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病 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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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丟垃圾 老洋房的外觀別具一格,比冰冷的高樓大廈更有城市溫度。但這里缺少車位、設施陳舊,沒有現代化住宅那樣生活便利,居住價值遠小于歷史價值。 上一代的屋主大多搬去了其他地方,把老洋房用于出租,由于這片街區位于市中心,又頗有歷史風貌,因此不少人租下這里做起了生意,就比如開畫室的向墨,以及對面開餐廳的羅洋。 羅洋的餐廳名字叫做八斤,據他所說,他出生的時候足足有八斤重,便取了這個跟他身材相符的名字。 最近八斤餐廳經過了重新裝修,雅致的小院里增加了綠植和燈光,頗有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的意味。 向墨和杜池踩著細碎的石板路來到餐廳內部,此時數名員工正做著營業前的準備,羅洋隔著吧臺看到二人,遠遠招了招手:“杜哥,向老師,快來?!?/br> 向墨不禁腳步一頓,看向身旁的杜池:“你們以前認識嗎?” “不啊?!倍懦夭铰牟煌?,走在了前頭。 許多廚師學藝的年齡都很小,像是羅洋,十四歲便在飯館里幫廚,到現在做廚師已是第十二個年頭。 向墨沒有在杜池身上感受到社會人的客套和委婉,他原以為杜池的年紀會在二十五歲以下,結果沒想到二十六歲的羅洋竟然會叫他為杜哥。 “新開發的蜂蜜芥末蝦球?!绷_洋說著朝兩人遞過來兩把叉子,“嘗嘗?!?/br> 白色餐盤里蜷起的蝦尾有乒乓球大小,淡粉色的蝦rou上沾著檸檬黃的醬汁,配菜是簡單的卷心菜絲。 叉子插進蝦rou,有明顯的回彈,一口咬進嘴里,鮮嫩感由舌尖傳入大腦,刺激多巴胺分泌滿足的信號。 向墨放下叉子,想評價一句不錯,但這時芥末的余味猛地涌上鼻腔,讓他不由得條件反射般地緊閉起雙眼,緩解這股嗆人的味道。 “很辣嗎?”羅洋見到向墨的表情,趕緊給他倒了杯白水。 “有點?!苯婺┑睦蔽秮淼每?,去得也快,向墨抿了口白水,沖淡口腔中殘余的芥末味。 “給?!倍懦貜呐赃叧榱藦埐徒砑堖f給向墨,應是看到他不停眨眼,想要抑制住眼眶中嗆出來的淚水。 “謝謝?!毕蚰偹憔忂^勁來,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認真評價道,“剛入口的味道不錯,甜辣適中,就是后面有點沖?!?/br> “確實?!倍懦芈唤浶牡貟吡搜巯蚰徊良t的嘴唇,又用叉子叉起一顆蝦球放進嘴里,“芥末的味道淡一些可能會更好?!?/br> “但這樣蜂蜜的味道就會占主導?!绷_洋推了推鼻梁上圓圓的小眼鏡,沉思著說道,“我把芥末換成姜汁試試?!?/br> 不愧是經驗豐富的主廚,立馬就想到了辣味的替代品。 向墨非常理解為什么八斤餐廳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排隊,因為老板兼主廚的羅洋手藝真的很不錯。 杜池放下手中的叉子,手肘隨意地搭在吧臺上,問羅洋道:“米其林的評委來過了嗎?” “誰知道呢?!绷_洋苦惱地嘆了口氣,“店門口的招牌都還沒弄好呢?!?/br> 向墨知道米其林的評委會裝成普通顧客,暗中來到餐廳進行考察,但這都不是重點,他又抿了一口白水,自然地加入兩人的對話:“你要參加米其林評選嗎?” “對?!绷_洋一改苦惱相,眼神堅定地說道,“今年我一定要上米其林推薦?!?/br> 向墨一直以為作為一家生意火爆的餐廳,八斤已經做得夠成功了,結果沒想到羅洋還有更加遠大的目標。 他和羅洋已經認識三年,從沒聊過“目標”之類的話題,因為這類話題總歸比較私人,大家只是普通的鄰里關系,沒必要聊得這么深入。 結果杜池倒好,才搬過來一周,就已經和人家稱兄道弟了。 從八斤餐廳出來,店員正在門口放上“今日推薦”的招牌。 等候在小院外的客人見餐廳終于開始營業,生怕搶不到位置似的,第一時間涌了進來。 逆著人群往外走的向墨和杜池被擠到了石板路邊緣,那里實在不好走路,向墨一個不小心,踩到了石板與石板之間的縫隙,身子不受控制地晃動了兩下。 后背立馬被人扶住,向墨回頭看向杜池:“謝謝?!?/br> 興許是嫌向墨走得慢,杜池側身越過他的肩膀,走到了前頭。 迎面而來的人都被杜池擋到一邊,腳下的路突然變得好走起來。 向墨忽然意識到,原來杜池走到前頭不是嫌他走得慢,而是為了給他開路。 終于走出小院,春日的微風吹散了人擠人帶來的不適。兩人并著肩朝自家小院走去,而這時向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見來電顯示是譚宋,他下意識放慢了腳步,杜池隨意地看了他一眼,自覺先走進了院子中。 “墨墨,今晚我有應酬,來不了了?!?/br> 聽到這個稱呼,向墨微微皺起眉頭,他對譚宋說過無數次,不要這樣叫他,可譚宋總是我行我素。 他淡淡應了一聲“好”,打算掛掉電話。 “我明天來可以嗎?”譚宋問道。 “不可以?!?/br> 每周一晚上九點是向墨和譚宋約定好的時間,如果兩人臨時有事,那計劃就直接取消。 向墨不喜歡被別人打亂計劃,他只想自己掌控自己的時間。 如果他決定在某個時間做某事,那只會是因為他樂意,而不是為了遷就別人。 單身生活最大的好處就是時間完全屬于自己,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是非常寶貴的一件事情。 晚上的時間空了出來,向墨閑來無事,整理起了自己的臥室。 四十來平米的房間算得上寬敞,但墻邊堆放著向墨的畫作,中間還擺放著大大的畫架,給人的感覺仍然有些逼仄。 花了個把小時,整理出了兩垃圾袋不要的東西。房間驟然變得干凈整潔,向墨跟著連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趿拉著外出的人字拖,一手拎著一只垃圾袋出了門,打算去街角扔垃圾。 老洋房就是有這點不便,不像小區里每棟樓下都設有垃圾桶,一出門就能丟垃圾。 向墨權當散步,心情不錯地吹著微涼的夜風。朦朧的月光穿過梧桐樹葉,灑在無人經過的小路上,讓人仿佛置身于靜謐的夜色畫卷中。 垃圾桶就在前方拐角后幾米,向墨剛一拐彎,就聽到了一聲質問:“為什么不回我消息?” 另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沒看見?!?/br> 向墨壓根沒有思考,以為小情侶在鬧矛盾——直到他看到了杜池的臉。 前進的步伐驟然停下,正在說話的兩人同時看向向墨,三人的站位形成了詭異的等邊三角形。 其中表情最莫名其妙的是向墨不認識的那個男人。 那人長相清秀,眉毛經過精心打理,嘴唇在路燈下反著微光,應是化著淡淡的妝。 暫且不管這人和杜池是什么關系,如果向墨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杜池的“運動”對象。 還真是尷尬。 向墨手里拎著垃圾袋,明擺著垃圾桶就在前方,要是他換個方向走吧,那回避的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 關鍵是,也沒有他來回避的道理。 他就純粹一路人,誰讓這兩人站在路中間說話? 重新邁開雙腿,向墨繞過杜池身后,朝垃圾桶走去。在垃圾袋落入垃圾桶的瞬間,身后響起了陌生男人的聲音:“你們認識?” 問話對象顯然是杜池,向墨事不關己地轉過身來,打算按照原路返回。 然而杜池并沒有要回答那人的意思,視線掃過向墨腳上的人字拖,語氣熟稔地問道:“這么晚出來扔垃圾?” 也不算晚吧,向墨心想,才十點多而已。 他本不想在這詭異的場景中接話,但不回答顯然有些不禮貌,于是他開口回道:“剛收拾了房間?!?/br> 說完這句,向墨繼續往前走去,而陌生男人沒有得到杜池的回應,眼神明顯變得不友好起來,上下打量著向墨,問杜池道:“他是誰?” 路人。向墨默默回答。 他不是個八卦的人,對眼前的情況也沒什么想法,要不是杜池突然跟他搭話,他完全可以像個路人一樣,毫無存在感地離開。 杜池仍然沒有回答那人的問題,挑眉看著打算離開的向墨,用略微不滿地語氣問道:“你就看著?” 看什么? 向墨微微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杜池是在對他控訴:你要扔下我不管? 他以極其迷惑的目光看向杜池,無聲地反問:不、然、呢? 兩人的對視似乎激起了陌生男人的不滿,他擰起眉頭,又問出了第三個問題:“你們什么關系?” 鄰居。 這次向墨打算出聲回答,然而還未等他開口,一條胳膊突然伸了過來,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重重地撞進了杜池的懷里。 或許有些不合時宜,但向墨的腦子里閃過了一個念頭——杜池的胸果然很結實。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鳖^頂響起了杜池的聲音。 已經單身三年,并且打算繼續單身下去的向墨露出了更加迷惑的表情。 他只是出來丟個垃圾而已。 第5章 老大爺 這么明顯的胡扯,向墨不相信有人會當真。 事實上,面前的男人也確實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只是表情中的怒火似乎更勝一籌。 向墨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間,只見杜池的手隨意地搭在那里,并非是那種意思意思裝個樣子的搭法,而是實實在在隔著布料,與自己腰部的曲線緊密相貼。 “怎么可能?”那人深吸了幾口氣,死死地瞪著杜池,眼里滿是委屈,“你不是說你不會跟人談戀愛嗎?” 莫名其妙當了工具人,向墨待在杜池懷里,一時間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想著回頭還得跟樓上這位打交道,要是這時候不給面子,未來鄰里關系會很難相處,于是他短暫地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放松下來,任由杜池把他摟著。 只是身處暴風中心的他仍然是一副路人表情,就像是去公園遛彎的老大爺,無所事事地看著乒乓球在兩個人年輕人之間一來一回。 “你還知道?”杜池反問,語氣中夾雜著些許不耐煩,“那你非要我跟你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老大爺原本不想關心年輕人的事,但實在無事可做,也只得無聊分析起了當前的情況。 看樣子杜池也是單身主義,只走腎不走心,兩人應是有過約定不談感情,但對方沒能把控好界限。 ——怎么跟他和譚宋的情況有點像? 不對,譚宋是個有分寸的人,絕不可能跟他上演這種戲碼?;蛟S這兩人之間還有他不知道的感情糾葛。 又或者,杜池說不跟人談戀愛只是拒絕的借口,而那人沒能理解到這一層,還想著再努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