎呀”叫了一聲。 “閉嘴,拉里!要被人聽見了!”原長澤崩潰地閉眼,暗想不行不行,這也太他媽的傻逼了—— 倏然,一個清冷嗓音橫插進這片昏暗空間。 “誰!” “?。??”原長澤大驚失色,腳踝一扭,頓時裝摔變成了真摔。 頓時后悔之意直沖腦門,原小公子羞憤欲死:完蛋了,他辛辛苦苦維持了二十年的光鮮亮麗優雅文靜美好人設要崩了—— 原長澤滿心悲壯,認命往后倒,卻突然有一條手臂穩穩地勾住了他的腰肢! 一股很淡的香氣傳來,不是刻意噴灑的香水味,是金玫瑰花與紅酒交織出的氣息。 那嗓音還是清冽又淡淡的:“你們是干什么的?” 原長澤心神狠狠一蕩,臉龐砰地紅透了:“我……我……” 這里光線太差,他撞進那人胸口,只能隱約看到來者一身純黑的禮服,蒼白緊收的下頷,開口時色澤淡粉的唇。 這人右手抱著原小公子,動作卻很利落,原長澤甚至沒太看清他是怎么動的,可憐的拉里已經被這位閣下用另一只手扣壓在墻上! “嗷!疼疼疼疼??!”拉里凄慘地叫起來,“誤會誤會,閣下,這位閣下,我們是自治領的使者……您懷里抱著的是咱原小公子,我是小公子的陪侍拉里,我們剛剛只是在鬧著玩兒……” “鬧著玩?”那人輕輕地笑了一聲,聽聲音似乎很年輕。 他就這么壓著拉里,環著原長澤,往后退了幾步,于是光線稍微明亮了些。 “對、對不起……閣下您是……”原長澤慌張地抬頭,對上一雙深黑莫測的眼眸,心跳速度飆升。 姜見明半側臉龐還埋在昏暗里,只有另一半眉眼能看出輪廓和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居高臨下掃了原長澤一眼,又看看拉里,緩慢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