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薄情 第42節
她去回想當年的情形,崔家似乎是護著她的父親還有宮中的皇子,如若是這樣,她母親的生死恐怕還的確是他們不能確切知道的。 所以這封信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猜測她也不知道自己生母的下落,所以先用親情來拉攏關系? 又或者是,先把關系定下,最后用孝道的帽子來壓她行事? 想到這里她覺得更好笑了一些,如若當年她和她的母親在宮中能得到崔家一星半點的關懷,她現在便不會把這一切都視作是荒唐笑話。 把信紙折好重新塞進信封,云嵐不打算把這封信告知裴彥了。 她打算與裴彥徹徹底底地斷開,那么眼下最好的辦法便是借用崔家。 叫他認為她便是心有二心,便是想要利用他就行了。 到時候他可順理成章順著她這邊種種,把他想處理的那兩個弟弟還有崔家一并收拾了。 而至于她不管到時候是被逐出宮還是被賜一死,都無所謂。 如若是逐出宮,那么她便往燕云去,叫他徹底死心,從此不必有什么留戀和僥幸。 如若是被賜一死,那便更好一些,她就當是償還了這么多年對他的欺騙。 無論她最終會是如何結果,對裴彥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他從此認清了這世上一個欺騙他的女人,從此也不會被感情束縛,還能肅清了朝政,最終得償所愿。 兩不相欠。 這個決定的做出,比她想象中更容易。 因為這世上許許多多事情,不如意時候便在強求,得不到時便在索求,努力抓取未必能真的把一切抓住,但只要放手,便真的能把一切拋下。 . 夜色漸漸降臨了。 裴赟府上,崔素笑著聽裴赟說了信已經送到了宮中的消息。 臉上帶著擔憂,裴赟眉頭是緊皺的:“今日這信送進宮了,才覺得太過于草率了一些。她若是一心向著皇帝,那豈不是我與你之間的關系立刻就被他知曉了?” 崔素不緊不慢笑道:“殿下只想,若她說了這事情,他對她還有幾分信任呢?對她來說,坦誠未必是什么好事情,以利弊權衡,她便不會把此事說破?!?/br> 裴赟面上的憂心半點也未減,他看著崔素,道:“若這事情不似你我所想,到時候便只有一死了?!?/br> “殿下且再等數日?!贝匏匦χf道,“等兩個人到京中來,一切便在掌握之中?!?/br> “什么人?”裴赟立刻問道。 “一位,自然是公主的生母了?!贝匏夭痪o不慢地說道,“另一位,則是那位曾經喜歡過的女人?!?/br> “他還有另外喜歡的女人?”裴赟些微有些詫異。 崔素笑著道:“這自然是有的,不過當年之事知曉的人也少,我也是問過了許多當年舊人,才知道了這么個人?!鳖D了頓,他又看向了裴赟,“說起來,這位陛下也算情深,公主恰好應當便是與他心中那位娘子有那么幾分相似呢!” 裴赟忽然感覺到崔家有些可怕了——這么久遠之前的事情,竟然是可以輕易翻找出來的嗎? 他忽然想起來陳朝時候,崔家是如何權傾天下,當初如若不是他的父親裴襄出兵更果斷,這天下究竟是姓崔還是姓裴也未可知吧? . 秋已經悄然來了,夜風涼意浸骨。 隆慶宮中,裴彥把手中政事處理完畢了,便讓叫了寶言到隆慶宮來。 有些事情或者一時半會也無法從云嵐口中得到更多的事實,但他卻并不想只是等待了。 不說,或者是因為有難言之隱,又或者是無法從自己口中說出。 他不想因為這種事情就與云嵐仿佛漸行漸遠一般,再無法回到從前的親近。 他想要知道一個確切的答案。 寶言很快便從昭華殿到了隆慶宮來,他免去了他的行禮,直接了當地問起了早幾日便讓他去查的衛融與云嵐之間的事情。 站在階下的寶言愣住,他沒想到這事情忽然之間就被裴彥想起來,他從昭華殿過來時候,還猜測著裴彥或者是要有什么別的事情叮囑。 看到寶言面上顯而易見的為難,裴彥頗有些閑心地笑了一笑:“怎么,這事情很難說?娘子不愿意講從前,你也不知要如何開口?” 寶言不敢附和著說笑,便低了頭,道:“回陛下,此事的確有些難以開口說得明白?!?/br> 裴彥道:“你說便是了,不會因為這種事情遷怒你?!?/br> 寶言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裴彥,心想著這事情遲早是要說的,于是閉了閉眼睛,道:“衛將軍從前跟隨在先太子身邊的時候,見過娘子?!?/br> “先太子?”裴彥驚異了一瞬,坐直了身子,“我大哥?” “是……”寶言迅速點頭,把從衛融那里聽到的話語如倒豆子一般說了個明白,“娘子從前認識先太子,那時候衛將軍跟著先太子身邊,故而是見過娘子的。那時候先太子與先帝說起過與娘子的親事,后來因為先太子出了意外……故而不了了之?!?/br> 一口氣把這話說完,殿中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當中。 寶言艱難咽了下口水,不敢抬頭看裴彥了。 “所以,衛融那天認出了娘子,娘子也認出了衛融?!边^了許久,裴彥才緩慢地開口,聲音幾乎稱得上是平靜。 “是……”寶言頭低得下下的,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在當場。 “有證據嗎?”裴彥問。 “當年太子與先帝有書信往來,起居檔中應可尋到?!睂氀源鸬?。 “去找來?!迸釓┞曇艉茌p,“現在去?!?/br> 寶言忙應了下來,都不敢看裴彥,迅速地退出大殿。 . 看著寶言的背影,裴彥緩緩靠在了憑幾上,他有一些茫然。 寶言所說,是他全然沒有想過的事情。 云嵐竟然是與他的大哥相識? 竟然與他的大哥曾經還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不可置信。 他甚至從前都不曾從裴雋口中聽說過這些事情。 盡管那時候他并沒有太去關注自己大哥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但,裴雋真的完完全全也從來沒有提過,至少在他的記憶中,是完全沒有過的。 是寶言在騙他嗎? 是衛融在信口雌黃嗎?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長長的氣,他幾乎情不自禁地想起來他與云嵐之間的第一次見面。 他感覺太陽xue一突一突地跳著,綿密的頭疼如針一般,讓他感覺有些難耐。 他會覺得一切都是假的。 可……現在寶言就在去取舊檔的路上,若他真的拿出了舊檔,他要如何自處呢? 他心頭上閃過一些茫然。 想到自從云嵐見過衛融之后的種種反常,想到今日云嵐在他懷里哭泣時候說過的那幾聲對不起,他心中其實隱隱約約有了一個答案。 但在未見到舊檔之前,他還不想承認。 就算真的見到了舊檔……他也不知自己會不會愿意承認。 如若承認,那云嵐是他的什么人? 大嫂? 那他與云嵐之間的這幾年算是什么? 云嵐最愛的不是他? 怎么可能呢? 無數個荒謬的問題從他的心頭冒出來。 沒有哪怕任何一個是他可以給出一個確切答案的。 他緩緩扶著憑幾從席上站起來,他去回想當年裴雋的種種。 是了,當年他的大哥的確流露出已經有心上人的樣子,他那時候似乎很為難,覺得自己也許配不上人家。 但那時候他還在想著崔滟,他其實并沒有太關心他大哥喜歡的人究竟是誰。 想到這里,他目光暗沉了下去。 第56章 已過白露時節,夜晚的確已經涼了下來。 寶言領著裴彥的旨意,在三更半夜進去了麒麟閣,順著年份去找當年先帝與裴雋的書信。 麒麟閣中的宮人們也是意外寶言大晚上的會過來找東西,一邊是好奇,一邊又不敢上前去怕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事情,就會掉了腦袋。 寶言看了那面上明顯露著好奇神色的內侍,只擺了擺手,道:“是陛下讓我來找東西,一會兒就走了,你們去歇著吧!” 聽話聽音,內侍再看一眼寶言,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便往后退到了門口,道:“小的便在門口茶房,公公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喊一聲?!?/br> 寶言點頭謝過,然后順著架子上標注的天干地支年號去找先帝時候的書信。 這些東西從來都是歸檔妥當,只要找到了對應年份,再順著月份便能輕而易舉地找到。 不多時,寶言便找到了當年先帝與裴雋的書信往來,他不敢多看,便只把這相關的幾個匣子都拿了起來,然后走到了門口去。 “天字第十六架,甲戌年底下的這幾個匣子我拿走了,你記一下?!睂氀韵虿璺坷锩鎯仁陶f道,“這幾個,你記好了?!?/br> 內侍忙拿了冊子出來一一記下,心中的好奇真的已經再壓不住了——他管著麒麟閣,這里面的架子上有什么東西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陛下找先帝時候的書信做什么???” “要不你去問問陛下?”寶言沒好氣地在這內侍頭上拍了一下,“別管那么多,快記下來,我還要回隆慶宮去?!?/br> 內侍嘿嘿笑了兩聲,一邊往冊子上面謄錄那幾個匣子上的貼的簽子,一邊又道:“我哪里敢?”頓了頓,他又帶著幾分好奇地看向了寶言,“不過有件事情小的最近一直想著要去和寶公公您說一聲,但因為公公您最近沒在隆慶宮,我也不好往后宮去?!?/br> “什么事情?”寶言問。 內侍道:“太后娘娘宮里的知矩也來過幾趟,說是奉太后娘娘的旨意過來看一些先帝時候的旨意,我去看過了,是翻了翻先帝臨終時候的一些旨意?!?/br> 寶言皺了皺眉,看向了那內侍:“帶走東西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