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爸媽說一聲是應該的。另外就是你每天來時間，我看你算這些也挺拿手的，算得很快，應該三五個鐘頭就能把一天的活兒做完。不過你家離得遠，來回太費時間。夏來，你看是每天來回跑，還是住我家里?！?/br>
    李淑文又補充說：“我丈夫在市里上班，只有周末才回來。我媽在木材廠的食堂上班，她分的房就在一樓。我懷孕后她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你如果住家里，可以讓我媽回去住?！?/br>
    沈夏來感受到了李淑文的好意，只是她并沒有照顧孕婦的經驗。白天淑文大姐不舒服，沈夏來還可以去喊人幫忙，晚上她沒法照顧一位孕婦。

    而且淑文姐家里并不大，是個很簡單的單間，有三十來平米，外間待客里間放著一張雙人床。

    沈夏來其實并不習慣和別人睡一張床，以前在學校，雖然睡一個屋，但也是單獨的床。

    現在和娘，大姐，秋來，冬來擠在一個屋子里住，沈夏來住得也不算舒服。但那畢竟是她的家人，畢竟是她的家，還是要比住別人家里自在一些的。

    不過沈夏來家里距離縣城又確實太遠，每天走四五個小時，真的挺辛苦的。

    想了想，最后沈夏來還是拒絕了李淑文的好意：“淑文姐，過兩個月農閑，我家里大姐就要出嫁了。還有給大哥結婚準備的房子，也開始蓋了。家里事情多，我得幫著爹娘分擔。大姐出嫁后我就是弟弟meimei們的長姐了，也得cao心他們，還是不方便住在縣里的。淑文姐，我每天早上七點多從家里出發，十點前來家里，然后開始干活。幾點干完，我再幾點回家，您看可以嗎？”

    李bbzl淑文有些可惜，但也知道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也沒有強求。只說：“你爸媽有你這樣能干孝順的閨女可真是有福氣?！?/br>
    說到后面，就剩下工資沒說了。

    李淑文也很干脆的問沈夏來：“夏來，每個月我給你六塊錢，十斤糧票，半斤rou票，半尺布票，你看行嗎？”

    這其實沒有沈夏來討價還價的余地，她能有這么一個活兒已經很好了。

    李淑文從現在懷孕，到孩子生產，滿月，怎么也得十個月。一個月六塊錢，十個月就是六十塊錢。如果在孩子出生后，李淑文想多在家里照顧孩子幾個月，那還能再多掙一些。

    六十塊錢，夠沈夏來上一年學了。還有糧票rou票布票，這些也都能換成錢。

    “可以的可以的，淑文姐，我一定好好給你工作?！?/br>
    這些事情都說好后，李淑文有些疲憊的上床躺著去了，沈夏來則開始干今天的活兒。

    三點多的時候，李淑文媽錢月娥端著飯盒回來了，很熱情地和沈夏來說了一會兒話。

    從她的一些話語中，沈夏來也知道了李淑文家的一些情況。

    李淑文父親在她小時候參加八路軍，不幸犧牲了。她只能和母親錢月娥相依為命。后來經人介紹嫁給了在木材廠當主任的姚為民。

    去年李淑文丈夫姚為民調去了市里，夫妻倆只能這么分居兩地?，F在李淑文都懷孕了，姚為民也只有周末時候才能回來。

    很快，下午四點半，沈夏來把活兒干完了，起身拿給李淑文看。

    李淑文今天讓沈夏來算的，其實是她自己早已經算了一遍的。讓沈夏來再算，只是為了看看她計算快不快，準確率高不高。

    接過沈夏來遞過來的本子，李淑文發現沈夏來算的這結果，和她自己算出來的一模一樣。

    這下李淑文可算是徹底放下心了，她雖然想找個人分擔自己的工作，但也怕對方算錯，出了岔子。

    現在沈夏來能完全算對，李淑文就可以把計算這部分的工作交給沈夏來，剩下的還是她自己完成。

    李淑文說：“夏來，你還真是算賬的能手，那以后算賬的活兒我就交給你了?！?/br>
    “謝謝淑文姐，我一定好好算，算完再多多檢查，一定不出錯?！?/br>
    “好，我相信你?！?/br>
    “那淑文姐，月娥嬸子，我先回家了，明天再來?！?/br>
    錢月娥給沈夏來塞了兩個粗面饅頭：“這是我們食堂蒸的，小沈你拿著路上吃?！?/br>
    沈夏來沒有拒絕。

    錢月娥又說：“來，小沈，我送你出去?！?/br>
    兩人走到門口，錢月娥突然拉住沈夏來，小聲問她：“小沈，你也知道你淑文姐這孩子懷的不容易。醫生說她不僅不能勞累，還得多吃些好的補充補充營養?，F在鄉下不是能養雞么，小沈，你幫嬸子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人家有多余的雞蛋。要是有老母雞就更好了?！?/br>
    沈夏來說：“好，我會留意打聽的，嬸子，你打算什么價格買bbzl？準備買多少？”

    錢月娥說：“黑市里賣雞蛋的，多是兩分錢一顆，只是現在你淑文姐懷孕了，我也不敢去黑市買雞蛋，免得她cao心。這樣吧，我多出一分錢，一顆雞蛋三分錢。至于買多少，越多越好?！?/br>
    沈夏來有些關心的說：“月娥嬸子，醫生雖然讓淑文姐補充營養，但也不能吃太多，一天吃兩個應該就足夠了?！?/br>
    “沒事，她吃不完我吃，我這一把年紀也得補充營養，不然等你淑文姐孩子生下來，我怕沒精力照顧?！?/br>
    “行，我幫您打聽打聽?！?/br>
    “小沈，還有母雞，你記得也打聽打聽有沒有人家愿意賣母雞的?！?/br>
    這個沈夏來就有些為難了：“月娥嬸子，你也知道，一般來年三四月份母雞才抱窩，才孵小雞呢?，F在這才九月份，如果這會兒就把母雞賣了，那家里就沒有能下蛋的了。這母雞哪怕兩三天才下一顆蛋，也比沒有強啊?！?/br>
    錢月娥一想：“也是，那母雞的錢給得高點，兩塊五，你看怎么樣？”

    沈夏來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月娥嬸子，你也知道我家庭條件不好，不怕您笑話，我長這么大，別說雞了，連雞蛋都沒有買過?！?/br>
    錢月娥說：“黑市上一只雞一般是一塊七一塊八，如果瘦點兒，一塊五也能買到。三塊這個價格不低了，你可以回村里問問。如果有愿意買的，就買下給我?！?/br>
    說著錢月娥塞給沈夏來五塊錢：“這錢你先拿著，能買多少買多少?！?/br>
    “對了，嬸子，雞您是要活雞還是要宰了的死雞??？”

    “你這丫頭，雞當然是要活的了，對了，記得要肥一點的老母雞，最好在三斤以上。小沈啊，嬸子可把這事兒托付給你了，你一定得上心?！?/br>
    沈夏來接過錢：“嬸子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買到老母雞和母雞蛋?！?/br>
    第13章

    沈夏來回家，一進門，王翠翠很cao心地問：“二妮，累不？那孕婦難伺候不？”

    “淑文姐人挺好的，在縣里不累，累的是往回家走的這段路。對了娘，你知道誰家賣雞蛋，賣老母雞嗎，淑文姐她娘月娥嬸子拜托我幫忙買點兒?！?/br>
    “雞蛋和老母雞倒是家家戶戶都有，不過得找嘴巴牢靠的人家去買，免得惹出麻煩?！?/br>
    “那娘你幫我打聽打聽，月娥嬸子說一顆雞蛋三分錢，一只老母雞兩塊五?！?/br>
    徐翠翠一聽：“這可不少呢，咱們家沒什么雞蛋了，不過有兩只老母雞，拿一只賣了去吧?！?/br>
    沈夏來不太同意：“別了吧，本來家里只有兩只母雞，它們兩天才下一顆蛋，如果再賣了一只，那家里更沒雞蛋吃了?！?/br>
    王翠翠壓低聲說：“二妮你不知道，趙五家的今年在母雞抱窩的時候偷著孵出來五六只小雞，一直偷偷在屋里養著呢，這也養了快半年，快孵蛋了。她這是想拿去縣里賣呢。到時候娘去和她買一只，咱們不又有可以下蛋的bbzl母雞了么。再說咱們家這母雞，一只養了三年一只養了五年，五年那只也快老得不下蛋了，本來我和你爹就商量著過年把這只老母雞宰了。既然它不僅能賣錢，還挺值錢的，能賣兩塊五呢，那還是賣了吧?！?/br>
    沈夏來也知道家里經濟上很窘迫，說：“好，那就賣了吧。對了娘，淑文姐和我說好了，每個月會給我半斤豬rou票，這豬rou票攢著，過年咱們不吃雞rou吃豬rou?！?/br>
    “還給你rou票呢？你這主家挺大方的啊。不過她手上這么大方，真的不是那種挑三揀四難伺候的？”

    沈夏來小聲說：“真不是，娘，淑文姐找我其實并不是讓我照顧她懷孕的?！?/br>
    她詳細的給王翠翠解釋了一番，最后說：“不過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給淑文姐添麻煩，這事兒您只和爹說一聲就夠了。對外就說我去照顧淑文姐了?！?/br>
    王翠翠聽完，有些激動：“我家二妮可真有本事，連會計的活兒都能干了?！?/br>
    說著她又滿是心酸：“二妮你這么聰明能干，投胎到娘肚子里真是讓你受委屈了。別說干部家庭，你就是出生在普通的工人家庭，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連高中都讀不起?！?/br>
    “娘，您瞎說什么呢，您和爹省吃儉用把我們兄弟姐妹拉扯大，還供我讀了初中，這已經很好了。至于高中，我現在不也想到辦法了么。我在淑文姐這里照顧她十來個月，差不多能把一年的學費生活費給掙出來。到時候我再和陳悅韓佳佳借些錢，讀完高中問題不大?！?/br>
    她握住了王翠翠的手：“娘，等我讀完高中，應該能找到個可以糊口的工作。您別cao心我，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穩妥的工作，能讓你和爹過上好日子的?！?/br>
    “你自己過上好日子娘就放心了，至于我和你爹，我們現在也挺好的，有地種，有糧吃。只要我和你爹還能走能動，就絕不拖累你們幾個?！?/br>
    “您這說的什么話，您和爹把我養大，我給你們養老這是天經地義的，怎么能說是拖累呢?！?/br>
    王翠翠拍拍沈夏來的手：“二妮你能有這心就夠了，老丈人丈母娘去閨女家住，這不是惹得將來女婿不痛快么。我和你爹可不能做讓你和女婿起齟齬的事情。行了，不和你說了，我先去一趟你姥姥家?！?/br>
    “娘，這天都快黑了，這么晚您去姥姥家干嘛？”

    沈夏來的姥姥姥爺幾個舅舅家雖然住的不遠，在隔壁大隊，但走過去也得半個小時。

    “二妮你剛才不是說了么，你照顧的那家人愿意三分錢收雞蛋。平時一個能賣一分五厘都是好的了。聽說去縣里黑市能再多點，可咱們鄉下種地的，家里也沒有揭不開鍋，哪里敢去黑市賣雞蛋?，F在有人三分錢買，這可是好價錢。你姥姥，大舅二舅三舅家都有雞蛋，等會兒回來再去你大伯家一趟?！?/br>
    “成吧，不過天快黑了，讓祿來和你bbzl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br>
    “知道，我喊祿來陪我去?！?/br>
    沈夏來把五塊錢遞給王翠翠：“這是月娥嬸子給的，兩塊五拿來老母雞，剩下兩塊五可以拿來買雞蛋。一顆雞蛋三分錢，能買八十四顆雞蛋，這可不少呢?！?/br>
    王翠翠說：“也不多，你幾個舅母都是節省的，一家怎么也攢著十幾顆雞蛋。娘到時候撿著大的雞蛋挑，讓你伺候的那家人找不出一點兒毛病來?！?/br>
    其實在回家的路上，沈夏來有想過要不要低價收一些雞蛋，收一些老母雞，然后自己賺個差價。

    按月娥嬸子說的雞蛋老母雞在黑市的價格，在大隊里買只會更便宜。

    這五塊錢，沈夏來從中間賺個兩塊并不難。

    但再三考慮之后，沈夏來還是放棄了這個做法?，F在搞投機倒把并不安全，她如果想買雞蛋買老母雞，也還是要從家里親戚手里去買。既然是自家親戚，沈夏來也不愿意占他們便宜。

    姥姥舅舅家，一家多掙他們一兩毛，也不值當。

    至于家里這兩塊五的老母雞，錢也是到了娘親王翠翠手里，也是花在了家里的日常開銷上。

    一聽有人三分錢收雞蛋，沈夏來的舅媽姨媽大伯母，都把家里的雞蛋拿出來。

    王翠翠撿著好的挑，最后挑了九十個雞蛋。

    這十多斤的雞蛋拿廢舊報紙包的實實的，第二天一早，沈夏來身后背著裝雞蛋的簍子，身前背著裝老母雞的簍子，開始往縣里走。

    一路上，也有民兵攔下來盤查，沈夏來給他們出了介紹信，說自己去看懷孕的親戚，又留下了淑文姐的單位，就被放行了。

    到了木材廠宿舍，已經快十點了。李淑文瞧著沈夏來這大包小包的嚇了一跳。聽沈夏來說這是她娘錢月娥拜托沈夏來買的，又直說麻煩沈夏來了。

    沈夏來把雞蛋和老母雞放小廚房，開始今天的活兒。

    李淑文則是繼續躺回了床上。

    沈夏來沒有照看孕婦的經驗，但她覺得李淑文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有十七八個小時是在床上躺著，不管是對孕婦還是對孩子都不太好。

    可李淑文又實在是精力不足，只能躺著。

    沈夏來有些擔心，淑文姐她現在懷孕還不到三個月已經這么辛苦了，真不知道之后該多么難捱。

    到了中午，沈夏來拿著飯盒去木材廠食堂打飯。月娥嬸子就在木材廠食堂上班，她說她在打飯的時候能多盛一點，足夠李淑文和沈夏來兩個人吃。

    木材廠的工人并不認識沈夏來，見她到了食堂，還挺好奇的打量她。

    錢月娥看見沈夏來，幾步走過來：“來，小沈，這邊來?！?/br>
    有人問錢月娥：“月娥，這是你家親戚??？”

    “是，是我熟人家閨女，這不是淑文懷相不好，平時家里也只有她一個人，我生怕她不小心摔了跌了。白天小沈過來，也能幫著淑文搭把手，倒杯水什么的?！?/br>
    “這是你家找來照顧淑文的親戚啊bbzl，我還說這是誰家的女學生呢?！?/br>
    “你這話也沒說錯，小沈剛初中畢業，她也是在縣里念初中的，回回考試都是第一名?！?/br>
    沈夏來在旁邊聽著，她和月娥嬸子淑文姐說過自己在縣里上學，也說過自己名列前茅。但沒說過自己回回考試都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