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血……

    徹頭徹尾的欺騙和愚弄。

    如一把把尖刀，讓她瞬間從眼角劃過一滴淚。

    然而她并沒有表情。

    就那樣死氣沉沉地看著天花板，任由眼淚一滴一滴洇進烏黑的發里。

    那眼淚就像硫酸一樣，把封策澆了個透頂。

    生來驕傲的大少爺，真切地體會到了什么是心痛，竟然有許久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封策好感度 2%」

    “對、對不起，”封策的語調竟然帶出了一絲哽咽，“我……我本來不想的……”

    “我一開始真的沒有想把你當成……但不知道怎么，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

    他就那樣低著頭，磕磕巴巴地說了很久。

    久到封策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了。

    黎鏡才麻木地開口：“你走?！?/br>
    封策一僵，然后抬起頭，眼底帶著猩紅。

    以前黎鏡還會關心他的，他生病的時候即使被人帶走，也會給他送藥。黎鏡上課也很認真，是個好學生，課后還要勤工儉學。她對誰都很善良，她本就是個善良到極致的人……她有沒有可能，原諒他呢？

    封策咬緊牙關，坐在原地不動：“我不?！?/br>
    黎鏡一臉麻木。

    封策捏緊了拳頭：“你要我怎樣賠償？我——”

    黎鏡似乎是忍到了極限，她帶著眼角還未干的淚痕，隨手摸到床頭柜上的一個東西，照著封策就扔了過去。

    “你走！”

    封策卻不躲不避。

    這簡直是罕見的事，封策從小性格就暴，又是生來尊貴的封家大少，從沒有人敢這樣拿東西砸他。

    可封策連躲都不躲，任由那鐘表砸到了他的額角，瞬間見了血。

    血跡順著他線條明朗的側臉落下，染透了半邊臉，少年人蓬勃而極具張力的野性之下，卻是一雙哀傷的眼睛。

    他抬手摸到自己臉頰的血跡，然后問黎鏡：“還你一點了嗎?！?/br>
    黎鏡心里“嘶——”了一聲。

    到此時，小狗竟真的有了“狼狗”的意思。

    可惜竟然是因為犯賤。

    封策在她病房里坐了很久很久。

    最后只得到了黎鏡兩個字。

    “沒有?！?/br>
    …

    傅凌楚來的時候是下午。

    保鏢說上午黎鏡砸破了封大少爺的頭，然而封大少爺什么都沒說，還坐在她床邊低聲下氣。

    所以傅凌楚來的時候，心中還懷有一點隱秘的期望。

    如果黎鏡也能砸他就好了。

    至少，她還愿意對他出點力氣?；蛟S，就不是全然的失望。

    傅凌楚懷著這樣隱秘的期望，還沒走到黎鏡的病房，就先在病房外的走廊與她相遇了。

    脫掉了華麗如夢的晚禮服，她又換上了普通的病號服。

    好像到了十二點后的灰姑娘，他們為她制造的一切幻夢，都以慘烈的方式消失一空。

    “黎鏡?！备盗璩硢〕雎?。

    而她恍若未聞，就那樣面無表情地與他擦身而過。

    甚至連半寸余光都沒留給他。

    擦肩的瞬間，傅凌楚甚至聽到了什么東西轟隆作響。

    黎鏡的眼里，真的沒有他了。

    那個曾經生怕他被玻璃劃傷的女孩，徹徹底底，將他漠視了。

    是啊，他又做了什么呢。

    他玩弄她的臉，又要她流血。

    可是……可是他可以彌補的，不是嗎？

    她想做慈善，他可以給她最好的支持。

    她想繼續感受光鮮的生活，他也可以給她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那些傷害還有機會彌補的。

    黎鏡的手開始蓄力。

    在傅凌楚不受控地抓住黎鏡手腕的那一刻，她猛地回身，反手就在他臉上甩了響亮的一巴掌。

    脆！

    ——該說不說，要論扇人，還是扇傅凌楚最爽??！

    畢竟傅總這條虐戀線最豐盈，傅總本人的內心戲也最多。

    這一掌下去，傅凌楚偏過去的側臉竟然生生打出了幾分破碎感。

    ——「傅凌楚好感度 2%」

    系統：「他真賤。真的?！?/br>
    黎鏡冷漠地看著傅凌楚慢慢把頭轉過來，抬手蹭了蹭自己的唇角。

    她忽然一笑。

    傅凌楚來不及計較剛才就一耳光，就被這如花一般的笑靨撞得怔忪，卻在下一刻聽見她笑著問——

    “傅凌楚，你是怕我不給葉嫣獻血嗎？”

    傅凌楚的心臟幾經起落，到這時，只剩重重的收縮。

    “不……”他蒼白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br>
    “——放心吧?！崩桤R并不想聽他解釋。

    “只要你還在為基金會做好事，我就會，獻血的?！?/br>
    反正獻的血是假的，進的賬是真的，啊哈哈哈——

    她轉身，慢慢地、孤獨地走向病房。

    傅凌楚看著她的背影。

    那一刻，這個向來冷心冷情的人，竟有種落淚的沖動。

    ——「傅凌楚好感度 2%」

    …

    葉嫣度過了十分愉快的一天。

    等到傍晚，她才屈尊降貴地問了黎鏡的情況。

    “她怎么樣了？”

    “小姐，從醫院的監控來看，她整個人像行尸走rou一般，要么就是發瘋扔東西?！?/br>
    葉嫣露出一個遺憾的笑容：“哎，真是，何苦呀……”

    做她的替代品，卻沉迷其中無法自拔，真是可悲。

    “那他們呢？”

    葉嫣指的自然是傅凌楚、封策、杜景淮這三個男人。

    對方遲疑了一下，才道：“傅總和封少已經去看過了?！?/br>
    唔，那想必是見識到了黎鏡形容枯槁、或者如瘋婆娘一般的樣子了。

    “然后呢？”

    “然后……他們已經都走了?！?/br>
    葉嫣澆花的手忽然一頓。

    都走了？

    他們都沒來看她？！

    葉嫣捏著噴壺的手不斷用力，最后竟繃出了青筋。

    “阿淮呢？”

    …

    杜景淮原本也是要來看黎鏡的。

    他對黎鏡的情感，很……復雜。

    摻雜著晦暗的欲望，和說不清的憐惜，以及真相被揭露之后的羞恥感。

    如果黎鏡愿意，他也可以為她提供很多幫助……來彌補他對她造成的傷害。

    然而剛從后門踏進醫院，葉嫣那邊就出事了。

    她因為連日在醫院治療，產生了很嚴重的消極情緒，一直楚楚可憐地流淚，需要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下。

    葉嫣的情況太糟糕，情急之下，杜景淮只能抱著葉嫣走出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