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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東翎璽當成一團空氣。 某一天,傭人低聲問道:「要上去叫二少爺下來吃飯嗎?」 「不用,我們先吃,他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br> 這句話像是一個信號,從那以后,原本餐桌邊上本來留給東翎璽的位置,也在無聲無息中消失了。 這個家只剩下老爺、夫人,和一個英俊健康的大少爺,組建成了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對于這一切,東翎璽都安靜接受了。 不接受也沒辦法,自從他用消毒劑配出劇毒氣體差一點自殺成功后,他就被當成了高危的瘋子,被鎖進了屋子,誰也不能去看望他。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東翎璽不瘋了,不再鬧了,轉而開始沒日沒夜地打游戲。 如果不是醫生和她強調,一定要定期給他注射止痛劑,否則忍痛忍過頭會導致神經失常,她壓根不知道,看上去跟常人無異的東翎璽,居然一直在忍受著劇痛的侵蝕。 他只會說,陳姨我餓。 ——這是他示弱的極限。 陳羿月原本以為是他好轉了,直到那一天,她陪著大少爺去參加商務宴席,在觥籌交錯進展到一半時,大少爺帶著的隨行醫生突然神色慌張地找過來。 她側耳附身,在一片嘈雜中吃力地傾聽著。 「二少爺……今天應該給他打止痛劑的……但是……」 她心中一涼,看了一眼時間,低聲問道:「本來應該是幾點打的?」 「八點……」醫生咬了咬牙,「是……早上八點?!?/br> 陳弈月的臉倏地白了,果斷起身道:「走?!?/br> 索性這已經是深夜,郊區的路并不算擁堵。擱在油門上的腳越踩越實,車的速度一路推進到會被路人怒罵“趕著去投胎啊開這么快”的地步,但陳弈月焦急的心理并未緩解。 按主治醫生的說法,如果不及時注射止痛劑,頭一個鐘頭,患者便會感覺到骨頭被萬千螞蟻啃噬的癢和痛,超過三個鐘頭,就會進入神經無法自控的狀態,大腦會因為疼痛根本無法思考,只會遵循本能,如同野獸一般發出滲人的慘叫和哭嚎。 這些痛得難以忍受的患者,會把頭撞得出血,指甲挖得片片剝離,把全身弄得血淋淋一片,甚至還有在疼痛下跳窗輕生的極端案例。 現在,已經八個小時過去了。 為什么……沒有一個人想起來這件事…… 為什么,二少爺也沒有呼救一聲呢? 在刺骨的夜風扎進她翻飛的發絲時,她終于得以想起,因為“他們”剝奪了東翎璽呼救的權利。 在高跟鞋踩入地板時,她才驚覺,這屋子寂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沒有任何聲音,只能聽見她紊亂的呼吸聲,像是周遭的墻壁張開了吞噬的大口,將一切人類的活動聲音都吞噬了個干凈。 ——「如果患者長時間未注射止痛劑,活活疼死的可能性也有?!?/br> ——「當然,更多的死亡案例是因為患者受不了這種疼痛感,會用盡各種方法自盡。至少我們掌握的,有用牙齒硬咬開緊縛繩的,有硬生生徒手掰開防盜窗的鐵桿跳樓的,有用剪刀把喉嚨扎得血rou模糊的……」 不可能的。 她的心底泛起巨大的恐慌,這種死寂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怯懦感,幾乎讓她沒有前進的力氣。 她顫抖著手,拿出了鑰匙。 鎖孔轉開了,門無聲無息地滑開。 屋子里濃重的陰影讓他們下意識瞇起了眼睛,再睜開時,他們愣住了。 被褥上全是斑駁的血跡,如同開了花似的飛濺到墻上,床頭柜上,滴滴答答從遍布針眼的手臂上淌下。 桌上是碎了的玻璃瓶子,藥水從裂隙中蜿蜒滲出,將桌子上攤著的醫學書籍染成觸目驚心的粉,像是血海中沖刷出的一道淚痕。 「二少爺——!」 她以為自己是在鼓足了全身的力氣吶喊,但實際上,聲音從嘴邊溢出時,她才驚覺,那是多么無力又虛弱的呼喊,低得宛如一聲無意義的囈語。 月光中顯得瘦弱又易碎的小少年抬起頭,寒涼的霜色仔細地浸染著他蒼白的半邊面容,顯出一種虛無的失真感來。 他將已經打得彎曲的針頭從遍布青紫色淤血的手臂上拔下,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平淡地笑笑:「陳姨,沒事啦,我學會了?!?/br> 啪嗒。 是尚未凝固的鮮血從垂落的指尖砸下的聲音。 微弱得宛如……它從未存在。 * 東翎玉對身邊的人其實還不錯,至少他是默許她回去看看東翎璽的。 她知道兄弟兩個關系不好,也很明白自己的行為容易引發雇主的猜忌,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隔三差五就請假。 每次她說有事卻又給不出什么正當理由時,東翎玉便會遵循著某種默契的原則,讓她自由去想去的地方。 頭一年,他還會問:「阿璽怎么樣了呢?」 這應當并不是來自哥哥的關心,而只是一種近似于冷酷的監視。 她便會回答:「還是那個樣子,每天玩電腦?!?/br> 到了第二年,他便不再多問了,大概是覺得這個弟弟是真的無藥可救了。 上一次她回去,還是在訂婚宴的前夕。 她不太記得那會兒兩個人聊了些什么,依稀記得她勸誡了對方,讓他少玩電腦游戲,多出去曬曬太陽。 --